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难不死
眼看着一行人被挨个儿从车兜上提下来,一字排开,让明朗想到电视上击毙犯人的场景,他忍不住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是……他再次看看阚齐,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我们今天不会真、真死在这里吧?”明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嚯……那可说不清。”阚齐伸头瞅瞅站整齐了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都无所谓啊?”明朗有点糊涂了。 阚齐半真半假的说:“能跟你死一块儿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妈的安家费我也安排好了,没什么放不下的。” “可……可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死啊!”明朗恼羞成怒:“老子纯粹是躺枪啊!” “哎别激动,万一有奇迹呢?” “你也太乐观了,要是真有奇迹刚才在路上就发、发生了,还会等到现在?” 提萨甩着腿走过来,吊儿郎当的用枪指着他们,“有什么没聊完的,一会儿下去了接着聊。” 如果说刚才明朗在听到枪上膛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威胁,那么现在他眼看着提萨打开安全栓接收到的就是真实的死亡信号。他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双眼聚焦在枪口,慢慢合上,心中在给自己倒计时,三、二、一…… “砰!” 他终于听到了真切的枪响,提萨开枪了,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结,不要拖泥带水,至于老妈……对不起了,下辈子接着孝敬您…… 紧接着又开了好几枪,震得他耳鸣脑袋疼,现在是不是连阚齐也倒下了……只是他为什么还有思想?还在延续他生前的思路?而且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被子弹穿透的震裂感…… 明朗不明所以的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愕了,在他前面四分五裂的躺着六、七个人,但都是那群穿着迷彩服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提萨站在那堆人中间,手里提着枪,瞠目结舌,茫然的看着黑夜,眼珠子直楞的瞪着前方。 所以这是…… 明朗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人,起码二、三十个,从四周朝他们围过来。他有点麻木了,不知道这些人又是干什么的,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分辨不出好人坏人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现在还没死。 带头的人蒙着面,只露了半张脸,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这让明朗更是好奇。 那个人步伐稳健的走到阚齐跟前,拉下面罩,嘿嘿的笑了:“还没死吧?” 阚齐勉强笑着叹了一口气:“哦咦……正义哥你怎么这节骨眼上才来?我特么真以为我要仙游了!” 那人帮阚齐解了绑着他的绳子,笑说:“盖世英雄不都是最后一刻才来拯救他的爱人吗?” 阚齐假装没听见,搓搓手上勒出的血印,赶紧把明朗的绳子也松了。 “这是正义哥,我的好兄弟。”阚齐对明朗说。 “你好,我叫明朗。”明朗说。 这时候明朗才敢确定是遇上自己人了,又瞟了提萨一眼,见他被三个人用枪围指着,他身边的几个人也被这个正义哥的手下三两下就制服了,除了被枪打死的,都跪趴在地上了,毫无还击间隙。 “你好,我叫隋正义,叫声正义哥就行,”他抬枪指了指阚齐:“他的战友。” “枪口别指着我,走火呢!”阚齐推开对着自己的枪眼,他今天被枪指怕了。 明朗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也许是刚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死亡边缘的惊惧上,完全忽略了肉体上的反馈,现在情绪稍稍缓和了,明朗立马就被腹部的疼痛揪扯的直不起腰来,一个腿软就要摔下去。 阚齐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起他,稳稳地把人抱在怀里,“正义哥,我朋友受伤了,先把他送去陇川县的医院。” 隋正义从阚齐不同寻常的眼神中看出点儿蹊跷,说:“你们只管走人,剩下的交给我。” “不行,”阚齐上翻着眼睑瞪着提萨:“这事我得亲力亲为。” “齐哥,您就别固执了,您的头都破窟窿了。”杨小欢劝道。 阚齐看都没看他:“你们几个赶紧滚,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 隋正义没再说什么,交待自己的手下护送明朗、杨小欢和老武先过境,留下周冠陪同阚齐留在嘎克。 当天晚上顺利进入中国境内后,老武他们第一时间就带明朗去了当地医院,做了一些列检查。检查结果出来除了皮外伤之外,没有出现内脏移位,也没有骨折,医生说之所以腹部会那么痛,是因为中弹后身体受到外来的巨大冲击力,导致了肠胃痉挛,建议观察四十八小时,如果没有其它症状,就可以出院了。 貌似这医生在边境也经常遇到这种病人吧,说起枪伤就跟说擦伤一样,不惊不乍。 只是这个晚上就明朗而言是很痛苦的,他觉得整个腹腔都是扭曲的,疼的有种五脏分裂重组的错觉,他怀疑医生是不是误诊了! 杨小欢第一次看见明朗这种纠结的表情,平时见他都是一张冷脸,一时间还不习惯他这么丰富扭曲的表情。 “喂,明朗,是不是有种五脏六腑在你体内蹦迪的感觉?” 老武一掌拍他头上,“怎么说话呢,闭上你的化粪池!”转头问明朗:“要不要喝热水?” “不……不……你们别管我。”明朗连发声都是费力的,满头虚汗。 “哎,我们要是真不管你,末了齐哥肯定要把我们剁了!”杨小欢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痛到神思恍惚,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捅捅老武小声问:“老武,有这么疼吗?” “神经疼痛,你试试?” 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的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急诊室生生的守了明朗一夜。 阚齐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走进急诊室,盯着已经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睡着的明朗,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他身上红肿的皮肉,面无表情。 “齐哥,您把提萨怎么了?”老武很好奇这几个小时里老大在嘎克都干什么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阚齐说。 “您把他杀了?” “我是那种暴虐的人吗?”阚齐不屑道:“我只是把明朗的避弹衣套到他身上,又开了几枪。” 老武幸灾乐祸道:“那避弹衣还能要么?” “谁知道,反正我没杀他,我只是对着避弹衣开枪,至于避弹衣有没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听完阚齐的话,兄弟几个都觉得挺解恨,提萨真的就是个变态,这次纯粹就是自寻死路! “齐哥,您赶紧去做做这些脑部检查,别耽误了!”老武把检查单递给他:“单子我都开好了。” “不用,”阚齐推开他:“我现在都没啥感觉了。” “废话我就不说了,”老武直言道:“脑子的隐性伤害是最大的,以后要是落下个脑中风脑偏瘫什么的后遗症,你那副流着口水口齿不清的模样还想追人明朗?别笑死人了!” “屁话怎么那么多!”阚齐脑补了一下老武描述的中风脑偏瘫画面,二话不说抢过那一堆检查单走了。 阚齐做了一堆检查后,结论是轻微脑震荡,医生嘱咐要多休息少用脑,其它没啥大毛病。四个人就这么在陇川县陪了明朗两天,待他疼痛减退后又做了一次复查,确定没问题后,第三天办了出院几个人就驾车回锡江了,这件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锡江,明朗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回到家,看看近一个星期没见到的老妈。 他推开家门的时候,老妈正在阳台上晾衣服,阳台上除了老妈,还站了一个人在帮忙撑晾衣杆。 听见门响,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 徐华芳一瞧是明朗回来了,惊诧之余喜出望外,滑着轮椅就过来了,责备道:“儿子,怎么去了那么多天?打手机也打不通,你是想吓死我是不是?”直到见到儿子回来的这一瞬间,她悬了几天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手机没信号,然后又一、一直在忙。”明朗撒了个谎,他怎么可能让老妈知道这几天自己经历了什么。 另外一个人就是张书静,她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着明朗暖暖一笑,明朗没想到张书静会在自己家里,有点意外。 “啊你……你不上班吗?” 张书静点点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要考律师资格证吗,我不想受其它干扰,所以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复习。” “哦……”明朗说完这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华芳趁热点火的说:“你不在这几天,小张姑娘几乎天天都来家里陪我,还推我出去散步呢!可麻烦人家了。” 明朗对张书静为自己老妈的付出很感激,但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挺多擦边儿算个朋友,明朗不傻,张书静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一目了然的,但明朗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人家,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家庭情况耽误了这么个好姑娘,最重要的是他也没信心以后能让张书静过得幸福。 “谢谢啊……”除了感谢,明朗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姨您别这么说,”张书静腼腆道:“我也是因为整天在家看书看的心烦,出来透透气儿顺道找您聊聊天放松一下而已,您都不知道每次跟你聊完天我都心情舒畅得很。” “那你还天天给我带晚饭呢,这也是顺道儿?”徐华芳心里对这姑娘可满意坏了。 明朗一听这几天老妈受到这么多照顾,更觉得亏欠了:“小张,太麻烦你了!” 张书静说:“真不像阿姨说的那样,没那么复杂,都是一个动作就搞定的事,太客气了!” 不管张书静嘴上怎么说,事实上这几天也多亏她照顾老妈了,明朗也没其它可以感谢她的方式,在送张静书下楼的时候,邀请她过几天一起吃饭,并承诺这次绝不中场离席。 回到家,才跨进家门老妈就用一副审视敌人的目光看着他。 “看、看我干嘛?”明朗径直走进里屋,翻了件换洗的衣服。 徐华芳跟了进来:“你就没看出点儿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明朗装傻:“您饿了?” “你才饿了,我是说对小张姑娘,你就没点儿其它想法?” “没有。” “人家那么有良知的姑娘你对他竟然没有想法?”徐华芳不可思议道:“明朗,你是不是几年没谈恋爱都找不着被爱的感觉了?” 明朗无奈道:“妈,我们这种家庭就别去祸害人家了。” 明朗说着就往卫生间走去。 徐华芳语塞,她明白儿子话中的意思,一时无力反驳,但又不肯死心,滑着轮椅追在屁股后边问:“只要你俩是因为真心相爱在一起的,就不存在祸害这种说法!人家小张姑娘的立场已经表现的相当鲜明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你恐怕也得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吧?” “妈,我要洗澡了。”明朗站在卫生间准备关门。 “洗就洗啊,我又不拦着你。” “您要看吗?” “看又怎么了?你出生的第一个澡就是你妈帮你洗的!”徐华芳坐在卫生间门口,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明朗没办法,只能问:“您想我怎么办?” “您俩就不能试着……发展一下?” “我刚才已经约她过、过几天吃饭了,您满意了吧?” 徐华芳一听,难得儿子这么有悟性,她非常满意:“你不早说?害我进进出出跟了你半天!” 明朗没工夫跟老妈瞎扯,关上门洗澡了。 天气变凉,太阳能的水温度也不高,打在身上的时候激灵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朗抬头迎着铁皮水管,用手抹了把脸,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这几天在迈扎央他就像做了个噩梦,当中一次又一次的反转让他措手不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起伏的剧情让他长时间处于精神肌肉紧绷状态,当他终于可以放松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人都失重了。 以前在特警队执行任务,每次出警都是经过严密的计划布置,制定好可实施方案和备用方案,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具体行动策略。和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友搭档,那种战友间的默契就像一针强心剂,能让人更有自信,更加沉着冷静,跟阚齐他们这种不着四六、不计成本、徒增风险的野蛮手段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这是明朗最不适应的地方。 这应该就是兵与匪最大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