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头子
没外人了，也没观众了，于小舟语气相当卑微，却又多少带着点故作姿态的冲安宁哥问道：“哥，你…你今天怎么好像不太一样？你…你是不是让人给忽悠了？我咋觉得你跟变了个人似的呢？你怎么，好像不开心？那这样，哥，你先忙干妈的事，你看需要我怎么配合我就怎么配合，只要哥你一句话，我立刻执行！” 安宁哥轻叹一声，说道：“怎么说，你也是那么大的南天集团的老总，别这样…没人忽悠我，有些事，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可我既然记得你的好，就没办法忘了你对我的不好，有些话，我真的不想在我妈灵前说，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忙完，一定会去找你。” “我对你的‘不好’…” 于小舟喃喃的说完这句，便转头恶狠狠的看向了我。 他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我，他认为是我在挑拨离间，是我造谣污蔑，才让安宁哥觉得他对安宁哥‘不好’了。 “你瞪他干什么？” 安宁哥冲于小舟问了一句，但也许是语气太轻柔了，安宁哥问完，于小舟仍旧在瞪我。 “我问你瞪他干什么？！” 安宁哥加重语气问完，抓住于小舟的肩膀，拽着他转了半圈，直到和安宁哥面对面。 迫不得已，于小舟的视线，只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安宁哥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安宁哥依旧尽量保持着平静说道：“再跟你说一遍，以后井月就是我弟弟，你有事冲我说，别找他！” “不是…”于小舟相当愕然的说道：“哥，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我哪儿对你不好了？” 于小舟说完这话，我跟安宁哥忽然很有默契同时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翻白眼。 我的白眼，于小舟肯定是没看见的，除非他耳朵里有眼珠子；但安宁哥的白眼，他百分百是能看见的，因为这个白眼，安宁哥是对着他翻的。 只是一个白眼，于小舟却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样，他冲着安宁哥说道：“我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能随手花六百万给你买车？我对你不好，能为了给你做个造型就前后花出去几十万？我在南天对全体员工说，见了我可以装看不见，我只要心情好就不杀人，但见了你必须叫哥，这叫对你不好？你吃的穿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怕你寂寞，我前后给你找了六个妹子，从明星到网红，我自己都没碰过的尤物说给你就给你，你…你说我对你不好？我这叫对你不好？！” 说着说着，于小舟仿佛要现原形一样，眼圈开始泛红，语气情真意切，音调也逐渐高亢了起来。 看起来，马上就要变回那条疯狗了。 但他这次的表演，没能打动安宁哥，他说完，安宁哥就冷冰冰的说道：“小舟，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也唾手可弃的吧？是，我承认，在物质上你确实没亏待过我，凭我那家小烧烤店的营业额，光那辆车，我奋斗两辈子都不一定买得起，在南天，你也很给我面子，这我都承认，所以我说，我记得你对我的好，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但是’不出来是不是？”眼看安宁哥稍微说慢了一点，于小舟立刻说道：“你看！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好！你明明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说我对你不好呢？你就是被坏人给骗了！你只要…” “但是我特么不稀罕！” 安宁哥终于吼了出来，吼完，他继续说道：“我特么要贪图这些东西，当初我有必要离开婴儿时期的南天吗？！当时那种情况，我要真稀罕这些，我要想在南天掌舵，我要想坐上你现在坐的这位置，谁能拦得住我？！我不走，你在南天算个屁！” 安宁哥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了，但于小舟竟然没生气，不光没生气，他竟然还顺着安宁哥的话继续说道：“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屁！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南天！所以我现在想反哺你啊！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都不行吗？只要你回南天，回我身边，我…” “于小舟！” 安宁哥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双手攥住于小舟的两边肩膀，看着于小舟的眼睛说道：“这就是我…不愿意回去的原因。我前半生，一直被我妈控制着，我没有一天开心过；后半生，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束缚，我只想活的自在一点…有句话，我本来是想机会合适时，再认真跟你说的，但既然今天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我就直接跟你明说吧…现在的南天，不需要我，你也不需要我，我，不会再回去了。” 安宁哥说完，于小舟彻底傻了，他轻轻叫了声“哥”，却什么都没再说。 安宁哥好像有些于心不忍，他松开于小舟的肩膀，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边整理边说：“好了小舟…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别难为我了，作为感谢…关于我妈的事，我也不会跟你深究…” 安宁哥说到这儿，于小舟全身抖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我还是看到了。 抖完之后，他眼神瞬间闪动几下，偷偷瞄了我一眼。 也许是怕被安宁哥发现，所以他这一眼瞄的非常随意，也非常迅速。 但我还是从他一闪而过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恨意。 看起来，他大概是以为，我是以安宁哥妈妈作为基点，编造了对他很不利的谎话，并且安宁哥就是因为我编的这些谎话，才对他一反常态的。 