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太重了
改变太重了
如果不需要特意早起才能赶上时间和迟煦漾一起跑步的话,郝声自然是和平常一样能睡到多晚就睡到多晚,而作为一个今天又没有早课,还因为昨晚打游戏打得太晚,准备睡到八点半才起床的人,反正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她在这个点就发了消息,就能早点回复她了,他竟然让女神等他了,真是罪无可恕不过迟迟昨天怎么也睡得那么晚。是在玩游戏吗?不对,他也没看到她上线,也许是在干别的事情吧。 于是九点二十起床的郝声,激情打字回复完迟煦漾后,迅速换衣服洗漱拿起小面包和寝室的人勾肩搭背赶校车,然后开始一直想念女朋友的一天。 他在车上,就已经决定好了,每天六点起床,务必在迟迟醒来前,和她道个早安。 异地恋不容易,要好好维护才行。 郝声心想,他一定要让女朋友感觉到他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爱,只要他做得好,提高了迟迟的阈值,还会有什么男人能够勾引得了她。 郝声也许不是最好的男朋友,但绝对是最有上进心的男朋友。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怎么变得更加优秀,以便于更好地配上迟迟。 迟迟从来都是他需要仰望的才能够看见的人,成绩比他好,选取专业是出于自己的规划与兴趣,所读大学排名比他的靠前,游戏比他打得好,还会出于本心学习笛子箫葫芦丝以及口琴。她不仅仅是在特定领域特别有天分、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的人,还是那种即使没有天分,也能凭借努力深入研究的人。比如她很喜欢一名叫作CC的画家,即使与他一样对绘画完全兴趣,甚至较他还少之天分,她也能通过相关学习与努力说出个一二三四。相比较,他除了有个好家世,会弹些无用的钢琴画些不喜欢的画,他还有些什么。 哦大概是在努力自傲失败下的极端自卑吧。 他所知道的,他所被教导的,他所能够凭借机械记忆表演出来的才艺,对他来说,都是空茫茫的,早就开始学习之时,就被刻下了不情愿的印记。可是未曾想从来都是随波逐流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的他,向来自卑自我贬低的逐渐枯萎的他,也会有一天期望着改变。 仅仅是因为她,自信张扬的她。虽然她大概不知道吧,初中的时候,他总是会看到她,和朋友们成群结队说说笑笑穿过树荫,挤进小卖部护住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小女孩,国旗下讲话蓝白校服神采飞扬,给她的哥哥送水懒洋洋的模样他都见过。 那时候的郝声,呆愣,沉默,死读书,不爱笑,像株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蘑菇,阴雨,潮湿,黏腻,有虫爬过。 然后有个采草药的小姑娘从他身旁经过,恰日光和煦,似月光润泽。 开始他害怕,她会是来采蘑菇的。 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丑陋的蘑菇不配。 之后又不甘自己怎么就不能是草药,被她带回家。 后来他找各种信息打听她,她在学校很出名,和她哥哥一样,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优秀的人总是人人注目的,他也很容易就了解到她了,听说她爱打王者,虽然不爱玩游戏,认为玩游戏只不过是浪费生命的消遣,但他还是花了重金,购买了加了迟煦漾号的账号。 而原号主是个女生。 迟煦漾一直老婆老婆地叫。 在惊吓,甜蜜,不安后,他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他不愿欺骗她,占她便宜。 然后,她对他冷淡起来了。 他明白,他理解,同时也有些懊恼,但却不怎么后悔。 因为他想真诚地认识她,坦诚地和她交往。 再这后,妈妈爸爸通知他,我们要去平山镇搞个项目,可能会很忙,你就跟着你小姨生活一阵子吧,不远,就在溪川,转学手续我们会为你办好的。 因为必须依附,他无从选择,连远远再看她一眼也不行了。 所以,努力吧,变得更加优秀吧。 透过高铁窗户,看见一大片陌生的田野掠过,他又想起了小姨邻居说过的一句话,也没想着变得优秀,平凡也挺好,不过就是为了不让平凡挺好变成无力优秀的安慰,先优秀一把,看我喜欢不喜欢再说。 所以,他喜欢她,即使现在再普通,也能试一试变得优秀,在未来和她相配,也许也有可能和她在一起吗? 然后他拿起了手机,在摄像头前,看起了自己。 沉默,寂静,无声,隐形,透明。 这样老里老气没有少年气的人,她会喜欢吗?大概不会的吧。 然后一股厌恶涌上心头,黏黏腻腻的恶心感挥之不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中的自己,然后扬起一个笑,很僵硬。 