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他的手机里应该有很多裴晴的照片。
五十七.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站在这里的人,校长、副校长、班主任、还有这几位家长,三个月之前我们就打过照面,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当时没有人相信我的指控,他们说我空口造谣,警察劝我别受裴行勇的影响,好好做人,学校也嫌我事多,让我不要拄着拐杖还不消停,快回家静养备考吧。 这一次有林朝诀站在我身旁。 他打破沉默,言简意赅道:“黄之威和廖津,医药费翻十倍赔偿,周倍加翻二十倍赔偿,这事就可以私了,否则接下来你们就有的忙了。” 黄之威骂道:“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啊?!”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他爸狠扇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不对、不对,”周倍加的父亲摇着头,突然抓住警察,“不是来审问我儿子的案子吗?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局里已经去调取监控了,”警察按着他肩膀把他按回沙发里,“现在是一码归一码。” 黄之威的父母很快就答应林朝诀的条件,他母亲流着泪走过来,问林朝诀医药费有多少。 我都不知道自己前前后后在医院里花过多少钱,林朝诀却点开相册,把我就诊卡里的费用明细和总额递给她看,她点点头:“微信行吗?” “行,”林朝诀让开身,“转给裴晴吧。” 林朝诀示意我拿出手机,我还有点发愣,我从进门看到林朝诀坐在那里,就以为他今天和我一样来看场戏而已,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发展。 ... ...所以我说的没错,林朝诀真是有霸道总裁也比不上的行动力。 钱刚到账,廖津的母亲也走过来,脸上倦容浓重。 我想到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对儿父母以前还跪在这里给校长磕头,希望再给他们的儿子一次机会,留下来把高中读完。 可林朝诀却按住我的手机,对她道:“廖津还有账要算。” 我猛地一下子,预感特别强烈地袭来,林朝诀说的那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和周倍加一起消失”马上就要成为现实。 黄之威被打过之后,蔫巴了,坐在椅子里垂着脑袋。 廖津面色如土,佝着腰做无意义的逃避,典型的仗势欺人又胆小猥琐。 他听见林朝诀的话也没什么反应,他妈妈哭得更凶了,也不问还有什么账,抓着我的手就跟我不停地道歉:“裴晴,对不起,我替我儿子给你赔不是,你原谅他好不好?” 我皱着眉把手抽出来,有点厌恶:“不原谅,也用不着道歉。” 还很想告状,但林朝诀比我快一步。 他把我揽到身后去,陈述道:“自从廖津想和裴晴做同桌但是遭受拒绝之后,裴晴就发现廖津总在窥视他,视线令人很不舒服。我也听闻过廖津之前差点被开除的事情,他有收集的癖好,所以我怀疑——” 尾音故意停顿,我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我看到廖津的父亲掩着脸,他的母亲撑着沙发,廖津缩在沙发里肩膀颤抖。 被揭开难看的伤疤,谁都受不了。 林朝诀沉吟一瞬,眼神看向警察:“——他偷拍裴晴。他的手机里应该有很多裴晴的照片。” “没有!我没有!!” 撕心裂肺的怒吼炸开在办公室,我被吓了一跳,头皮都麻了。 廖津的脸色涨成猪肝,被他父亲用力地抱在怀里,禁止他撒泼。可他还是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抻着脖子,上面青筋暴起。 他冲着林朝诀喊,眼睛都快瞪出来,狰狞得令人胆颤,他喊:“我没有!!” 他妈妈也扑倒他身上去抱住他,哭求道:“妈妈求你了,妈妈求你了... ...” 气氛一言难尽。 两位校长扶着额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大概是郁闷烦躁得要死了。 我不敢看廖津发疯,眼神飘到班主任身上。她的高跟鞋踩不稳了,扶着办公桌,神情复杂也露着恐惧。 “别他妈喊了!”黄之威突然嚷了一嗓子,抬脚踹在廖津腿上,效果立竿见影。 收了声,大家的耳朵都得到拯救。 警察似是很不耐烦,毕竟任谁都讨厌疯子。 他走到廖津面前:“手机。” 廖津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像个聋子。 我往林朝诀身边靠靠,我们站在沙发后面,手垂着,不怕被看见,于是他牵住我握了握,手心的温度特别温暖。 警察直接搜身,从廖津的裤兜儿里掏出一部黑色的手机。 人脸识别,他不配合,被警察强行按着脑袋解锁的。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变慢,屋子里只听闻廖津妈妈的哭泣,嘴里痛苦地念叨着:“妈妈怎么办啊,你要你的爸爸妈妈怎么办啊... ...” 警察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断点触和滑动,不一会儿,回头走到班主任身边去,问:“你看看,这是你们班同学么?” 班主任的脸变得惨白:“是,都是,还有、还有其他班的。” 警察把手机息屏,抬起胳膊对着廖津点了点,对校长道:“你们这位学生,相册里全是偷拍的女生,他在她们的照片上搞一些下流的画作,极度下流!淫秽不堪!” 校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廖津的妈妈哭得更是哀痛不已,抬起手打在廖津身上,捶棉花似的,廖津耷拉着脑袋根本不为所动。 林朝诀问:“请问有裴晴的偷拍么?” “有,”警察深吸一口气,骂了句脏话,才又说,“有不少,就别看了。” 林朝诀点头:“嗯。” 我知道警察是好意,也是为了保护其他女生。 这个手机不可能再还给廖津,太恶心了,能让一个见多作恶的警察都这样愤怒,大约是我想象不到的卑鄙和无耻。 林朝诀松开我,拿走我的手机,又到廖津父母身前:“账算完了,翻二十倍赔偿,同意么?” 廖津的妈妈已经哭倒了,他爸爸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掏出手机,看样子是正在扫码转账。 我心里长叹一口气。 林朝诀回到我身边,把手机还给我,还没拿热乎,消声半晌的周倍加的父亲也走过来,语气乏力道:“多少?” 我输入金额,把二维码呈给他,前后几秒,我又收到一笔巨款。 ... ...还是太不真实了。 我曾经指控他们,是想让他们得到惩罚,并且承担我的医药费。 后来被复仇的杀心蒙蔽了,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他们去死。 再后来有林朝诀了,听我诉苦,听我不甘和委屈。 在昨天上交录音之后,我幻想翻案的场景,想他们把医药给我费赔了,我掉钱眼儿里似的期盼道:“能多赔点吗,能翻个一倍吗?” 当时林朝诀哄我开心似的,说:“能。” 屏幕变暗,我后知后觉地回神,发现周倍加的爸爸已经离开了。 黄之威也想走,被校长叫住,冷漠地宣布道:“你和廖津,现在即刻办理退学手续,你们俩被学校开除了。”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哀求,黄之威骂道:“周倍加呢?他不用被开除吗?” 校长头疼得要命:“等他出院了再开,管好你自己吧!” 我站在原地,看着警察要把廖津带走,看着黄之威让他妈妈别哭了,说开除没什么大不了,又被他爸爸赏了一巴掌。 只有我和林朝诀完好地站在这里,安静地看着他们在这场欺负我的剧集里是怎样收尾。 “还有两节课,还想上么?” “不想,想跟你走。” 林朝诀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和班主任说一声吧。” 我抿了抿唇,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又顶起柠檬,眼眶也潮热起来。 我学舌道:“嗯,那就说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