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要抓紧时间快点完成今日任务,晚上好跟你亲热。
五十六. 下午第二节课,化学小考。 老师坐在讲台上备课,教室里只闻笔尖书写的声音。 正专心致志,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她颔首对老师示意,随后点名道:“黄之威、廖津、裴晴,你们三个出来一下。” 我放下笔,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把水杯放回书包里,再把手机从桌肚里拿出来揣兜儿,这才起身听命。 八九不离十,就是周倍加的事情。 年级老二今天没来上课,既没听说是病假也没听说是事假,班里大约好奇了两个课间,就再无人关心。 班主任走在前面,高跟鞋踏出鼓点一样的节奏,还蛮好听的。 我随意看了两眼,好细的跟,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也不怕脚滑摔跤。 胡乱想着,我抬起头,发下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想林朝诀。 啊,我为自己犯的矫情咧了下嘴,咧完,还是好想林朝诀啊。 中午的时候我给他发消息,拍了一张食堂的盖浇饭,麻婆豆腐,配字:好吃。 其实就非常一般,我懒得跑出校门,太冷了。 ??:爷爷已经顺利辞职,又去福利院里逗鸟下象棋了。 Pp:谢谢小林哥哥!?? ??:胸口疼不疼? Pp: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了。 ??:难受就摘了。 Pp:倒也不至于,问题不大。 ??:那晚上回来我来摘。 Pp:那明天轮到你戴 ?? 林朝诀没声了,我乐得拿着勺子拌饭吃,对这个新手机真是爱不释手,要买个手机壳保护它。 几秒后,消息又弹出来:他还看你么? 我回到:看。 Pp: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疑,今天去了三次卫生间,全都碰到他了,他就挨在我旁边上,我都怕他一转身尿我身上。 ??:知道了。 ??:晚饭要一起吃么?我过来找你。 Pp:别,我要抓紧时间快点完成今日任务,晚上好跟你亲热。 ??:?????? Pp:?????? 谈恋爱可真——他妈的开心! 大雪飘下来,寒风冽冽。 穿过这条长廊,马上就要到教师办公楼了。 “老师,叫我们什么事啊?”黄之威最先按捺不住,问完就转头看我,“还是裴晴摔伤的那事吗?不是都说了我们不知情吗?” 班主任不置可否,只道:“你们的家长都来了,还有警察也在。” 我心头一跳:“我哥也来了吗?” 而和我异口同声的,是黄和廖,他们也在追问,神情和语气充满惊讶。 班主任重复道:“都来了,去校长办公室再说吧。” 校长办公室里开着暖气。 班主任揽着我肩膀进门的。我看到林朝诀坐在沙发里,在他旁边是两对儿夫妻,对面是我们的校长和副校长。除此外还有三个男人,其中的一个我见过,是警察,对我进行过问话。 气氛严肃,茶水杯放在桌上,都是满的,没人动过。 “来了。” 校长脸色阴沉,指指三张椅子,示意我们排排坐。 肯定很不爽吧,我猜,学生闹事闹到警方来访,而且损失的还是一个冲重本的尖子生。 黄之威坐在最左边,被命令第一个陈述元旦前夜的行动轨迹。 不上晚自习、和周倍加一起回家、路上在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吃、十字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我默不作声地观察,警察旁边有一个做记录的,另一个男人则死死盯着黄之威。 他见黄之威三言两语说完了,立刻震声道:“你是不是还和我儿子吵架了?!” 黄之威的嘴贱在此时稍有收敛:“这么点小事儿也要交代吗?是他先骂我的,说我玩游戏手残,拖他后腿。玩游戏输两把把他给急得。” 最后那句声音变小了,但很成功地点燃了周倍加他父亲的怒火:“是不是因为他说你手残,你就那么对他?!” “我怎么对他了?”黄之威转头看他父母,问,“周倍加怎么了啊?” “他前天晚上九点过十分遭遇袭击,”警察沉声,“双手被利器捅穿。” 黄之威猛地站起来,椅子“咣”地被他带倒,他激动道:“九点钟我已经跟他分开了!我他妈回家了,怎么可能是我?!不是我!你们怎么不去调查——” 话音一顿,叫嚷消音,变哑巴了。 我调动当初和林朝诀一起骗爷爷的演技,拿一把“算了我早已经不计较”的眼神朝他看去,可他根本不敢看我,就这么凝固般僵在原地。 黄之威的妈妈着急地表白:“警察同志,我就说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周倍加是他好朋友,他怎么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一时间屋子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周倍加的父亲还用愤怒的眼神剜着黄之威,嘴里念念有词道:“不可能,我儿子说了就是你,说你们吵得都打起来了。” “推两下就叫打啊?他骂我骂得那么难听,我推他一下他难道还有理了?”黄之威抓抓头发,又对警察道,“你们去调监控啊!路口有监控,我在那儿就跟周倍加分开了!我家小区门口也有监控!” 警察战术沉默,片刻后挑起前话:“你刚才想让我调查谁? ” 坐在我身边的廖津一声不吭,黄之威把我们俩都瞧瞧:“叫我们三个来,难道不是我们三个都有嫌疑吗?” 