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还有第三件礼物，明天早上送你，我想你会很喜欢。”周扬收拾餐桌上的食物残渣。 “是什么？”向山在水槽中洗碗。 “你明天就知道了。”周扬没有回头地说道，“你洗完先上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向山洗完最后一个碗后，甩甩手，将腰布放下，和周扬说了一声后，在转身走上楼的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向山停了下来。 他看着周扬，对方的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是温馨，和周扬今天说的自己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周扬看着很温暖，也很爱笑，是女孩子很喜欢的那种类型。 向山有些不明白，周扬应该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人，看到的比他多，听到的比他多，了解的世界也比他丰富，为什么视线却停驻在了他的身上。 他常年内向孤独，性格木讷，没有很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出格的青春，没有精彩的人生，也没有谈过恋爱，除了父母，似乎没有人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但周扬今天说的我爱你三个字，彻底摧毁了向山的认知，在他看向浅蓝的天空时，深渊一直在凝视着他。 他被囚禁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与最初所想的黑暗的，潮湿的，肮脏的，凌乱的囚禁生活不太一样，他在这里，可以更好地去看太阳行动的轨迹，可以与植被悄悄说心里话，还学会了做爱。 但是他失去了自由，与孤独陪伴，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他就像处在荒岛之中，就算他的性格再木讷，他始终是人，是群居动物，也会喜欢看电视，也会偷偷看别人在做什么，也会因为好看的女孩子和他说话而害羞，也不断尝试融入圈子，虽然几乎失败了，但那并不妨碍向山想了解一切，想要拥抱生活的一切，周扬摧毁了他。 直到他自杀后，周扬改变了他的态度，周扬好像很怕他死掉，周扬开始每天给他买红玫瑰，今天也收到了红玫瑰，是第一百二十三束红玫瑰，玻璃房早已经不是绿意葱葱，而是到处塞满了放荡的红色；周扬开始给他听相声，放电影，买乐高，比之前更猛烈的爱语也如期而至。 向山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逐渐被治愈，周扬带他学会了游泳，周扬给他讲了很多精彩的国外经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周扬就是当初那个出国的同桌，周扬有时候也会告诉他工作上的一些困难，向山从这些拼凑的言语试图窥探一个完整的周扬，周扬会给他做好吃的饭，甚至还教周扬做蛋糕。 尤其在周扬专心陪他的时候，向山有时候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被囚禁。 两个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对夫妻。 只是中间的一次逃跑，得到的惩罚给他留下了阴影，但并不妨碍他继续生活在这座牢笼。 向山对周扬的情感很复杂，他害怕周扬，却也忍不住黏着周扬，周扬会带他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但在这复杂的情感中，始终不包括爱，他觉得自己没办法爱上周扬。 他收回视线，一层一层地走上楼梯，脑海开始回放与周扬一起的画面，向山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周扬的一颦一笑。 他经过泳池，看到了满墙的自己，他现在已经可以镇定自若地经过这面墙。 他踏入玻璃房，开始环视四周，他发现这里已不再是‘荒岛’，到处都留下了生活的痕迹，那个再度放回来的落地式大屏，屏幕上还有上次未播放的电影，地上还放着游戏手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乐高零件，但最惹眼的仍然是一室的红玫瑰，那些绿色始终没能斗得过红色。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如同摘下眼罩第一次见到的那轮圆月，今天的月亮格外明亮，星空也如此闪烁。 接着，如同往常一样，周扬再次进来，爬上床，搂着他， 他觉得周扬今天似乎有些亢奋，周扬带他疯狂玩游戏，玩了一把又一把，还看了，当看到艾利欧在窗户边遥望远方，向山听到周扬浅浅地叹息一声，向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似乎要发生什么的样子。 今天的周扬似乎有些反常，向山还来不及想什么，因为抵不过劳累，沉沉入睡。 