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货舱[蛋]

    视线略过他，柳泱目不斜视向自己的床走去。

    走了一半，他突然掀开眼睛，问：“……有吃的吗？”

    萨里克愣了一下，将终端往床上一扔，“你等等，”他把手伸向被子，好一会儿扒拉出一件上衣，从口袋里翻出一支半透明的浑浊液体，“接着。”他直接将营养剂扔了过去。

    柳泱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沉默一会儿，他走了过去：“我把钱打给你。”他将手腕上的终端打开，里面有预支的一万虫币。

    萨里克不在意地挥了下手，“不用……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吧。”顿了顿，他“啧”了一声：“五虫币的见面礼。”

    这是最基础的营养剂，杂质很多，口味也一言难尽，但胜在便宜。

    柳泱抿了抿唇，迟疑地道了谢。

    他将营养剂一饮而尽，熟悉的黏糊口感与腥咸味道让他微紧了眉头。

    萨里克笑了起来：“距离上岗没多长时间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柳泱的表情柔和下来，他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

    上层甲板在住层甲板的下层。

    换岗的船员将一把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钥匙扔给萨里克，很快跟他的同伴离开了。

    萨里克把钥匙抛起又接住，他转头跟柳泱说：“我猜他们是去喝酒了。醉得不省人事再聊聊雄虫，幻想着将雄虫的大屌塞进他们湿漉的屁股……”

    柳泱脸上没什么表情。

    萨里克耸了耸肩。他几步走到门边，“我们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巡视的虫很少来这儿。”他把钥匙插进舱门的锁孔，示意柳泱跟上他。

    室内的灯光暗淡，营造出神秘而寂静的氛围。

    透着凉意的潮湿空气盘旋在衣物与皮肤的空隙，让人有打冷颤的冲动。

    柳泱首先注意到有一扇透明的玻璃墙将这个过于宽敞的舱室隔成两部分，玻璃与舱体围成的封闭区域占整个舱室的四分之三，里面储了大量的水。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发现水的颜色发灰，雾蒙蒙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好像这只是个简单的储水装置。

    底部是贯通的，柳泱视线下移看到深不见底的黑。

    他扭头问萨里克：“这里面有什么？”

    “是个活的东西，”萨里克坐在墙边的一个铁箱子上，笑眯眯道：“你猜一下？”

    水里的活物……柳泱拧眉，他最终说出一个几乎不用动脑子的答案：“鱼？”

    “对。”萨里克懒洋洋地说，“是一条足足有二十米长的大鱼，可惜我只在它进入水缸前看过它的全貌。”

    “它更愿意沉在水下……只有吃东西的时候会浮上来，那时能从大片肉块的遮挡中看到它的一点儿身影。”

    萨里克想到什么，他神情有些得意：“我敢说我们是这里最特殊的货舱看守员，”他吹了个口哨：“黑鲨号不押运奴隶，其他看守员必须像守墓一样监管着一堆没有生命的东西——时不时还有巡视员视察。”

    柳泱没有说话，他转身又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弃地找了个铁箱子坐下。

    “机器每五天会给它投放一次食物，下一次好像是……明天？”萨里克补充说：“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它了。”

    柳泱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萨里克不再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终端。

    百无聊赖间，柳泱也拿出自己的手环终端，想了想，他输进“黑鲨号”三个字。

    同他预想的一样，放上去的信息少得可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他接着输入了“废土星”，查找出来的结果与以往没有不同，压根没提到战争两字。

    柳泱敛眉，陷入思索。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水声。

    透过玻璃，他看到水面荡起一圈白色的水纹。

    头部、身体、尾巴……它缓慢游上来，姿态称得上优雅。

    柳泱以为自己会发出惊叹的音节，但事实上，他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巴。

    正如萨里克所说，它十分大，甫一出现，就侵占了室内其他两个活物的眼球。

    尽管它只是这样平和地游动，深黑的眼珠没看向任何虫——类似于恐惧，某种掩藏的、摄人心魄、毛骨悚然的东西还是显露上来。

    那是一种本能，亲见未知的神秘造物的本能。

    它的背部呈深黑色，向下不同程度地扩散变浅，晕出水墨画中的山水云雾，至腹部则全变为白色；胸鳍窄薄狭长，灰白的尾鳍水平延申……

    宽大的水室对它来说明显狭窄，它勉强游了一会儿，面朝一个方向停下了。

    “哇——”萨里克突兀出声，他兴奋地看向柳泱：“它似乎在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