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苏辛发了人生的第一条微博，并让李清谈给自己弄上了热搜。

    洋洋洒洒地解释了周誩是故友的弟弟，他与孙玥确有一段曾经，但已是过去。现在没有复合，将来也不会复合。

    几分钟后。

    【@Eternity－Meaning：//@Suuu＿：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但有些事得说清楚……】

    【@Eternity－Meaning：话只说一半是大人的特权吗？】

    消失多日的正主出现，以一种不破不立的姿态。

    公共资源被占了个满。关于他们的词条一条一条往上窜，凑成了不同的排列组合。

    【@南大经管－蒋槑：只有小孩子才会扯谎。//@Eternity－Meaning：话只说一半是大人的特权吗？】

    某一流高校的天才教授也横插一脚。

    可惜深陷舆论漩涡的当事人是一点人事都不干。

    【回复@南大经管－蒋槑:既然是小孩，包容不是应该的吗？蒋哥难道这点雅量都没有吗？［粉丝自制Meaning飞吻＋Wink表情包］】

    粉丝可顾不得什么学术圈和娱乐圈的梦幻联动，她们现在只想纷纷捂胸掐人中，外带一颗速效救心丸。

    不少自称是南大学生的吃瓜群众开始爆料，难怪前些日子生人勿近的蒋教授周围出现了一辆陌生的黑色奔驰，隐私玻璃拉的严严实实的，载上人就一溜烟不见了。好家伙，现在看来全是有迹可循。

    莫非……

    一个名为二次平方的cp超话就此诞生。

    然而，没多久就被扼灭在了萌芽期。

    这俩正主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你一言我一语之间，除了苦大仇深就是小学鸡在吵架的即视感。

    “周誩这傻逼在干嘛？”

    吃瓜群众的快乐李清谈是感受不到了。他只知道脑瓜子嗡嗡的。出账声犹贯耳，又一笔划账声隐隐要自不远的将来传过来……

    “超常发挥了！现在得花钱撤了！”他眼风一扫窝在沙发上的暴风圈当事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低头传消息。

    如果不是那俩黑青眼圈彰示意着此人情况不佳，他能和人来一段太极二十四式！

    或许是兜着的秘密倒了个干净，孙玥的状态好了不少，至少和苏辛能够心平气和地对话了。也许期间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隔着个屏幕苏辛也无法知晓。

    与此同时收益的还有李清谈，因为他那笔被孙玥一直压着动弹不得的资金终于又活了过来！

    苏辛点击屏幕的手指猛地一滞，缓缓抬头。

    屏幕上赫然两个字：妈妈。

    李清谈也是陡然变色，龟缩在沙发的另一端，背对着他，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喂，妈妈。”

    “哎！宝宝。干嘛呢，好久没有打电话给妈妈了。学校忙吗？”

    “嗯，挺忙的。现在公众越来越意识到盲人教育的重要性了，学校方面有意愿和社会机构达成长期合作，把范围普及到成人教育。”

    “真好呀，我的宝宝真能干，这也算是往你的目标前进了一大步吧。”苏妈妈说，“不过宝宝你是不是太久没有回来了呀？爸爸妈妈好久没有见你了，好想你！”

    苏辛瞥向偷偷转过来的李清谈，说：“你们不是还在塞班岛度假吗？”

    李清谈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的动作。

    苏妈妈欢愉的声音持续响起：“对呀！所以宝宝要不要来陪我们度假呀？天天和你爸这个老男人待在一起，我心态都变老了，我还是想要我帅气的宝贝儿子来陪我漫步沙滩，日光浴……对了，清谈在你那儿吧。清谈啊！”

    “哎，在呢，小姨。”李清谈连滚带爬地扑到手机前。

    “给宝宝买最快的机票啊，买完把行程发你给你小姨丈。”

    “好勒！”李清谈答应得爽快，“不过小姨你不招待我也一起去吗？”

    “哦，听说公司最近一笔资金活络起来了，我想着你应该挺忙的就没喊你，怎么了你想来吗？”

    “……不想不想。”

    ……

    三言两语间，苏妈妈就把两个人的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

    兄弟俩一脸溃败，相看两相厌。

    “你不是说不会知道吗……”苏辛问他。

    “前提是你爸自愿当个甩手掌柜。”

    而现在苏家俩老显然不愿意当个无忧无虑的甩手掌柜。

    也是，面对现在网络上这个热潮，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挂在风口浪尖上。

    虽然孙李两方联手撤热搜，却始终不敌周誩这么个公众搅屎棍在背后推波助澜。仅凭周誩一人，根本不可能和他们两家作对，但如果有个第三方势力在帮他呢……

    他们压得越紧，反弹越大，已经有些吃瓜群众阴阳怪气，京圈那些事，有权又有钱真好。

    李清谈：“周誩为他哥这么报复你？”

