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性

    程木子发愁发她自己的，这赵政嘉裕却是安安稳稳的住下了。

    闻妮说到做到，晚上就搬去好姐妹那里过夜了，程木子看自己女儿如此为人着想，着实有些心疼她的懂事，给她打包了很多零食又转了一大笔钱，让她照顾好自己，殊不知闻妮与好姐妹计划好，今晚养精蓄锐，明晚去酒吧决战到黎明，后天去纹身。

    送走闻妮，程木子回头看这两个高高大大的儿子，情绪一下委顿了，这俩人刚才就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现在自己只是送个女儿，一转身的空挡，这俩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那小手就要拉上了。

    程木子虽然接受了儿子的性向，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她不允许孩子们在大学以前早恋，闻曦是个男孩，可以稍微打破自己的底线，但是不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造次！

    可眼下的问题就是，赵政嘉裕就要在她家住下，自己日防夜防，但谁知道能仿住多久呢？

    程木子能看出，虽然两个孩子都是相似的年纪，性格却是截然相反，闻曦明显早熟一些，更加懂事，不露锋芒，惹人怜爱，这个赵政嘉裕吧……你说好听点，是青春正盛，一身的精气神活泼饱满，你说难听点，就是多动症，不成熟没有稳定性，所以无论他外型如何威武强壮，在程木子看来始终是个皮猴子样，啧啧，这样浅薄的内核，配不上她家懂事的闻曦！

    而且还这么黑，谁知道是晒得还是不爱洗澡！

    哎，为什么白白净净的学霸都喜欢学习差的坏男孩呢？程木子想不通。

    她想不通，另外两人却是想得通。

    闻曦本来捧着满腹的疑问要说，可现在看见赵政嘉裕，却好像一瞬间就得到了答案，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不需要解答了，他气喘吁吁，脸上带伤的望着自己就是一切的答案。

    赵政嘉裕看见他，满脸的疲惫和茫然也慢慢消失，心中的疑虑也一扫而光，不需要拥抱和牵手，单只是共处一室，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闻曦趁着程木子打电话的空挡，拉着赵政嘉裕坐下，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带伤出现，还不接自己电话。

    赵政嘉裕抓抓脑袋，叹口气说；“我不是……送完你就回家了吗，然后我把床单带回去了，就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我把床单扔脏衣篓里就去睡觉了，然后就被我妈看见了。”

    闻曦记得那张床单，简直被他俩糟蹋的一塌糊涂，当时赵政嘉裕坚持要带回自己家洗，早知道会这样，闻曦就带回自己家处理了。

    “可是……一张床单而已……不至于会怀疑到……咱们俩的关系上吧？”闻曦问。

    “嗨……我妈是怀疑我跟女生乱搞导致的，他以为我拿跟你一起玩为借口，其实是跟女生厮混呢，还说要是对方怀孕了，她肯定不给我钱，让我自己卖肾赚钱！妈的……你听这是人话吗～”

    “可你干的也不是人事儿啊……”闻曦遗憾的看着他。

    “那不是你也不会怀孕吗，我就跟我妈说不可能，她偏不信，还叫我爸去看床单，哦对了，咱们第一次不是……用了一瓶玫瑰精油吗，那是我妈定制的，她鼻子真尖闻出来了，就跟我疯了，说我不仅乱搞，还糟蹋她护肤品……我爸还幸灾乐祸，我实在是急眼了，就……就说实话了……”

    “你怎么说的……？”闻曦微微蹙眉，觉得赵政嘉裕说的太不是时候了，怎么会选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出柜！？

    “我就说我没跟女生乱搞，我是跟你乱搞的！”赵政嘉裕毫无波澜的说出这句话，闻曦只觉得眼前一抹黑，什么叫不合时宜？什么叫添乱？什么叫男上加……难上加难？赵政嘉裕活体演绎的太生动了……

    “然后你就挨打了？”闻曦无力的问；“这顿打挨的不冤。”

    “嗨，我也还手了。”

    “你还敢还手？”闻曦震惊。

    “我都这么大了我爸因为这事儿打我，那我哪咽的下这口气呢……而且我就还了一下，他还把我手机摔烂了，说不让我再跟你联系，我不干啊，他就说不给我交学费，不让我上a体了，这一下子我就火了，我说不上a体我也不复读，我直接去a市陪你，他不给我钱我就去a市找富婆养我，然后赚了钱咱俩一起花！”

    “我的天哪……”闻曦听得大脑都要缺氧了，他痛苦地捂住脸；“你爸妈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大哥你怎么这么会作死……好好地说不可以吗？非要跟他们赌气，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还行吧，我跟我妈说他们要是敢来骚扰你，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你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直在跟我闹，我实在住不下去了，所以……”说到这，赵政嘉裕顿了一下；“我就到这来了……”

    闻曦捂着脸顺了半天气，这段时间一直纠缠自己的那点委屈被赵政嘉裕的奇葩行为一对比，简直渺小的不叫事，目前的问题更加严峻，自己不知不觉中，恐怕已经成为赵爸赵妈的假想敌了……

    赵政嘉裕看闻曦这么蹙头，自己也心虚，知道做的有些过分；“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吗……我就……在你家待几天，要是阿姨嫌我烦我就出去住宾馆，我还有些钱的，等到开学了，咱们一起去a市！”

    “你们几号开学？”闻曦问。

    “……不知道，”赵政嘉裕懵懂的说；“都是9月1吧？”

    “你的录取通知书上没写时间吗？”

    “我……没注意……通知书在家呢。”

    闻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粗心大意，默默地掏出手机进入a体的官网；“你们9月7号开学，我们是9月1号。”