行吧…反正我确实没少忽悠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所以…”于小舟看着安宁哥，一字一顿的问道：“哥，你是铁了心，不跟我回南天是吧？而且是以后都不回了是吧？” 安宁哥看着于小舟重新变的凶狠与冷静的眼神，略带着一丝歉意说道：“对不起，小舟，以后，不要再在我身上费心了，现在的我，不值得你这么费心，现在的你，也不再真的那么需要我了，相信我，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可以…” 于小舟有些哀怨的说完，我忽然有些想笑，亲娘嘞，这咋还撒起娇来了？ 安宁哥没理会于小舟的惺惺作态，他长出一口气说道：“好了小舟，走吧，车，抽空我会给你还回去的，你…你现在就走，就这样走，以后，我还认你这个兄弟，有事，找我，只要力所能力，我一定不推辞…除了陪你回南天。小舟，看在…看在过往的一切情分上，走吧。” “哥…” “走吧！” 眼看安宁哥连话都不想说了，于小舟最后盯着安宁哥看了几秒，缓缓转身，却没直接彻底转身，而是在转向我这边时，用我从没见过的阴毒眼神看向了我。 于小舟大概是气坏了，在看向我时，他的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你干什么？” 安宁哥看向于小舟，缓步走到我和于小舟之间，背对着我，面向于小舟说道：“怎么？还打算用井月来威胁我？用井月家人和兄弟的安危来逼井月？好通过井月让我就范？这次打算再整个什么套？好…你好样的，我知道你于小舟做的出来，但是…你给我听好了，你再敢难为井月还有井月在乎的人，他的家人，他的兄弟蛋蛋，蛋蛋的家人和蛋蛋家的企业，只要我听说你动过他们一根头发！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 “但是什么？” 我听到于小舟问了一句，但安宁哥宽厚的身躯，把于小舟完整的遮挡了起来，我看不到他，不知道他在说这话时的表情。 “但是…” 安宁哥说道：“小舟，你好像没发现，在你的努力之下，其实，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妈，没了，我女人，跑了，我兄弟，跟我见面都不敢交心了，还随时要担心被你害死，这样的我，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我在乎的吗？你是需要我活着的是吧？那你最好别逼我，我是不会动你，但你要是再敢动他们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沉默几秒，于小舟问道：“哥，你不是认真的吧？” 安宁哥平静的说道：“我安宁，天嫌地厌烂命一条，你不信，那就赌一把，看我自己稀不稀罕我这条烂命…你也好好想想，我要真因为你死了，你看老头子能不能放过你。” 老头子？安宁哥跟于小舟的故事里，还有个老头儿的事？啥老头儿啊，藏的这么隐蔽，之前好像从没听他俩提起过。 “你威胁我…” 是于小舟的声音。 “我对你那么好，你威胁我…” 是于小舟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对你那么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可你竟然为了个外人威胁我！” 是于小舟撕心裂肺，仿佛已经不太清醒的声音。 “我对你那么好，你威胁我！” 于小舟…哭了。 很不酷的哭法，听起来跟个孩子似的。 我稍微挪动了几下脚步，想要看看于小舟哭鼻子是个啥样。 但安宁哥就跟后脑勺长眼了似的，我一动，他就也看似无意的跟着动一下，我连动了几步，意识到安宁哥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后，我就没再动。 于小舟…终于走了。 他一边哭一边嚎，委屈的让我都有些错乱，好像我和安宁哥才是欺负人的反派似的。 于小舟终于离开后，安宁哥关上防盗门，三分尴尬七分勉强的冲我挤出个相当不好看的笑容，这才说道：“小舟也是有底线的，只是他的底线，藏在很深地方，深到也许只有我才能碰触到…有了刚才这一出，他肯定不会再动你或者蛋蛋了，放心…” 一段本应该很霸气的话，被安宁哥说的有气无力。 听安宁哥说完，我想来想去，只能说道：“谢谢哥，这往后我出门就安心多了。” 安宁哥说道：“谢我什么？该我谢你才对…” 眼看安宁哥语气越发消沉，我扭头看了一眼李金秀的遗像，想了想，转移话题，问起了他今后的打算。 说起这个，安宁哥总算稍微打起一些精神，跟我简单讲了讲他对于接下来的想法。 先去跟街坊邻居们道个歉，再随便编个瞎话，说复活的李金秀其实是他精神失常的乡下二姑，让邻居们不用害怕，不用卖房，因为二姑也已经走了，这次走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肯定不会回来了。 我提出陪安宁哥一起给邻居们道歉，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显得更加真诚。 但安宁哥却拒绝了我的提议。 因为安宁哥觉得，俩大男人挨个敲门，容易让邻居们误会，再把我俩当成入室抢劫的就不好了。 我没跟安宁哥过多客气，他既然坚持要一个人做这件事，那就让他一个人做吧。 道歉行动结束后，安宁哥计划再去见于小舟一面，还车，交心，安抚于小舟，并跟于小舟做最后的诀别。 再之后，安宁哥想休息几天，然后…把无事烧烤店，重新开起来。 听到安宁哥的计划里，完全没有小东跟王权相的存在，我便主动提起了这俩人。 但在连着绕了好几圈，终于意识到绕不过去后，安宁哥最后模棱亮了的跟我说，他先先自己一个人回店里看看。 其他的，都等等再说。 听到安宁哥这说法，我莫名觉得，他应该是自己也没想好，要如面对现如今的王权相和小东。 毕竟是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也许，他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陪安宁哥一直聊到深夜，我才和他告别，回了自己家，留他独自给李金秀‘守孝’。 接下来的三五天，我每天正常蛋蛋那儿上班，安宁哥独自忙活他的事。 这期间，我时不时会跟他聊几句微信，询问他的近况。 安宁哥每次给我的答复都差不多，一切顺利，暂时不用我帮忙。 而关于安宁哥的现状，我也按安宁哥的叮嘱，没跟王权相和小东说起过。 如水的平静日子过了没多久，这天一早，我刚到公司，蛋蛋就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史大爷跟王庆魁要回来了。 蛋蛋的过度兴奋让我有些费解，我就问他，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蛋蛋告诉我说，有必要，因为史大爷在回程的途中，遇到了另一个人，那人要跟史大爷和王庆魁一起回滨海城。 那人就是…史大爷倍加推崇的世外高人：姜先生。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