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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初直接插班到三年级,插班是傅博尧出面的。校长碍着陆军总长的面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了。 婉初从王府里头搬了出来,就住到大学的学生宿舍,也不常回去。她平常也没什么社交,闲暇时候躺在宿舍看书,或者打打绒线衣。同寝室的是个法学院的名叫金令仪的姑娘,性格跳脱活泼,有几分方岚的意思,极好相处。 婉初从不打听她的家世,但见她经常汽车迎来送往,也知道是位家境富裕的小姐。金令仪的社交极多,活动也多,常常叫上婉初。婉初偶尔也跟着出去散散心,日子也不见得难熬。 有时候金令仪看她织绒线衣,也会上去揶揄几句,问她是不是织给男朋友的。婉初只笑着说,没有男朋友。金令仪却指着屋子里的一盆风信子笑道:“没有男朋友,怎么会总有人送花过来?” 婉初望着那盆风信子呆了呆。她在定州是没什么熟悉的朋友,男性朋友更是屈指可数,她是不知道谁会给自己送花的。可不管是谁,那花总是美的,她也爱那花的味道,并不舍得扔掉,便都留着,从不做他想。 金令仪笑道:“送鲜花的倒是总见,送盆花的真是没见过。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婉初摇摇头:“真是不知道。” 金令仪笑着说:“真是想见一见这一位暗恋者。下回碰到送花的,我把他逮住,好好拷问一遍。” 婉初只是微微笑,也不介意她的揶揄打趣。 东洋人修铁路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生自然是第一个起来反对的。这些日子,婉初也跟着没好好上课,随着学生们一同上街游行、听演讲、发传单。家仇恩怨在国事面前,渐渐显出渺小来,她倒活出了几分热血青年的意思。 这一天晚饭后,傅仰琛接过下人送来的报纸,刚看了几行,便把报纸往桌上一拍,喝了一声:“胡闹!” 马瑞小心拿过来,看到学生游行的报道。那上面配了几张照片,婉初却正在其中一张相片的正中间。马瑞揣测了半天,不知道这“胡闹”两个字说的是傅婉初还是学生。看完了,把报纸叠好又放回去。 “大爷,这东洋人越逼越紧了,不如跟格格交了底,探探她的口风。您看她如今在北地住下,周围都是咱们的人,也见了您的难处。她能留下,自然是有寻夫人的念头,您不如干脆把实情告诉格格。她毕竟是个姑娘,心思应该不深。我想,夫人不肯将东西交出来,多少是因为老爷曾经的交代。但是格格未必会坚持。” 傅仰琛抽着烟斗,想了又想:“还不到最后的时候,再看看吧。” 刚过了期中考试,难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婉初正闲靠在床头看书。金令仪气喘吁吁地进门,边叫着“渴死了!”边找杯子喝水。 婉初倒是从没瞧见过她那失态的模样,因为比自己小几岁,婉初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看待,于是忙起身给她倒水:“怎么渴成这样?” 金令仪咕嘟咕嘟几口水下肚,才缓过一口气:“大家都去机场那边看从法国回来的飞行员了。清一色漂亮小伙儿,看状况全城的女学生都跑去了。”她丰腴润泽的脸上闪着滟滟的红光。 婉初也听傅博尧说过,原先倒是在国内培养过一批,可成绩总是不理想,这才又送了第二批三十位学员过去。一半的学员送到巴黎的毛兰纳航空学校学习,另一半去了法国西南克鲁德亚的高龙特航空学校学习。 婉初也就是笑笑,金令仪看她神情淡淡,仿佛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便又凑到她身边,极力鼓动她:“明天我们还一同去阳东空军基地,你去不去?听说同飞行员一同回来的,还有十架法国飞机。难得基地开放,听说定军司令要做演讲,不知道陆军总长去不去。你不知道,我很有几个女朋友对这位总长大人心有爱慕,咱们一同去看看?” 婉初看她目光淘气,笑道:“你们哪里是看飞机的,都是冲着漂亮的年轻人去的!” 金令仪娇笑着摇她的胳膊:“又看飞机又看人,两不耽误!去吧去吧。明天叫我家的车送我们去,累不着你的!” 婉初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同她一同去。 第二天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只看见湛蓝湛蓝的天。阳光直直地洒下来,烘得人浑身暖洋洋的。空军基地外头车水马龙,来看飞机的人三三两两聚集过来,还有背着相机、带着笔记本的各家报纸的记者,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婉初和金令仪夹在人群里,站在台下听一位军官介绍飞行员。过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傅仰琛现身出来演讲。 听着他在台上冠冕堂皇慷慨陈词,婉初只觉得烦躁。她穿着蓝衣黑裙的学生装,挤在人群里很是不显眼。先是冷眼瞧着他,后来实在听他说烦了,就随意四下看看。 在记者群那边,居然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那人戴着卡其色鸭舌帽,眼睛藏得很低。婉初看着他的侧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不就是老猎户的儿子小林吗? 婉初不想这人还真是记者,正想挤过去打个招呼,这边的演说却结束了。金令仪扯了她一把:“走,去停机坪看飞机去!” 人群开始涌动,推着她们只好往停机坪去。婉初再回头去看小林,早就寻不到影子了。 荣逸泽这时候走到窗户边,看着人潮的背影。他是觉得她在那里的,可是那么多的女学生,明明都像她,可又都不是她。 傅博尧走到他边上,也往窗外看了一眼:“慕老板不过去看看飞机吗?” 荣逸泽笑了笑:“还不都一样,有什么好看。” “那两架可是慕老板二十几万大洋真金白银买的。” “都送给大侄子你了,就是你的了。” 傅博尧像煞有介事地摇头笑叹道:“你跟姑姑的婚事都黄了,再叫‘侄子’可就不合适了。” 荣逸泽扫了他一眼,歪头点了一支烟,成竹在胸一般:“早晚少不得总长大人还是得叫我一声‘姑爹’。” 傅博尧耸肩一笑,望着外头,不再说话。 “我听说唐浩成跟东洋人发了几笔横财,你可要知道,我跟他可是有不共戴天的仇的。你爹倒是跟他走得近,仔细着我的被服厂的订单,别给他抢了。” 傅博尧笑了笑:“慕老板这还不放心吗?收了您的飞机,还有不给订单的道理?我不怕你,可还怕回头姑姑罚我。” 荣逸泽笑容一滞,吸了一口烟,又扫了他一眼,心道,这姓傅的都是心肠狠,知道什么让他难受。 “你要是想要他的命,跟我说一声就好。虽然他被东洋人护着,不过从东洋人手里弄出个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荣逸泽摇摇头:“本来是想要他的命的。不过,沈伯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