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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阴影的声音,忽然有点心虚, 却强撑出若无其事:“你不是知道么?你本是来给我当护卫的,现在是我弟弟。” 她却摇摇头, 似乎笑了。那好像是个眼睛眯起的、大大的笑容。 “我是问,我是只――给哥哥卖命,对不对?”她语气很快乐, 也不知道在快乐个什么劲,“这不是很好吗?哥哥对我很好, 我也愿意对哥哥好。” 如果旁人说这话,他约莫会冷笑着讽刺回去,觉得对方是刻意拍马屁。 但是这颗小团子说出来,就是天真自然又体贴。 他笃定地这样认为。 “……好罢,就你会说话。”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挑剔了一下手感,不满道,“你多吃些好的,养一养。摸一下你自己,脸上的肉呢?都不像团子了。” “团子?”她问。 姜月章自知失言,略咳了一声,耳朵莫名有点热。团子这样的称呼,似乎太幼稚了,不该是他这样的世家子所言。 “……你听错了。”他严肃道,“好了阿沐,吃饭了。” 那会儿他们都不大,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阿沐成天动来动去,长得飞快,没到一年,就不能再说她是个“团子”了。而姜月章自己,虽然不能和同龄人相比,但也勉强跟上了阿沐的速度,不至于被衬托得太瘦弱可怜。 但有时他摸着自己身上突出的骨头,还有无论如何努力,也只长出薄薄肌肉的细弱四肢,仍是感到了十二分的不快。 他常常细思:如果有朝一日,阿沐长得比他更高、更壮,该怎么办?他这个哥哥会被俯视、被鄙薄、被嘲笑么? 这样的想法凝聚成一条细细的小蛇,总是冷不丁咬他一口,叫他又气又急。 他甚至想:如果有一种魂术,能禁锢人的肉身,叫那个人再也不长大,永远都那么小小一团,那就好了。 这种可笑的愿望自然不可能成真,但是最开始那几年,为了这点隐秘可笑又卑鄙的心思,他是真的更加努力修习魂术。 修炼赋予了他更多力量。他的神魂日夜壮大,压迫肉身的同时,却也滋养了他的肌体,令他虽然病弱,却总算顺利地活过一年又一年。 阿沐也一年年地长大。 他看着她长高,听见她声音慢慢变化,褪去稚气,留下不变的清澈和开朗。 她的胆子也在变大,不再那么乖巧,有时候还会做出很胆大的事。 那是他十五岁时发生的事。 他当时正在闹脾气,因为给他看病的大夫换人了。他怒气冲冲,久违地开始砸东西,还叫人翻出长鞭,直指着父亲的贴身小厮,以及那个新大夫。 “谁准你们给我换大夫的?!” 小厮伺候父亲多年,十分沉稳,沉稳得无限接近不屑,简直令人生厌。他毫不畏惧他手上的鞭子,一板一眼答道:“温大夫去杨家的医馆坐堂了,抽不出空。公子勿急,黄大夫医术高明,也很擅长……” “杨家?姜夫人的娘家?”他冷笑道,“好,都以为我是个残废、瞎子,不中用,是不是?咳咳咳……我拿着鞭子指着你,你也不怕――是不是!” 他用力甩出一鞭,期待听见一声清脆的响。然而,那长鞭最后无力落地,像一条死了的、软弱的蛇。 院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人说话,但沉默就是最大的嘲笑和羞辱。 他感到血液疯狂地流动,冲击得他太阳穴“砰砰”直跳;这种气怒攻心的感觉十分熟悉,这说明他随时会晕倒,然后被人又一次灌下苦涩发麻的药汁――这个破烂的、不中用的身体! 他咬着牙,难堪地站在原地,忍着晕眩,抬手掐出一个法决。 魂术的法决。 “你真以为,我无法可用了?我……” 小厮终于惊了一惊,慌道:“公子!规矩禁止在府内用法术……” 惊慌好。惊慌起来、恐惧起来,才能让他感到顺心满意。他享受人们对他的恐惧,享受着这微薄的、虚弱的、纯粹竟由血脉而非实力带来的恐惧。 因为恐惧就是权力,是他最后还能控制什么的证明。 “……公子!” 魂术的力量四下激荡。 小厮被裹挟着扔上了天,又重重砸进池塘,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水底,又有没有砸断几根骨头。他仔细听着斜前方的巨响,琢磨了一下,遗憾地判断:应当没有受太重的伤。 可惜,他当时的力量还不够,不然他会将这院子里头所有沉默的人都扔开,最好用力摔死――他憎恨他们在他难堪时的沉默。 小厮在池塘中挣扎。池塘不深,但他恶意地用力量将他不断摁下去。可惜是四月,天气暖和,冻不死人。 有人颤声劝说:“公子,那,那毕竟是……” 他掐着魂术,忍下几声咳嗽,漫不经心问:“你也想下去?” 就没人说话了。 但他的兴致已经被破坏了。他才刚刚享受到控制别人的滋味,就被戳破了这个幻象;其实他很清楚,为什么这些人能看着别人羞辱他,却要劝他不去反抗?因为他父亲是家主,而他自己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病秧子。 连摆出去当装饰,都没人要。 他心中恨得滴血――带毒的血。那些毒一滴滴化为雾气,充满了他整个人,也充满了这座看似精致广阔的院落,一直到充满天地。他再次感受到那股骨子里的厌恶: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对这个看似磊落的豪族的厌恶。 他想用血中的毒铺满这里的每一寸角落,然后放一把火,把所有人通通烧死。 他太恨了。 池塘里,小厮挣扎的声响渐渐小了。而他冷冷地听着,觉得那池水中就晕满了他带毒的血。 这时候,阿沐回来了。 “哥哥,哥哥……哥哥?” 她背着剑,匆匆从外面跑回来,像一团腾腾的风,乍然吹满整个院落。 当她扬声喊出“哥哥”这两个字时,光明和热意也随之迸发,将一切怨毒都驱逐,也将一切刻骨的厌恶都驱逐。 “哥哥,这是怎么了?” 她飞快跑来,在池塘那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往里头看了一眼,低低发出一声惊呼:“啊!哥哥你别动,我来救人!”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也不想说话,就眯起眼睛,将那模糊的一幕收入眼底。 他看见模糊的阿沐拔出长剑,小心翼翼地划破他魂术设下的禁制,又将那个快没气的人拉上来。 “有大夫吗?去找大夫……你就是大夫?太好了,他给你!” 那一年阿沐十岁,个头像十二岁,力气像二十五岁。她轻轻松松将那湿沉沉的人丢了过去,还连重物落地的声音都没有――这灵力控制,倒是巧妙。 巧妙得让他不快。 刚才褪去的厌恶,再次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