看来他脑袋也在飞速转动,他这回敢直视我了:“裴晴之前冤枉我们把他推下楼梯,说不定是裴晴在实施报复,毕竟他是——” “同学,”林朝诀突然出声,不轻不重的,“注意说话。” 一时间视线全都集中到林朝诀身上,而黄之威也再度卡壳,十分窝火地弯下腰扶正椅子,坐好了,满脸不耐地烦道:“廖津,小心点,说不定接下来就轮到我和你被他报复了。” 周倍加的父亲跌回沙发里,我好像看到他埋着头在流泪。 这么说... ...周倍加应该伤得挺惨的,会不会落下残疾? 昨天醒来就叫着我的名字说是我害他,那得知我有不在场证明后,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吧?接着怀疑的种子就种到了黄之威身上,然后等今天的问话结束,警方回去调取监控,也可以排除掉黄之威的嫌疑,那周倍加会不会在病床上气得歇斯底里? 我冷漠地幻想着病房里的惨剧,算不上高兴,就像林朝诀之前问过我的,就一般般吧,但很解气。 该廖津陈述了。 他低着头唯唯诺诺,只有一句话:“放学后我直接回家了,吃完晚饭后洗澡睡觉,哪里都没去过。” 廖津的父母赶忙附和,也说小区门口、楼栋电梯里都有监控,一查就知道。 周倍加的父亲捂着脸,闷声道:“是谁害我儿子,是谁害我儿子。” 是你儿子咎由自取。 看来这通问话要结束了,但警察并没有收工的意思。 他翻开一个文件夹,应该是笔录记录:“周倍加醒来后,第一个认定的嫌弃人就是裴晴,坚持说他是蓄意复仇,因为裴晴曾试图污蔑他,但没有得逞。刚刚黄之威你也说,裴晴冤枉你们把他推下楼梯。可你们所说的,和昨天裴晴接受审问时所交代的情况截然相反。” 廖津默不作声,黄之威却立刻站起来:“当然是裴晴说谎!” 我就看他狗吠。 班主任让他坐下,做记录的警察则开始播放一段录音: “不是你把我推下去的,那是谁?” “你没看清楚吗?” “今天下午那个人,是谁?就是给你水杯的那个。” “我哥。” “你还有,这样一个哥啊?” 我和廖津的对话清晰无比地响彻办公室。我已经做好闪躲的准备,以防旁边的廖津突然发疯,或者黄之威这个刺头恼羞成怒,要不管不顾地咬人。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 “不是你推的我,那是谁?周倍加还是黄之威?或者他们俩一起?” “你真没看清?” “你摔一个试试,你看看你晕不晕。” “你想不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 “我可以写一封举报信给警察,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匿名举报他们俩故意伤害你。” “然后呢?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举报成功了,他们俩难道不会把你也拖下水吗?” “... ...” “你为什么突然想帮我?你和他们吵架了?内讧?” “我想和你坐同桌!” “... ...” “我想好好学习了,你辅导我行吗?我跟你道歉,我帮你报仇,我去跟班主任申请坐你同桌,你同意,行吗?” “不行。” “你不想报仇吗?你肯定想!你让我坐你同桌,然后我帮你——” “不想。报什么仇,我认栽,我只想专心备考。” “黄之威说的没错,你这个便宜儿子,长得漂——” 录音在一阵叮咣碰撞、一阵哀叫,以及我的一句“少犯贱”里结束。 办公室里针落有声。 家长们都愣住了,我已经站到班主任身边去寻求安全保障。而黄之威,暴风雨前的宁静已过,脸色怒极地一把摔了椅子,朝着廖津脸上就挥起拳头,破口大骂道:“傻逼玩意儿!你这个脑子进屎的狗逼东西!” 校长和副校长气得脸都白了,回神后的家长全都站起来拉架,林朝诀也朝我走来,我立刻抛弃班主任挨到他身边去。 “手术做完了吗,就被叫过来。”我小声道。 “转给其他医生了。”林朝诀也小声,他说,“奏效。” 昨天去警局的路上,林朝诀问我录音还在么?该是交给警方作证的时候了。 这一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于是自然而然的,在审讯之后我把它作为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证据,上交给了警察。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对簿公堂了,这要感谢周倍加对黄之威的指控。 周倍加的父亲呆坐在沙发里,我看到他在看我,他嘴唇啜喏,倏然站起来问我:“是我儿子推了你吗?之前、之前你就咬着他不放。” 那边儿拉架成功,噪音顿时减小。 我一字一句道:“他们三个一起作恶,你儿子是恶行最重的那个。” 林朝诀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对另外两家家长通知道:“最好叫你们的孩子说实话,不然我一起起诉了。” 我稍微一愣,啊? 而黄之威根本不用劝说,一只胳膊被他父亲勒着,另一只直指瘫在沙发里的廖津:“这个满脑子都是龌龊思想的傻逼,当天他也在场,第一次把裴晴推下楼梯的时候,他可没少出力,对着裴晴又骂又踹!” 黄之威挣开束缚,又对周倍加的父亲嗤笑道:“周倍加学死学活考不过裴晴,嫉妒得要疯了!我们看裴晴趴在那儿哼哼唧唧的,都打算走了,你儿子又折回去,心狠手辣把他往下推了一把。他怎么说的,他说那么长的楼梯,总能摔个好歹,最好摔个半死,明年的高考让他也参加不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两只手死死抓在沙发靠背上,质问周倍加的父亲:“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