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言情小说 - 雾锁长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明、是内敛的富贵,跟在时髦的中间,既不逾越也不落后。是持家太太喜欢的风格和做派。

    摆里间的时候,婉初却把他堵到院子里头,不让他看,脸上藏着顽皮和预谋的样子。

    忙活了半天,她笑着蒙上他的眼,他于是俯下身子,就着她的身高慢慢挪进去。当眼睛上的柔软移开,他睁开眼睛,心里就是一跳。

    窗帘从咖啡色换成了暗红地刺绣的金色大团花,风一吹便有一种繁花盛开的错觉。床单被套都换成了清一色水红地的锦缎,四周滚着金线的辫子边,面上绣着天香国色的牡丹,也是金线描边、银线勾脉的。一对同色枕头绣着繁花锦雉、榴开百子。

    欧式的宽床上头吊着桃红色的纱帐,从顶垂下,四角松散地用同色的纱捆住。纱帐的底部也是繁复的层层荷叶边,还缀着玻璃磨成的珠子。又摆着两尊湘绣,也是富贵花开的意思。其他素净、极简的小摆设,便是增添、反衬些屋子里头的艳。

    婉初噙着笑,大约是累了,在床边坐下。身底下的红衬着她翠黄色的长袍,真有一种恍恍然的奢靡。她脸上是舒服轻松的惬意。

    五斗柜上是一尊三足的贴金箔紫金釉瓷香炉,里头熏着不知道什么香,将这一室的锦绣、刺目的繁华,连着心底的一片绮艳悱恻都勾了出来。是用绮丽来抚慰心的惨白,是用刺目的热闹来平抑要溢出的冷然寂寞吗?

    这仿佛是每个女孩子心中都藏着的锦绣,大多数都藏到了结婚的日子才会轰然推出来,给少女生涯一个灿烂的句号。而她怕是对于那一日都不在意了,所以自己肆意地盛开,提前绽放。他想到这里,没来由地心里替她疼了一下。

    他以为她是幽湖里头的青莲,才知道莲花的外表下是一团馥艳的牡丹。难怪她是淡的,淡到了极致是掩不住的艳。那艳不是给人看的,是给自己看的。为自己美,为自己怜,为自己璀璨。

    看他有些发愣的表情,才想起来这房子原是他的,婉初抱歉地笑了笑:“是不是脂粉气太重了?”

    荣逸泽摇摇头:“不是……很好。”这屋子一时间就热了起来,他松了松领结,干咳了一声,“点两根高烛,倒像个新房的样子了。”

    婉初被他这一说,脸上也浮了绯色,却还是不退让:“新房那都要大红色的,你看,这里头哪有大红色?”

    荣逸泽觉得不快点出去,自己是要失态的,于是忙点头称是,借口出去喝茶,像落荒而逃一样。

    这样的绮丽的住所,夜晚注定是难得平静的。婉初却睡得意外的香甜。有时候,他会起床走过去看看她。月光透过纱镀了一层温婉到她脸上,于是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温婉。

    大部分的时间,她是眉目舒展的,偶尔会蹙起眉头。有一回,他听见她隐隐地啜泣,慌得起来去看她,她却是在梦里头,被梦魇住的模样。

    他燃了灯,轻声地叫醒她,她的啜泣还没止住。原来是梦到母亲了。

    “我梦到妈妈要走了,我不想走,可是我什么都没说。要是那时候我哭了的话,说不定她心软就不走了。你说,我那时候怎么就没哭呢?我为什么就不哭呢……”然后抽泣得更厉害了。

    也许母亲不走,后来的这些都不存在了。她会无忧无虑地长大,顺顺利利地嫁人,不用自己独面风雨,不用自己去解那些岁月里纠缠不断的麻团。她什么都不用做,开开心心生活就好。

    她是有后悔的,却又不知道该后悔哪一步。好像每一步都是错的,每一步之前的那一步也是错的,最后发现,最错的就是她当初应该哭着求母亲留下。她是责怪如今这局面都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不作为而造成的。

    清醒的时候,理智尚能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到了夜里,不去想又变成想,这才哭得这样伤心。

    她肩膀微微地抖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为什么我不哭?为什么我不求她呢?”反反复复都是这句。

    他的心像被锤子捶过,一锤重过一锤,已然没了形状。揽了她在怀里,低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身上是丝绸的睡衣,透着成熟男性的体温,是凉夜里人迹罕至的慰藉。

    看着两个人重叠在一处,投影到墙上,影子是说不出的缠绵暧昧。他的下颌抵在她头顶,她每每颤抖都是另一种摩挲。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就是不语也是一种安慰。

    那影子仿佛给了他一种提示,他另一只手做着形状,墙上就出现一条狗的剪影。嗓子里做着小狗的吠声和伪装的人声:“二丫头,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然后低声问她,“你原来那条狗,是这个模样的吗?”

    婉初终被他逗笑了,泪止住了,仍自抽动两下,撒娇一样拿着他的衣服擦眼角的残泪。

    他又把狗变成了猫的模样:“喵,喵,我是一只小野猫。”

    婉初却道:“这个不像!”

    荣逸泽受了挑战,扬了扬眉,另一只手从她后背伸过来,这一回是完完全全的叠在一处的影子了。两只手一同做形状,婉初这才终于给了他肯定:“这只猫比那只强些。”

    她是知道不该在这个怀里的,可还是逞着性子撒娇一般装作不知道。

    就一会儿,就任性一回,又怎么样呢?

    荣逸泽使出浑身解数想逗她开心,猫狗鸡鸭蛇兔猪马羊牛,什么都做了一遍。婉初像还不尽兴一样:“还有什么?”

    他又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双手不知道怎么一扭,墙上又出现一个和尚的剪影,先是拿腔念白:“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内出家。朝夕焚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凄凉人也。”

    婉初听他似是学着旦腔,又不知道这段的典故,也听过昆剧讲究“阴出阳收”的唱法,可他这段全不在点上,于是笑得前仰后合:“这个有点意思,不过你这嗓子可是差了点。再来一段。”

    荣逸泽本就不擅长这些,自己也觉得滑稽,但看着能逗她快乐,也乐得为她表演。想了想,脚尖点地做着拍子,又唱起一段:“情向前生种,人逢今世缘。怎做得伯劳东去撇却西飞燕?教我思思想想心心念。拼得个成针磨杵休辞倦。看瞬息韶华如电。但愿得一刹风光,不枉却半生之愿……”

    婉初渐渐睡着了,他却是不敢睡去。仿佛真是思思想想心心念,拼得个成针磨杵休辞倦;又是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京州梁家里。刘升谋摆着一肚子的气,进梁世荣的家如同进了自己家。把军帽一扔,口里连骂了几句脏话。

    下人知道这刘督办是梁世荣的拜把子兄弟,心高气傲、蛮横少礼的,自家老爷也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