向山再次被太阳晃醒，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周扬并不在，不知道为什么，昨天那股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几乎没有过醒来看不到周扬的情况，这让向山很不习惯。 向山浑身赤裸，套了一件内裤，刚走下楼梯，便愣住了，只见满墙的黄色，定睛一看，电子屏的内容全部换上了黄玫瑰，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他光着脚进入下一层，看到周扬做了非常丰盛的午饭，满满一桌。 周扬看到他下来，他笑意盈盈的迎上来：“你下来了？洗手吃饭吧。” 向山坐在椅子上，那股莫名的情绪越来越重，周扬太反常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顿饭他吃的有些郁郁寡欢。 周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新的折磨方法吗？ 午饭结束后，周扬没让他洗碗，而是让他去换上昨天买的衣服。 向山换上精致的白衬衫以及蓝色牛仔裤，再次回到周扬面前，却见周扬抱着一束很大的黄玫瑰，向山忍不住问：“今天花店没有红色的了吗？” “不是，是专门买的黄玫瑰，礼物在里面，你看看。” 向山翻了翻，看到一封信和一部手机，手机是自己的，他打开信封，一行字映入他的眼。 向山，送你自由。 向山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红了眼，抬头看向周扬。 “我想了一下，我想提前放你走，你好像一直不快乐，快过年了，也想让你回家和家里聚聚。”周扬说完忍不住上前抱住向山，“我会想你的，你回去过完年继续工作就行，给你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都给你安排好了。” 接着，周扬推开向山：“你走吧。” 自由来的突如其然，打了个向山措手不及，他看到周扬头都不转地走向楼梯，他还听到周扬说：“快点走，别让我后悔。” 本能让周扬迫不及待地逃出门口，他的心跳有些快，快到要跳出嗓子口，他慌忙地转过头去看，他害怕周扬追上来，又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关闭的门口，在楼道电梯打开后，始终未打开。 向山坐上出租车的那瞬间，仍然处于一种不真实感，原来周扬昨天才会那么反常。 他的家就在本地，他抱着一大束滑稽的黄玫瑰站在家门口，他有些不敢敲门，手反复抬起很多次。 终于，门打开，他看到了母亲惊呼一声，他忍不住上前拥抱母亲，痛哭流涕，没有人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他打算将这段经历永埋于心底，他没有想过报警，只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向山过得恍恍惚惚，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他每天抱着被子反复刷着手机，他看到一篇关于花语的文章，忍不住点开。 第一行便是红玫瑰，花语是：我爱你，每一天。 那些周扬曾经说过的情话，猛烈地涌入脑海，向山不由觉得心有些痛。 顺着目录翻下去，终于看到黄玫瑰，花语是：道歉。 向山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似乎为他所受的委屈划上交代，为这件荒唐的事情画下终点。 向山终于不再待在家里，他与父母一起出去散步，囚禁这件事让他格外珍惜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他会开车去周边城市逛一逛，他想出去看看那些他没有看过的，他游览了大好山河，潺潺溪水，楼台亭阁。 他还去了游泳馆，一遍一遍地沉入水底，放弃思考，任由自己在水中漫游，享受那短暂的静谧。 他还去了植物博物馆，馆内雨雾弥漫，巨树遮天蔽日，各种奇花异果，还会听到清脆的鸟鸣声在馆内一圈一圈地回荡。 他还去了庙里，虔诚地请求佛祖慈悲，为自己求了一个平安符。 只是，向山发现夜晚越来越难以入睡，他时不时地想起周扬，周扬似乎已经盘踞在他的脑内，难以切除。 他与父母一同去超市时，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忍不住想起自己与周扬唯一一次超市之行的点点滴滴。 他经过常去的那家饭馆时，忍不住想起周扬变着花样给他做饭，甚至他觉得周扬做的更好吃些。 他看到花店时，他会想起那一室的葱葱郁郁，还有强势入侵的红玫瑰，也不知道那些红玫瑰还在吗？ 甚至他看到亲密的情侣，会想起周扬每天会和他说不同的情话，一遍一遍地吻着他。 将近一年的囚禁生活，让向山终生难忘，难忘的，还有周扬这个人。 白天，向山会刻意不去想起这些，认真生活。 晚上，他却忍不住将手伸上阴茎，回忆周扬高潮时的媚脸，一遍一遍地在被子里低声呼喊周扬，当射完精的那一瞬间，他会无比唾弃自己，身体好像被周扬调教成了周扬想要的样子。 他想起自己见到周扬的最后一面，是周扬的背影，背影与黄玫瑰似乎在告诉自己，周扬是在告别自己，周扬强势地闯入了他的生活，将他的生活砸的七零八碎，又轻飘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