    “啊！？怎么差这么久？”赵政嘉裕短暂的失望后，很快打起精神；“没事，我跟你一起去！我就当提前适应生活了！”

    闻曦无力的点点头，他能说什么？事已至此，只能点头了，不过他还是想啰嗦几句；“你真的不该这么冲动……”

    “可是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赵政嘉裕听上去还挺有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十分有内涵；“我算是想通了，其实有些事情就该在年轻的时候去做，等到你长大了，负担多了，反而没法去做，我现在考上好大学，爸妈年轻身体好，有工作，家里的一切都处在最好的阶段，现在不说，难道我30多岁爸妈一身病还催婚的时候说吗？难道那时候出柜的结果会比现在好？我是觉得，这事儿宜早不宜晚，早说早享受，晚说没折扣。”

    闻曦歪头想了想，竟觉得他这番话还有一点道理，虽然最理想的出柜办法是常年的潜移默化外加事业有成，来彻底软化矛盾，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条件和精力，也许像赵政嘉裕这样，18、9岁给家长当头一棒，然后跑到外地上大学远远的躲开等时间来消化一切，未尝不是一种办法，只是苦了赵爸赵妈，摊上这样叛逆的不孝子。

    但是话分两头说，这样叛逆的性格，也是过度宠溺的家长纵容出来的。

    闻曦这样一想，心里也就不那么别扭了，只是希望赵爸赵妈不要太恨自己……

    “但是……我有点话要跟你坦白说，”闻曦认真的看着赵政嘉裕。

    “昂，你说，”赵政嘉裕看他这么严肃，自己也正襟危坐的看着他。

    “我妈妈呢……内心没那么坚强，有些脆弱，你可千万不要刺激她……说话之前想一想，千万别不过大脑什么都说，好不好？”

    “哦……那没问题！”赵政嘉裕以为是多重要的事情，一听是这个，立马整个人就放松了，拍着胸脯跟闻曦许诺；“我肯定会考虑好再开口！”

    闻曦不大信任的看着他，没好意思打消他的积极性。

    两人长篇大论的说完，程木子还在卧室里，那通电话还没打完，看样子是跟老姐妹说赵政嘉裕强抢民房霸占民男的事情，客厅饭厅一下子空旷起来，就剩下他们二人。

    闻曦意识到这一点后，感觉赵政嘉裕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是那种极深刻的凝视，没遮没拦的，让他脸红。

    “那你看看，你睡哪……”闻曦尝试着用话题支开他，可疑问说了一半，却被一个吻打断。

    赵政嘉裕的吻是深刻又缠绵的，带着许久不见的想念和痴迷，让闻曦在短短的惊讶过后，就心甘情愿的闭上眼睛一起沉迷。

    闻曦很清楚，赵政嘉裕这样不稳定的行事风格可能会便随其一生，自己已经努力改变他很多了，目前看来，前路仍然任重而道远，可闻曦不想放弃他，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宠溺的家长，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傻儿子，一边愁得睡不着觉，一边咬着牙还不肯放弃，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养成系的快乐吧……

    “咳咳！！”

    程木子严肃的咳嗽声在主卧门口响起。

    原本在拥吻的两人瞬间推开彼此，受惊了一样还弹开一段距离，一起瞪着无辜的眼睛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程木子。

    程木子手上捏着滚烫的手机，愤恨的盯着两个儿子看，最后眼神落到赵政嘉裕身上，这小子，真是越看越可恨……

    程木子张开嘴，刚想训斥几句，闻妮说过的话却在耳边响起——你别管他们，初恋没有好结果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程木子想了想，自家女儿虽然疯疯癫癫，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也许自己总管他们，他们就觉得自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越是分不开，可自己不管了任他们发展，也许就真像闻妮说的，初恋没有好结果，最后各奔东西了。

    这么一想，程木子把原本训斥的话咽了下去；“我要做晚饭，你们吃什么？”

    “呃……”赵政嘉裕真的转着眼珠想了想；“我吃什么都行！阿姨我帮你做饭！”

    程木子没有推辞，只是满脸狐疑的看着赵政嘉裕，觉得他有点新女婿上门无事献殷勤的感觉，不过人家既然上赶着干活儿，做丈母娘的也没有让他闲着的……不对，程木子转念一想，谁说我就得是丈母娘？我家也是儿子，我也算是婆婆！儿子男朋友来找活儿干，做婆婆的自然不能让他闲着！

    “不用，”程木子拿过自己装零钱的小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纸币；“你没有手机对吧，这个钱你拿着，去楼下超市买10斤大米上来。”

    “啊！？”赵政嘉裕下意识一愣，紧接着赶紧点头；“好好……”

    闻曦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也跟着站起身；“我跟你一起……”

    “你很闲吗？”程木子一眼把闻曦瞪老实；“把菜洗了！洗完菜的水拿去浇花！”

    “哦……”闻曦小声答应。

    “小赵你快去快回，还有别的体力活儿要你帮忙呢，平时闻曦闻妮不在家，都是我自己干，你既然来了就帮帮阿姨啊，”程木子嘴上说的客气，行为上是丝毫不手软。

    “哦……不是换煤气罐儿吧……？”赵政嘉裕有点怕怕的问。

    “现在谁还用那个？是桶装水，趁你在我多买几桶在家放着，省的我老楼上楼下地跑了。”

    “哦，好，”赵政嘉裕答应完就赶紧出门，一点不敢怠慢。

    程木子站在窗口，看着赵政嘉裕一路跑得飞快，心里才逐渐平衡，觉得看他有那么一点点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