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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老臣?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明知自己被视为摆设,仍要强撑天子尊严,被臣子看笑话,这种滋味实在难言。难怪司马奕会被“逼”疯,难怪父皇在位一年就驾鹤西行。 不是司马家的皇帝没有野心,各个庸碌,而是重重压迫之下,左有权臣右有高门,野心之火尚未燃起就已熄灭。 想到幽州上表,司马曜又是一阵苦笑。 亏他以为能利用桓容,甚至想着用完一脚踢开,顺势接手幽州,当真是瞎了眼,脑袋被石头砸,异想天开! 日前氐贼寇梁州,刺使杨亮不敌,汉中之地危在旦夕。朝中不及发兵,桓容率几千州兵驰援,解城下之围,更一路追敌,连下武都、仇池两地,将氐秦刺使杨安的首级送往长安。 朝中获悉此事,表面称颂皇朝国运,背地都在议论,桓容像极了二十年前的桓大司马。 桓温,桓容,桓氏! 司马曜不甘心。 可不甘又能怎样? 郗愔官居丞相,王太后临朝摄政,满朝文武不是郗愔党羽就是士族高门出身,郗超等更是桓氏在朝堂耳目。 更闹心的是,司马道子同他离心,坚持不受琅琊王封号,更不愿列朝,每次见面都是一句话:请归封地。 掰着指头算一算,兄弟姊妹中,唯一活得自在的,大概只有长姊新安。 桓济身在姑孰,她却带人去了盱眙,理由光明正大,代替夫主侍奉嫡母。 实情却是,她抵达盱眙之后,并未入住刺使府,而是另外购置宅院,每逢十日过府请安,余下时间尽在府内宴饮,要么就出城赏景、入坊市游玩,日子过得无比自在。 有小道流言,新安郡公主仿效前朝馆陶大长公主,在府内养有面首。 事关司马氏和桓氏脸面,流言未经证实,就很快被压了下来。但是,司马曜却信了七分,更是无比的羡慕。 堂堂国君,过得还不如一个郡公主自在,别提多难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对比太大,伤害更大。 听到的消息越多,司马曜就越感到难受,心被撕开一条大口,哗哗向外淌血。 这且不算,王太后以天子未元服之名,将他从王府带入宫的美人通通移入偏殿,顺带将自幼伺候他的宦者保母全部替换。 看着大长乐得意的样子,司马曜咬碎大牙,也不敢如先时一般,狠狠踹上一脚。至于往长乐宫说理,更是想都别想。 现如今,朝廷掌于权臣士族,台城尽握于王太后。 司马曜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眼皮子低下,别说实现雄心壮志,稍有不对,能不能保住皇位性命都很难说。 或许司马道子早看穿这点,故而,他再不奢望改封琅琊王,甚至从心底里抗拒。 桓容请发四州兵的上表送到建康,司马道子直接入宫请见,执意要归封地。话里话间表示,他一定要去封地。司马曜没理由不准。 “如阿兄再不点头,我便去求见太后,请太后评理!” 此言已经算是威胁。 司马曜气得握拳,终究无奈,唯有点头答应。目送司马道子难言喜意,一刻都不愿多留,像是生怕司马曜反悔,离宫后就打点行装,连仪仗都没摆,坐着马车,带上护卫健仆,急匆匆离开建康。 司马道子受封东海王,封地本在东阳,同新安郡公主的封地毗邻。借口同司马道福交恶,司马道子几次同司马曜“纠缠”,成功将封地改成临海郡。 临海地处偏僻,比不上东阳郡繁华,但有水路之便,能停泊海船,遇海商行过,税收绝对不少。 再则,东阳、临海与会稽都在扬州,就地理位置而言,临海相距会稽更远。 司马道子是司马曜的同母兄弟,虽没有改封琅琊王,但在司马曜没有皇子之前,他就是默认的皇位继承人。 留在建康且罢,若是离开都城,封地绝不会在扬州之外。 会稽是士族的大本营,桓豁遥领扬州牧,州内各郡太守却以会稽利益为先。在扬州之地,桓氏和士族的权利勉强算作五五开,更多时候,建康士族要压过桓氏一头。 司马道子知道自己不能离开扬州,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动心思。 不想被士族看死,自然是离会稽越远越好。挑来挑去,最终将目光定在临海。 事实上,他更想选择永嘉郡。奈何那里是琅琊王氏的地盘,而王献之素来同桓容交好,司马道子不想自己找不自在,干脆退后半步,将封地选在临海郡。 司马道子急匆匆离开都城,再没有回头。 司马曜留在台城,更显得孤立无援。 重阳会宴,舞乐充斥耳边,群臣奉酒,表情带着恭敬,言行举止半点不错,司马曜看到的只有讽刺,无尽的讽刺。 宴会结束,群臣退出宫外,热闹散去,恰似繁华将至尽头,再不复得见。 司马曜本想回后殿,却在殿前遇上等候的大长乐。后者传达太后之意,言北伐之事不可耽搁,明日朝会,请天子备好玺印。 “旨意由谢侍中和王侍中拟就,官家落印即可。”不顾司马曜难看的脸色,大长乐继续道,“太后殿下言,官家登基两年,明岁该行元服,元服之后可成婚立后。” “太后真这么说?”司马曜不敢置信。 “仆不敢妄言。”大长乐语气恭敬,实则暗含讥嘲,脸上像是罩着一张面具,自始至终仅有一个表情,“太后另有言,官家元服成婚,视为成人,可亲摄朝政。” 话落,大长乐弯腰行礼,得司马曜许可,退出太极殿,往长乐宫回禀。 元服,成婚,亲政? 司马曜坐在内殿,呆呆的望着墙上灯影,不明白王太后为何突然提出这些。想了许久,脑中灵光一闪,不禁哈哈大笑。 笑声中带着苦涩和无尽的自嘲。 “发四州之兵,这哪里仅仅是发四州之兵!” 桓氏的野心昭然若揭,之前尚有梁州不从其命,有杨亮扎在桓氏背后。 现如今,梁、益、宁三州皆从其调令!再加上江州、荆州、豫州和幽州,还有新打下的武都郡和仇池郡,半个晋朝已入其手! 上表建康不过是做个样子。 朝廷不许,桓容就不会调兵? 简直是笑话! “太后没看到吗?” 不。 司马曜摇摇头,王太后想必知道,甚至比他更清楚,可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舍弃天子,舍弃司马曜! “谢侍中,王侍中。” 司马曜喃喃念着,不相信他都能看清的现实,这两人会看不清楚。他们本该同桓氏水火不容,本该继续站到司马氏一边,如何会改弦更张,助纣为虐?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笑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