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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 湘西。 茫茫起伏的绿野中, 侯山翻过一个山头,站在土包上往下望,终于看见了一片片坐落在山脚下矮矮的田地村庄。 他身上斜跨着一个老旧的软布包, 样子乌漆抹黑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几年。侯山过得有些艰难。他十六岁就出来混了,早年跟着自己的表叔走南闯北,到处去挖坟掘墓, 后来查得严了,表叔进去了。他也因为盗墓落了些残疾, 就不敢再冒险干这些事情了。 但是他仍旧闲不住, 仍旧行走在大江南北,去搜罗各色古董, 然后拿到京都去高价倒卖。 村子里的道路是土路, 两侧的房屋也是泥巴混着碎石垒起来的, 看起来十分简陋。 一家院子大门敞着, 房顶的烟囱正冒着烟。 侯山老鼠一样的眼睛四下往院子里寻寻觅觅,忽然看到院子角落一口咸菜坛子。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蹲在咸菜坛子旁边, 用石子在地上画着什么。 他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道:“有人吗?”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抬头看他一眼,那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 脸蛋又白又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小女孩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妈,来人啦!” 围着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人。 是个陌生男人,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他们村常年没什么陌生人过来,不禁心下有些警惕。 侯山笑了笑,眉目和善,道:“大嫂,我是收古董的,看中了你家那个咸菜坛子。”他指了指院子角落。 女人心下一喜,操着点口音道:“你要买?” 侯山道:“嗯,你得先让我看看,我估个价。” 女人把小女孩抱到一边,道:“你看看吧,能卖多少钱?” 侯山蹲下身,仔细瞧着,又用手指敲了敲。花纹古朴,纹理细腻,怎么也得是个明代的玩意,值钱! 侯山站起身笑,给人比了个数。 女人吓了一跳,道:“真值这么多?!” 侯山点点头,“不坑你,诚心买。” 其实他给的价格并不高,他们这行当,要收的这些东西往往都在偏远的农村,有时候收到个大宝贝就能吃好几年,但是收的时候,往往给的是个普通破铜烂铁的钱,对方就感激不尽了,因为穷,落后的村子,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女人手攥着围裙,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得跟我家那口子商量一下,他还没回来,你坐着等会吧。还有这……这咸菜我得倒出来,刚腌的。” 侯山坐在院里一个石头边,道:“好。大嫂您忙,我等着。” 侯山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小女孩蹲在地上,蹦蹦跳跳的。 侯山这才注意到她玩的是一个蹦格子的游戏。 他笑道:“你几岁了?” 小女孩蹦了一下,没看他:“六岁!” 侯山笑咪咪道:“上学了吗?” 小女孩愣了愣,抬头,道:“妈说以后给弟弟上。”她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一阵男童的哭喊声。 女孩小小的一个人,迈着大步子往屋里走,骂道:“哭什么哭,刚睡醒就哭!吵死了!” 侯山听着屋里的叫喊声,那男孩似乎不怎么听话,把什么东西摔得噼里啪啦响。 小女孩气得大叫:“你再摔我的文具盒我就打你了!” 男童不甘示弱,奶声奶气道:“爸说这是我的了!不是你的!我想怎么摔就怎么摔!” 小女孩气得似乎给了人一下,弟弟哇得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李兰!你又在闹什么!” 叫李兰的小女孩,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就迈出屋子,叫唤道:“他抢我东西!” 那男孩也走了出来,大概五岁,头发剃得光亮,头顶留一撮小辫子,把玩具盒摇晃得哗啦哗啦响:“狗屁!你就上了三天学!这文具盒本来就不是你的。” 男人没理两个小崽子,这才发现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个陌生男人,侯山站起身,在孩子的鸡飞狗跳的尖叫声中,做了自我介绍。正巧女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不住朝自家男人使眼色。 那男人瞅了一眼自家的咸菜坛子,眉色一喜,道:“你等会,我去村长家借个东西装。” 侯山点头:“好。” 老李家开饭了,饭桌就摆在院子里。女人搭了个桌子,两个小孩拿着小板凳出来,自己拿勺子盛饭。 侯山坐在一边,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忽然觉得腹中空空。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道:“大老板,你也过来吃点吧。” 侯山想推拒,那小女孩却扬着头人来疯一样:“过来呀过来呀!” 侯山笑了一下,坐了过去。 小女孩递给人一双筷子,扯着他灰扑扑的袖子,道:“大老板,吃呀吃呀。” 女人瞪了李兰一眼,道:“别闹人家,好好吃饭。” 小女孩不闹了,大口大口吃饭。 侯山看这孩子十分开朗,心里却陷入浓浓的忧郁来。 他很难再有孩子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了。年轻的时候,跟着表叔下斗,有一次山里遇到了野狗,把他下边给咬没了一半。 从那以后,他觉得说话就一直中气不足,现在都三十多了,还是一个人过,有钱是有钱,但是挣得也是辛苦钱。他忽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李家的男人空着手回来了,他一脸抱歉地朝侯山道:“村长不在家,他女人做不了主,明天才能回来。”他抬头看了看阴阴的天空,道:“也快下雨了,要不你就等一天吧。这片路也不好走,出了村还有三十里路你才能看到车。” 侯山:“……”他觉得有些头大。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他走得地方多,什么人都见过,尤其是这些穷乡僻壤的,给你磨叽个一两天算是轻的。 李家人十分固执,他提议加一点钱,对方却仍旧执意保留那坛子咸菜…… 算了,他也不急。 李家只有两张床,一张大木床,夫妻俩睡,一张用木板撘得小床,姐弟俩睡。整个家里家徒四壁,看起来一贫如洗。 侯山就地打了个铺盖,用自己带来的睡袋。这在当时还是个新鲜玩意,李家夫妻看了半天,啧啧道:“这也能睡觉?真新鲜。” 小床上的俩孩子闹哄哄打了半天架,打累了才慢慢睡去。 夜里打了雷,侯山睡觉很浅,听到李家夫妻两个说话。 女人道:“你说,把阿兰给这个老板怎么样?” 侯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脏一紧。 男人道:“不行。” 女人道:“有什么不行的,我看他挺有钱的,还挺喜欢咱们阿兰的,我问了,没儿没女的,一看就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