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对谈

    把他们从春梦中惊醒的是敲门声。

    林兮在外头扣门：沈？你在里面吗

    温度降至冰点。

    林也还埋在她的身体里，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肉体没有任何遮蔽，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整一幅活春宫，只要此刻林兮稍稍转动把手，就转那么一下，沈青和剩下的社会生活就会宣布提前结束。

    因为门并没有上锁。

    她脸色煞白。该怎么办。

    应？林兮可能会直接进来。床离大门还有好几步路，就算不考虑两人这尴尬的状态，沈青和也没把握可以在对方开门前冲过去上锁，不应？那林兮怕是更要直接推门进来了。

    秒针忽然走得很慢，沈青和不平的呼吸因为当下的十万火急变得微不可闻，她大脑一片空白，比看到高考成绩那一刻还要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林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叫谁？我在换裤子

    自然，平常，带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仿佛真的在换衣服的半途被敲了房门。

    林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回来拿书他一如既往地只答一半。

    哦...门外的声音小了下去，一路飘远沈青和这家伙哪去了...

    危机解除。可被吓傻的人还没回过神。

    林也看着阴影里这张惊恐的脸，不觉好笑地动了动下身：出去吗？

    沈青和本能地想拒绝，忽然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小兄弟，满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林也艰难地把偃旗息鼓的阴茎从她一塌糊涂的肉穴里拔出，跟着出来的还有黏糊糊的体液。

    床单染湿大片，他皱了皱眉。

    他可没想过今早上还要做这么个剧烈运动，然后朝四周望了望，沉着声音朝浴室偏了偏头：先去洗洗，我我等会出去应付我姐，你再出去

    沈青和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林也再次失笑，冷不丁在她唇上点了一个吻，然后起身收拾自己凌乱的衣裤。

    沈青和连忙爬起来溜进浴室，伴着水声的戛然而止，林也带上门出了屋子去。

    剩下的无非是他如何把林兮支到一楼，沈青和又是如何钻进林兮的房间佯装睡醒，总之等屋里的女孩子们恢复生气的时候，沈青和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下午临时赶回公司处理文件，沈青和正在办公桌前心猿意马地算着日子，手机屏幕忽而挂出来一行微信文字消息

    「抱歉，今天我没忍住」

    一个黄色皮卡丘的可爱头像。

    原来他是林也。

    备注又删除，思忖半天，沈青和打下一行字

    「嗯，今天是安全期」

    所以没关系

    可是什么叫没关系啊！她抓了把头发，指腹在手机边缘重重地来回滑动着，过了十几秒，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又发过去一行文字

    「林也，我们谈谈」

    「好」

    话虽放了出去，但实际上她压根不知道要跟他谈什么，该说的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是她自己又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过去，不过沈青和知道，这样奇怪的状态再持续下去，她真的不懂要怎么面对林兮，和自己的生活了。

    沈青和承认自己在恋爱方面经验丰富，但一直以来还算循规蹈矩，没有约过，更不可能搞一夜情，除开安全考量外，她更怕的是这种生活方式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现在

    现在算什么？

    一次是酒精作祟，那第二次？她一团乱麻。

    「谈谈」的时间约在周五晚上，身为大学生的林也时间竟比沈青和这个社会人排得还满，明明正值暑假，周末却全被实验占完。

    林也发来消息说先去吃饭，她犹豫了一会，心虚着没有异议。

    他又开了那辆宝马，沈青和暗自腹诽对方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心大，真不怕林兮哪天盘问起来露馅。

    林也倒像一下看穿她心思似的主动提起来：我姐这两周出差了，然后顿一顿，而且要实在需要车，她还有别的

    知道你们车很多了。沈青和无言以对。

    车从冰冷的写字楼一路开向一个去年才投入运营的高级商业区，方向和沈青和的公司相反，她只去过一次。

    你想吃什么她坐在副驾驶，车里的氛围安静得很微妙。

    牛排吃吗对方反过来问她。

    都行

    于是不久，车缓慢停在商业区深处临湖的一栋大楼面前。楼很高，大门极为气派，就算在这片昂贵的区域里也豪华得很突出，看起来像是个集的多种功能为一体的综合性建筑，林也下车把钥匙扔给门童，引着沈青和从侧边的电梯直接到了顶楼，她这才发现这个建筑的最高层竟然是个观光餐厅。