    苏辛没有回答。

    他和老校长请了几天假，老校长虽然人手不足，却也不能出口留人。一方面他知道现在网络舆论可以杀人，另一方面，校方这些日子也被苏辛的事搞得焦头烂额。

    每日都有一大堆的狗仔记者莫名其妙地蹲守，严重扰乱了学校的秩序，已经有不少家长反映校方必须严肃处理这件事，不止是要求开除滥性无德的教师，还得尽快疏散这群乌合之众，否则就是在侵害小朋友的受教权利、侵害小朋友的身心健康！

    “只是个小男团，到底哪来的能力这么翻天？”这是李清谈问他的第二个问题。

    苏辛依旧没有回答。

    他不是没有猜测，只是他不愿去猜测。

    经此一遭，周誩包在内里的恨意被血淋淋地剥落出来，揉搅得他五脏六腑止不住的疼。

    也对，夺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怎么可能会去原谅始作俑者？他当初怎么会认为周誩能对哥哥的死释怀，他又是哪来的自信可以取代周涵的位置好好照顾他的弟弟。

    为避免自己的不告而别再次刺激孙玥，以致李清谈再次激情对线。苏辛告诉她暂离国内的计划，孙玥起先吞吞吐吐地问他是不是非去不可，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问她能不能去送机。苏辛只迟疑片刻便同意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内，身后就是安检口。

    孙玥红着眼眶抱着苏辛的腰，苏辛的胳膊无处安放地举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疯？其实我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我也有好好在吃药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知道你一直在搪塞我，你根本不想复合。”她顿了顿，说：“其实我也有私心……我知道你和周涵的弟弟……我可以不介意你们的过往，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去动他，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在努力改正。所以你能不能也重新考虑一下我？”

    苏辛沉默片刻，手掌终究覆在她的发顶，说：“你看见我不恶心吗，你看见我就会想起我和周涵的那一晚，以及我和小……周誩的肮脏事吧。我那初中同学和你说了不少。玥玥，其实你骨子里还是恶心我，不信任我对吧？”

    孙玥身体一颤，没有说话。

    直到苏辛望着窗外的机翼，巨大的涡轮鼓鼓转动，发出震慑耳膜的声响，手机才叮铃地响了一下。

    【可是我在你身上耗费了十年的青春。】

    苏辛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空姐就已经来到面前规劝他飞机即将起飞，要么开启飞行模式要么关机了。

    庞大的机体振翅离地，如同不居下位的鹰隼直入青云，翳入天听，

    苏辛确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他爸妈了，先是与孙玥的情感纠纷，后是自己车祸眼盲，再然后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周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爸妈解释这凭空出现的周誩。

    刚出接机口就看见他爸妈屹立于最显眼的正前方，他爸穿着休闲的白色polo衫和沙滩裤，他妈少女似的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碎花点裙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边蛤蟆镜。他爸看见他的时候用手肘捅了捅他妈，然后他妈平静无澜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热情洋溢的笑容，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苏辛鼻腔一酸，笑着拖动行李箱上前，先和他爸抱了一下，又俯下身把他妈揽在怀里。

    “我的宝宝啊。”苏妈妈紧紧地搂着苏辛的腰，声线微颤，掩饰不住的欢喜，“宝宝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哎呀，是妈妈太久没见你了，还是又长高了，妈妈都分不清了……”

    母子俩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苏爸爸推着行李箱走在前边，他牵着苏妈妈的手走在后边儿。

    上车的时候苏妈妈还非要和儿子坐在后边，“我和我儿子这么久没见了，我才不要和你这个老男人坐一块儿呢，哼！”

    然后副驾上空无一人，苏爸爸无情沦落为司机。

    苏辛被牵了一路，苏妈妈的手心有些冰凉却有力。

    苏辛内心惶惶，就像末世的囚徒，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降临的严苛审判。

    然而直到酒店，他们都没有开口。一如他刚回国那会儿，他们对他在国外的任性妄为只字不提。

    晚上他妈抛弃了他爸，裸着脚丫跑到了苏辛的房间，非要挤在儿子身边睡。手脚并用，如八爪鱼紧搂他的腰，脑袋蹭蹭他的胸膛，睡得香甜。

    那一刻苏辛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不孝顺的儿子了。他明明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男人，却要他妈这么娇小的女人在身前遮风挡雨。

    他看着那扇卷翘的眼睫。

    底下笼着的是没有焦距的一片汪洋，永远不会有浪潮汹涌，却一直晃若明镜。

    “儿子……你还不睡吗？”苏妈妈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难道我睡过头了？！”月光被厚厚的遮光窗帘挡着，仅一盏床头的鹅黄色夜灯。她说着就要从床上蹦起来，被苏辛一把按住脑袋压回了怀里。

    “没有，是我失眠了。”他放缓了声线，轻轻柔柔的，带着一点生怕打破这片宁静的惶恐。

    “哦。”苏妈妈应声趴了回去，手掌一下一下拍在苏辛的后背，就像安抚闹觉的婴儿那样，温声哄道道：“快睡吧儿子，明天还得陪妈妈漫步沙滩呢……”

    苏辛眼眶一涩。“嗯。”

    拿起手机，回复了孙玥。

    【嗯，我也是。那我们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