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古神算，泻心郎中

    一旁小师弟一听，马上又瘪起嘴大哭道：“那几个坏蛋，他们用沙子撒我师姐眼睛！”

    张氏叹气骂道：“这帮下三滥的！”

    她翻开陈圆眼皮，轻轻将沙子吹落，又用干净手巾沾上点馄饨汤用的香油，一点一点将细碎的沙粒从陈圆眼里清理出来。

    小银看得都呆了：“这，我师姐不会瞎了吧？”

    张氏笑道：“再晚点怕是保不住眼睛了。这会儿清理干净了，等会儿用烧开放凉的水冲洗就没事了。我儿子小时候——”她忽然刹住了口，低下头不再说话。

    小银人小鬼大，一见这架势，他也不敢多问，只拉着陈圆的衣袖不放手。

    张氏喜爱小银，道：“小仙师饿了吧，再煮碗馄饨给你吃？”

    小银拉着陈圆的手不肯放：“我，不饿。”

    张氏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陈圆：“放心，陈仙姑还得睡一阵子。我让你叔给你现煮一碗馄饨。”

    小银眼眶通红，又摇头：“我没有钱了。”

    张氏见小银可怜巴巴的样子，更生爱怜：“不用给钱，小仙师自己拿手巾把自己擦干净，便可得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小银毕竟年纪小，左一碗馄饨右一碗馄饨，说得他越来越馋，不由自主地接过手巾，开始擦洗自己脸和手。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如同今日中午一般神奇地出现在小银面前。

    他瞪大了眼，顿时忘了劳累和害怕，望着笑眯眯看着他的夫妻俩。

    “吃吧！”张老板也喜欢孩子。

    小银想了想，站起身，认认真真对着他们作了一揖，这才端起碗。

    一碗馄饨下肚，小银终于露出孩子的笑容，端着碗向张氏夫妇道谢，话还没出口，就听小小内屋里一声干呕。

    “呕——”陈圆腹如刀绞，在昏迷中疼醒，满头冷汗，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趴在榻边吐个不停。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陌生屋子里。虽然昏暗，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并不是御史监院地牢。

    当张氏夫妇和小银冲进来的时候，陈仙姑正毫无形象地半身挂在榻外呕血，小小的屋里充斥着血腥气味。

    “这，这可怎么办？”张氏急了，她一个普通妇人，只知道一些小毛小病的处理方法，可眼前这位仙姑受了重伤，眼看就命悬一线。

    张老板也是仁义，这回见老婆傻了眼，不由叹口气道：“请神请到家，送佛送到西。咱把他们接回来，就当做件好事，怎么的也得找个大夫尽力一治。”

    陈圆听了此言，恍惚中感慨万千。自己真是最没用的穿越人，才过来不到四十八小时，就把一个从小习武的练家子身体折腾得脑震荡外加内出血，眼看就要彻底挂掉。

    她当然也不甘心死，可钱囊早就不知丢哪去了，身上一枚铜板也没有，哪有免费看病的大夫给她疗伤呢？

    小银心里也明白，拉着圆圆师姐的手默默流泪。

    张老板看不下去，一拍大腿站起身就往外走，这一屋子的女人孩子，还都指着他一个大男人救命呢！

    张氏终于反应过来，进了内间掏掏弄弄，居然掏出一枚不大的闪亮亮银块，硬揣在丈夫怀中：“带上银子，好歹请大夫上门来瞧瞧。记着，得请跌打大夫！”

    外面夜色已落，老张老板挥挥手，消失在巷道之中。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跌打大夫。他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小摊贩，这辈子几时会用得上治疗内伤的专业跌打大夫呢？

    可怀中揣着他和老婆多年的积蓄银块，虽然只有丁点大，但也不能浪费了，只能尽力走出熟悉的西酒糟巷，漫无目的地瞎逛。

    如果老天可怜，就给陈仙姑送个跌打大夫吧！我们夫妻俩也算是尽了心力、积攒了功德了。

    他正走着想着，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好，竟然听到从身后不远处的西春胡同的方向，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梆子声。

    梆子，郎中。

    郎中？

    他猛然回头，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诧——莫不是陈仙姑命不该绝？

    一声又一声，梆子声越来越清晰，不紧不慢，好像真的是老天给派来的救命仙家。

    仙家是个黄脸病歪歪样子的郎中，打着个幡子，“包治百病啥都能医”。

    张老板：“……”

    馄饨摊老板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走到面前看清了幡子上的字，他掉头就走。这种江湖郎中，个顶个都是骗钱的。

    郎中不知是没有病号，还是没有生意，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顾客站在自己面前又掉脸就跑，连忙扛着幡子拔腿就追。

    “哎哎哎，别别跑啊！”老郎中边追边喊，“有病就说！包治百病，看见没有？”

    张老板跑得更快：“你怕不是有大病吧？”哪有大夫追着病人跑的？哪有天天咒人生病的大夫？骗子！

    大夫的黄脸跑得快成了白脸，气喘吁吁跟在后面：“你你你，还没看后面的字呢！”

    张老板一边跑一边扭头顺了一眼，好么，“千古神算啥都能算”。

    他跑得更快了。

    大夫：“.…..”

    眼看馄饨摊张老板矮胖身子一阵风似的越跑越远，大夫意识到再不追就又要失去顾客了，连忙冲着张老板背影喊：“祖传丹青妙手，专治跌打损伤！不活不要钱！”

    不活不要钱？还有这等好事？

    张老板两条短腿生生来了个点刹，在地上蹭起一道黄烟。

    大夫：“.…..这也信？”

    不要小看张老板的精明，更不要小瞧病急乱投医的家属眼光，现在的黄脸大夫在张老板看来背后霞光万丈，简直是活菩萨转世。

    他当然没听见大夫的小声嘀咕，反而发自内心地真诚地将大夫迎回自己家：“这位活神仙……哦不，我是说这位大夫，怎么称呼？您怎么知道我家有跌打病患？这简直神了……”

    一路絮絮叨叨中，黄脸大夫表情复杂地微笑点头，捻着山羊胡子边走边道：“老夫姓黄，名连，人称泻心居士。今日云游宝地——”

    两人一说一问居然鸡同鸭讲地挺投缘，张老板奇道：“今日咱们这真是奇人倍出，这么多高人大仙在我们这西酒糟胡同附近修行。得了，我家这位仙姑有救了。”

    黄泻心大夫故意问：“仙姑？”

    张老板狐疑盯他：“您不是千古神算，啥都能算吗？您不是算好了西酒糟胡同里有仙姑受难，才专程过来救苦救难的吗？”

    黄大夫满脸黑线：“.…..是，千真万确。只是没想到是位有修为的年轻道姑。”

    张老板哼哼：“修为不修为咱凡人也不知道，只知小仙姑吐血不止，再迟恐怕——”

    他话音未落，黄大夫脚下嗖嗖生风，扯得张老板差点一趔趄：“仙姑有难，义不容辞！”

    张老板东一榔头西一棒也没搞清这位黄大仙的来历，只觉这大夫真是热血热心，连忙摆动两条肥腿一路小跑紧跟着黄大夫回家。

    说来也怪，这黄大夫真似能算出张老板家中方位似的，根本不用他带路，熟门熟路一头钻进西酒糟巷里，一直走到顶里面，终于在馄饨摊小老板的小宅子门口停了下来。

    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