    餐厅视野极好，从贯穿大堂的落地窗看出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时间还不算太晚，所以黄昏的落日余晖中亮起的灯光并不太多，沈青和看得有些入迷，心想着这个视角的城市夜景一定无比美丽。

    林也选了角落里头的位置坐下，随手把背包搁在一旁的椅子上。

    两份菲力，五成熟他熟稔地向服务员点好单。

    你要请客？打从一进来沈青和心里就在打鼓，她最开始只想找个咖啡店，后来对方说要吃饭，她也就盘算随便找家人少的餐厅方便谈话，没成想林也直接把她领到这种地方来了。人少是的确人少，桌与桌之间的距离远到沈青和觉得一层楼只开个餐厅实属浪费，但不管是这儿的环境、档次还是氛围，都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不是来谈事，是来约会的。

    我选的地方，当然

    你还在念书，而且是我约的你，不合适

    林兮没跟你提过？他双手交叠，神色间似有疑惑，这块区域开发我们家有参与，所以不贵

    的确没提过。也许是大大咧咧惯了，也许是想照顾她的经济状况，沈青和和林兮约着在一块儿的时候极少出入什么高级场所，林兮的性子跟上学时没什么两样，每回忙着抱怨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她介绍自家有些什么业务。如今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位闺蜜的有钱程度。

    所以是因为不差钱还是有折扣才「不贵」？沈青和没有问，只是笑了笑不再推辞。

    心思终于回到正事上，她在喝水的间隙瞄了眼今天的林也，米白色的衬衣开了两粒纽扣，隐约展露出滚动的喉结，他的下巴上还有没剃干净的胡茬，反而衬出青葱的少年气来，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才刚刚成人不久的男孩子，在床上却那么的

    沈青和晃了晃自己充满黄色思想的脑袋，急切地想说点什么以阻止继续回忆之前的性爱片段。

    啊呃你是为什么学医呢？她随便抓了个话题就开始发问，对方显然没想到两人的谈话会从这里开始。

    嗯，原因有很多吧他似乎没想好怎么说，主要是不想掺和家里的事

    不想继承家业？

    算是

    看惯豪门争权夺利的狗血剧，沈青和对现实生活中富二代们的想法产生了好奇。

    那你其实可以选个更轻松的行业，当医生很辛苦

    也很有意义，不是么他反问道。

    的确沈青和笑，被社会毒打了这么几年，再次听这样理想主义的发言竟有些不习惯。

    说起来，我差点跟你成同行

    其实不止差一点。

    所以，为什么没有？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搭句腔对方倒认了真，林也手握拳撑着下巴，炯炯的目光注视着她，沈青和只好往下：不就是高考失利，去不了想去的学校，又不想去太次的，就综合起来选了所谓性价比较高的专业，之类的故事。和你这样坚定献身伟大事业的人没得比啦

    自嘲的语气，却没来由的胸口闷。

    她并不很习惯聊这个，或者说几乎没聊过，关于那段往事的种种她一直不太愿意提起，不仅仅是因为失败的恋爱。但今天和眼前这个几乎还陌生着，却莫名其妙睡了两次的人的第一次正式谈话，就单刀直入向如此严肃的命题，她有种比在床上更赤裸的难堪

    怎么总跟他产生些没必要的「交流」。

    坚定么林也摩挲着杯子边缘若有所思的，一开始，也就一时兴起...

    话音未落牛排上桌，他没打算继续，执起刀叉说：先吃吧

    和想象中的优雅斯文不同，林也吃牛排的动作倒是终于能看出来跟林兮的血缘关系，他切得大块，吃起来跟在路边撸串没什么两样，沈青和见他大快朵颐的模样，生出些看弟弟的慈爱。

    你很饿？她忍不住问。

    嗯，没吃午饭

    那干嘛要吃牛排啊还专门跑到这种地方。

    高级餐厅可从来不是用来吃饭的。

    唔，想吃肉他又往嘴里塞进一块。

    沈青和笑得真诚，把自己那份切了一大半放进他的盘子里：喏，都给你，反正我不饿

    气氛松弛下来，林也无奈地抬眸，仿佛在不满她这长辈般的关照，正想说什么，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小沈？这么巧，你今天也在这里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