所以他又松开,缓慢地抬起手,用食指将右嘴角按住,再往上撑依旧是个僵硬的笑容。 他会变得开朗、大方、优秀和从前一样吗? 那时他还不知道,将来,和她在一起后的某天早晨,他会勾着她的小拇指,像骄矜不屑的野猫,找到了主人,会在她面前农民揣,也会乖顺地袒露肚皮,一见到她就又柔又软地撒娇。 迟迟,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你都不知道,是你改变了我。现在我全身下来都是你的啦~ 可是迟煦漾听后并未表现得很开心,两只手分别按住他的脸颊,看着他,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说道: 声声,你听我说,不是我改变了你,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改变另一个人长久以往深入骨髓的习惯,因为这是证明他过往生命存在的遗骸,而你的改变更多是来自于你一直渴望改变的期待,只是还在犹豫还不够坚决而已,我敢肯定,此时只要你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无论是谁,都足以改变了,我的话只不过是触发了你预先渴望的目标罢了。 我对于你来说,或许只构成影响。 说改变也太重了,说的一方与听的一方,都承担不起。 ** 任何改变她都承担不起。 所以,对于哥哥,迟煦漾还是决定不要改变了。 国庆,迟煦漾没有回家,和孙橘一起找了份兼职,赚点零花钱。 是家海鲜火锅店,她和孙橘分别在上下楼干活。就干些端茶倒水剥虾弄鲍鱼的事,不能让客人等急了,虾很烫的时候,她就要开始剥。手自然而然就被烫红了,以前吃虾的时候,哥哥会都很积极很高兴地为她和妈妈剥好,他剥得很快,也很完整,修长笔直的手指在鲜红的虾上灵活地跳动着,剥好后,将微肉红的虾摆在盘子里,整整齐齐的,当她随着虾转动视线,注意到哥哥骨节分明的手指透出一层诱人的光泽。 哥哥真好看,哥哥的手真好看。 每次吃虾,哥哥剥虾,她就喜欢盯着他的剥虾的手看。 你说她哥咋就那么好看呢,她怎么看都看不够,明明是和一样的月牙眉,和她一样的狐狸眼,和她一样的长睫毛,也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为什么她不喜欢总是照镜子,就喜欢老是盯着他使劲地看啊瞧啊呢? 很多次,她在镜子面前,揉揉自己的眉心,捏捏自己的脸蛋,抚摸自己的唇,就会在镜子里看见了哥哥。 桌前的木镜子好像活了似的,用她自己的容颜提醒着她还有一个与自己相像的哥哥,也会在这提醒之中暗示着她仍然会记起她有个和自己相似的哥哥。 所以每次,和郝声打电话,她都会把木镜子翻过去,露出银白色镜子木色的背。 剥虾的时候,虾很香,剥完后,一次性手套上涂抹上一层亮晶晶的油,只不过以前是落在哥哥的手上。 而这次,她不能吃,因为她是在打工。 也没想到她第一次剥虾是剥要给陌生人吃的。 每天要干到晚上八点,回去坐地铁的时候,空气之中没有风,也不湿润。 这时候她在路上,都会和郝声打打电话,聊聊天,当然她累得不想说话,郝声便识趣地安静,轻哼着歌,像是夏日里的风,拂面而过,而当他弹奏她送给他的电子钢琴时,又如寂静的星光,从手机那头散落而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野,堆积了一个又一个沙丘,沙丘下落满了玫瑰,而沙丘上,狐狸正在仰望着星空。 小王子就在某颗星星之中,但它却并未在想着他,因为星光落满了火红的皮毛,它惊喜于自己的皎洁,无暇顾及其他。 和他在一起,虽然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如果能这样和你永远在一起,那也很好。 她不由自主地这样对他说,这是他所听到过的、她郑重其事地向他所说的第一句情话。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除非你率先抛下我了。 虽然她的如果默认了她不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可能,但他还是选择性地相信那也很好的认可。 等她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又情不自禁地对她说了喜欢。 嗯,我知道了。 这是她的回答。轻轻的,很温柔,有种宠溺的感觉。郝声感觉自己是她家的一只布偶猫,在她清晨醒来,才刚刚下床,趿着拖鞋,站在盥洗台对着大镜子刷牙,就提着尾巴跟在她身后,蓝色的眼瞳湛湛有神,可她根本就没理会他,他失落地垂下尾巴,而等她刷好牙要到厨房去,他就直着尾巴追在她身后,喵喵地叫,当她蹲下拍拍他的猫头后,他的尾巴轻颤着,他因为幸福而激动得想要流泪,有如寒冷冬日捧着一杯热咖啡,他这一天一口气吃多了好几碗猫粮。 事实上,晚上他因为这件事躺在床上回味到失眠。可早上醒来却还是神采奕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