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06

    那之后，周岩心中总是不安，可日子总得过。他想大不了就是谢桥处处为难他或者派人来打他一顿，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把他做了。这样想着，他倒能放下心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是渐渐，周岩发现周围同事对待他的态度有些异常。不是不尊重，而是太恭敬了。好像他有多大来头似的。

    周岩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有多想，却无意中听到有人闲话，说他是谢桥的情人，谢桥还对他很是宠爱。

    他有口难言，无从解释。工作虽然不受影响，甚至比从前还要多，但是走到哪里，那里的人先知道的，便是周岩是谢桥的一个小情人。

    有人嫉妒有人嘲笑，有人趋炎附势也有人污言秽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周岩拨通了谢桥的电话。这号码不知何时被存在他手机里，周岩发现后没删，却没想真派得上用场。

    嘟声后，听筒传来悦耳低沉的声音。

    “怎么，想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谢桥此刻似乎很愉悦，轻快地说：“很简单，陪我五年，随叫随到。”

    周岩沉默了一瞬，再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

    “好。”

    07

    那天开始，流言成了真。

    周岩如他所说，随叫随到，对谢桥几乎百依百顺。当然，就算周岩不遂谢桥的心意，谢桥也有的是办法让周岩听话。

    周岩数着日子，每日盼望哪一天起来谢桥便能厌了他。他不明白，明明谢桥也有其他的情人，遇到合其心意的也来者不拒，为什么还要这样捆着他？因为被拒绝过吗？他倒不认为谢桥如此心胸狭窄。

    周岩不明白原因，谢桥也不明白。

    只是每当谢桥凝视着周岩那张端正有余、风情不足的脸，看着周岩因为自己的动作，较深的皮肤泛起红色，那双面对着他暗含愤怒、平日里简单平和的眼睛染上主人不自知的情色，谢桥就会感到无比餍足，感到自己也像周岩手中的烟一样被点燃。

    “周岩。”谢桥喜欢贴在周岩耳边叫他的名字，喜欢用手指轻轻划过周岩的背脊，看着他因为自己轻轻颤动。无论周岩如何抵抗，有一些身体反应却是他无论如何无法拒绝的。

    这种感觉不因为时间推移消磨，反而更加清晰强烈。

    谢桥不是情感缺失的人，所以他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可他也明白，自始至终，他和周岩只有交易关系。

    一切从开始便是错的，那就以错的方式继续下去。

    也许因为五年之期就要到了，周岩向来死水一样平静的眼中终于起了些波澜。谢桥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有何滋味。

    五年之约的前一天，他们照常滚在一处。

    周岩被受不住激烈的攻势，紧闭的牙关再忍不住泄露些许软弱声音。那声音勾得谢桥更疯狂，动作也更放肆。周岩下意识松开抠住床单的手，搂上身前人的脖子。

    那一刻，似乎他们是可以相爱的。

    谢桥一时有些恍惚，想将周岩揉进自己的血肉，又想将其扯开，狠狠咬下他的血肉。

    云消雨散，周岩沉沉睡去。两人隔着一层黏汗胸膛紧贴。谢桥让周岩的头靠住自己的肩膀，伸手搂住周岩的腰。

    “周岩。”

    谢桥睁着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的手指划过枕边人的脊背，缓慢又随意。

    “周岩……”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桥在周岩肩头落下一吻，如羽毛飘落。

    08

    周岩如同被谁当头猛敲了一闷棍，脑海中不停回放那句话。

    “周岩，我们在一起吧，一辈子。”

    这或许应该是让谁可以幸福的话语，对周岩来说，却是催命的符咒。

    他一时间喘不过气，只哼了一小声，长久干涸的眼眶就轻易涌出泪水。

    谢桥被这泪水烫在心窝。他抱住周岩，仿佛抱住什么易碎品，又轻轻拭去周岩的泪水，将从不显露的温柔全然显露给眼前人，好像这样便能弥补所有的亏欠。

    周岩木然看向谢桥，哑声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

    “不会的。”谢桥笑着说，眼中满是深沉。

    周岩盯着他，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看透。他开口，像教小孩识字一样一字一句耐心地重复：

    “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再见到你。”

    飞鸟，盘旋高空是自由，身负枷锁是坐囚。

    周岩不知自己是不是飞鸟，可他的确身处牢笼。这牢笼如此华丽精致，谁看了都赞叹。

    可他不想要。

    谢桥塞给他的戒指，在谢桥离开后被他扔掉，可他没办法扔掉这缠成一团的生活。

    窗外阳光明媚，周岩却感觉自己的心已衰老得直不起腰。他从沙发里起身，赤脚穿过洁白的轻纱，来到洒满日光的阳台。

    飞鸟的羽翼轻划过天际，苍穹既包容也挽留这自由的生灵。

    阳台的风铃叮铃铃作响，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音。周岩扶着栏杆望着蓝天，觉得那蓝炫目亲切。

    一切似在昭示，讯号早已成就。

    主演已经就位，最后的舞台献给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