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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眉: “子琮怎么会在此?” 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他说的话,只有近在咫尺的崔颂听了个一清二楚。 崔颂连忙在旁边的案几上倒了一杯温在瓮中的热水,又扶起志才: “先喝点水润润嗓。” 戏志才坐起,就着崔颂的手,把陶杯中的热水慢慢地喝了。 饮完水,他看到了侍立在门边的貂蝉,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戏志才的视线在房内绕了一圈,在郭嘉与倒在地上的无名谋士身上略一停顿。 “能否请几位先出去片刻,我与子琮有话要说。” 郭嘉一笑,朗声称诺,还体贴地把地上的人形物体扛了出去。 貂蝉欲言又止,最终一语不发地垂下首,跟着郭嘉一同离开。 书僮关切地打量戏志才的面色,在接收到戏志才的注视后,后知后觉地指了指自己:“先生,我也要出去吗?” 得到肯定,书僮嘟囔了一声:“那先生你可不能硬撑着,累了就休息,可不能再这么吓人了。” 他离开房间,带上门,留崔颂与戏志才二人对榻而坐。 因为心中积存的话太多,崔颂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迟疑再三,转向一边的红木案几:“药尚温着,先把药喝了吧。” 戏志才无有不可。闷声喝完药,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崔颂,勉力伸手,在他的鬓角边逗留了一刹,最终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我违背誓言,欺瞒你在先……你莫哭了,只是小病,不值得你如此。” 崔颂猛地抬头,神色愕然:“哭?你看错了吧,我并未哭泣。” 戏志才看向他发红的眼眶。 崔颂咬牙:“颂确实不曾哭过。” 什么是“哭”?双目泣泪,那才能称为哭,他顶多是哽得慌,一时情绪激动,憋得有些难受罢了。 戏志才知他倔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正要再做宽慰,又听崔颂说道。 “你也不必瞒我,推说什么小病……你的病情,我已知晓。” 戏志才骤然失语。 “另外,有一件事,我需告知于你,” 崔颂直直地盯着戏志才的眼,一字一顿地道, “我非‘崔颂’。” 第88章 对榻而谈 崔颂丢下一发闷雷, 却见戏志才神色平静。仿佛崔颂刚刚说的,不是惊天秘密,而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感叹。 已做好各种准备,等待裁决的崔颂, 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平静。 他甚至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房间难道被按了暂停键?还是他刚刚的表达有误,戏志才没听懂他的意思? 崔颂顿了顿,郑重地道:“这不是玩笑话。” 戏志才仍然一派平静:“我知道。” 崔颂又道:“我也没有喝酒。” 戏志才替他补充:“你想说——这也不是酒醉之语。” 崔颂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搞不明白这件事的发展:“……你, 就这反应?”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崔颂有些头痛:“不管是怎样的反应, 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戏志才叹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困惑什么, 惟有一点……子琮,你需知晓,一个人就算改变得再多,他的本质也是不会变的。” 崔颂仔细琢磨戏志才的话, 蓦然失语:戏志才这是……不相信? 因为不信他之所言,坚信他就是崔颂,所以丝毫不觉得惊讶, 比他这个开诚公布的人还要冷静。 本质…… 本质是一个玄妙的词。他与另一个“崔颂”虽有几分相似,但在性格, 兴趣, 还有其他许多事上, 存在着显著的不同。他不觉得戏志才会看不出来。 “志才难道忘了, 我与原来的我性子相异, 并不相同。” “事与时变, 本性难移而脾性易改。是以初出茅庐者多冲动,经事者多隐忍圆滑。” 崔颂听明白戏志才的意思,他是说:一个人的性格会随着环境而变化。年少的人大多是冲动热血的,在经历社会后,将会有所沉淀,收敛心气,变得沉稳圆滑。 这句话,他赞同,也不赞同。或许一个人会随着环境而改变,但是按照现代心理学的说法,一个人的心态与行事作风或许会变,但TA的人格是很难改变的。 他与另一个崔颂,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 戏志才又道:“更遑论……你忘却了许多事,应当也忘了——你曾经的性子。” 崔颂被这神来一笔弄得一愣。 “实则你如今的模样更让我怀念。自何子仙逝,你心性大变……如今因为意外伤着了头,忘却过往纷争,回归原样,或许是幸事也未可知。” 崔颂:??? 他一脸懵地看着戏志才感慨怀念的模样,半晌才听明白过来。 原来,戏志才与“崔颂”相交十余年,可以算是总角之交。在“崔颂”的少年时代,他的性格与自己十分接近。后来何修去世,他少逢巨变,又发现何休的死另有隐情,心神动摇之下,一夜之间变得心思难测。 崔颂想问“何子之死,有何隐情”,可话临到口,终是转了一转:“可我不喜弹琴,毫无乐理情操。” 戏志才摇头:“你本来就不爱弹琴。” 崔颂又是三个黑人问号:怎么可能,“崔颂”不是每天都要弹琴吗? 又想,“崔颂”确实没说过他喜欢弹琴。在这个时代,弹琴作为君子六艺,是必须掌握的技能。或许,“崔颂”的弹琴,就跟现代学生每天都要做作业一样,只是一个习俗,并不代表喜欢? 崔颂只好道:“我毫无诗赋之才。” 戏志才笑道:“你本也不爱作赋,专喜术数,不过恩师乃经学泰斗,承其衣钵罢了。再者,作赋非一朝一夕之事,不可一蹴而就。许多人十年磨剑,尚且做不出佳作。而你失去记忆,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晰,又逢世道变化,静不下心,所以觉得困顿。待此间事了,你潜心修学几月,自无凝涩。若有疑难之处,尽与我说,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颂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以前他绞尽脑汁地演好“崔颂”的身份,防止露馅;现在情况竟然反了过来,要他绞尽脑汁地证明自己不是“崔颂”?? 崔颂不再纠结所谓的“本质”,将他穿越的事仔细措辞,和盘托出。 “这事或许听起来匪夷所思——我本名亦叫崔颂,是千年后的官学士子。某一日外出,闭眼小憩,一睁眼,就来到千年前,成了‘清河崔颂’。”说完,他又补充道,“而‘清河崔颂’,则代替了我,在千年以后生活。因为我们有时会在梦中相会,所以互通经历……” 崔颂越说越觉得这话听起来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