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耽美小说 - 地平线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然能这么惨白。

    “你刚刚揍我的时候我看到你戴着表。不幸我们一家对手表都有点研究,这款百达翡丽按郭副官现在的收入水平大概得到公元一九九五年才买得起。上海交际圈眉来眼去的男男女女这几年流行送表,说这是‘表心意’。嚯,这是什么香味?这是一款上海高级限量版香水,叫‘比翼双飞’,专供情人间使用。我刚巧认识调制它的人,它强悍的附着力绝对不输给真正的法国香水。根据现在的浓淡程度,郭副官你是四五天之前沾上的。想必过了不错的一夜?综合两点,沪上有名媛淑女垂青郭副官。郭副官需要钱,需要许多许多钱,当叛徒有什么奇怪……”

    郭骑云前几天的确请假,但只有王天风知道。他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抓明台领子:“闭嘴!”

    明台一偏脸咬出领子里藏的木片割过郭骑云动脉,郭骑云愣住。

    明台咬着木片微笑。这要真是领刀,郭骑云血溅当场。

    王天风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明台通过测试。”

    郭骑云手足无措地看王天风,明台扬扬下巴,示意他过来解绳子。郭骑云无法,只好上去帮明台解开。

    王天风慢条斯理摘下自己的卡地亚,放在桌上。

    “明台出去。”

    明台用大拇指蹭蹭嘴角,双手插着裤兜离开暗室,还特别贴心地关上门——里面发出异常巨大拳拳到肉的声音。

    操,真他妈狠。明台一笑,扯动脸上的伤口,得去包扎。

    戴老板说了,特工战时不得贪恋女色。郭副官,安息吧。

    九月底,明教授抵沪。“新政府”大会紧张筹备,明教授刚好踩线赶上。

    “到香港得去拜会一下杜老先生,不然太不像话。”明楼很歉意,“杜老先生说多年没听见乡音,拉着我刚闲话。”

    明楼明诚到达上海,没有回明家,在饭店订了一间房。国民党六大按时召开,早上出门前,明诚给明楼刮胡子。

    明楼看窗外。没有秋高气爽,早上起床就是阴天,似乎要下雨。非常冷,已经起风。

    “大哥想什么呢。”

    “这会一开,就是实打实汉奸了。”

    明诚垂着眼睫毛,专心致志刮胡子。明楼没有留胡子的打算,刮起来大刀阔斧很过瘾。

    他们坐飞机从香港回上海,飞机落地前居高临下,俯瞰这个生养他们的地方。

    上海,天堂落进地狱。

    繁华与罪恶,一样壮阔。

    明楼伸手,轻轻贴在飞机窗玻璃上,仿佛在抚摸这个城市。

    他告诉明诚,将来他一定要埋在自己的家乡。生前名身后事他都可以不在乎,现在他的愿望是落叶归根。

    明诚扶着他的肩,一句话讲不出。明诚漂亮眼睛里无限沉静,便是给明楼最大安慰。

    六大开得很低调,甚至是仓皇。街对面有意大利军队帮忙守着大门,生怕有锄奸团体来捣乱,大小汉奸一锅烩。

    明楼的车刚拐进来,唐寿民的车先抢道趾高气昂开过去。唐寿民过去,明楼倒是不急了,拄着文明杖坐在后座,观察来人——王克敏,梁鸿志,褚民谊,梅思平,高宗武。

    “陈公博早进去了?”

    明诚回答:“汪兆铭一直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这里休息,陈公博陪着,从来没出现。”

    又来个大员,周佛海。

    明楼讽刺一笑:“都是出类拔萃的汉奸,真是……济济一堂。”

    明诚心里一叹。

    人都进去差不多,明诚握着方向盘:“咱们进去吧。”

    许久,明楼下定决心:“进去。”

    明教授是最后一个进会堂的。他一抬脚,跨过门槛,在满室目光中坦然坐进主席团。屋外面风越刮越大,苍天积着怒火,劈下一道雷。汪兆铭的脸被闪电一映,青白色格外像活尸。

    会堂的电灯开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够亮,幽怨地悬在梁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有人在与会者里发现卢英……这种大汉奸怎么会在会堂里?大会闹起来,拒绝和老汉奸卢英共事。李士群对着闹事人脚边就是一枪,剧烈的枪声吓翻了一堆人。明楼气定神闲面带微笑,明诚坐在他身后神情肃穆眼神阴森。汪兆铭没受影响,接着讲“和平运动”。闪电一下接一下,一屋子扁扁的人影。活尸和魑魅魍魉,齐心协力演一出鬼气森森的喜剧。

    明楼抬手捏鼻梁。明诚看他捏得越来越频繁,知道他头疼犯了。这时候没法帮他按摩,只能心里着急。汪兆铭讲完话,还有人讲话,都废话完再来职务任命。宣布明楼为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政治部经济司首席顾问,海关总署督察长时,明楼开始吞咽。

    他疼到极致,已经想吐了。

    天雷徒劳打了半天,这么些汉奸,一个没劈死。这些屁话都放完,还不能散会,明楼要风度翩翩地应付陈公博。陈公博亲切地握着他的手,把他引荐给汪兆铭。陈公博蛰伏期间周佛海大出风头,手上有不少实权。陈公博醒过味要夺权,必须有助力。

    明诚默默地看着汪兆铭陈公博和明楼谈笑风生。明楼的太阳穴在跳,他的笑意仍然如惠风拂面。

    这才是第一天而已。明诚告诫自己,这才是第一天。往下的岁月,更艰难,更漫长,更无奈。

    终于熬到散会,明楼叫人把车先开回饭店。他领着明诚在曲折的弄堂里穿行。明诚跟着他,一步一步走。他们回到了自己的起点,或者将来的终点。少年的明楼抱着年幼的明诚离开,成年的明楼领着成年的明诚回来。

    凉风让明楼舒服一些。他们徒步往东走,走出上海崎岖的心思——东方的太阳挣扎着积存力量,准备冲出地平线,炙热的亮光,已经烧穿了黑夜。

    明楼和明诚站在明公馆门外,谁都不敢进去。

    有家……回不得。

    “我真没胆子跟大姐说这次回国来做什么。”

    “我也没有……”

    “大姐动家法一般只对我,她认为你是被我带坏的。”

    清晨明公馆厨房的灯一亮,有仆人起床准备早餐,大姐很快要坐车上班。明楼心里一慌,转身就走。明诚跟着他:“大哥,别急。”

    明楼嘟囔:“没脸,没脸,快走。”

    明诚难过:“大哥。”

    明楼有点委屈:“阿司匹林让我吃一片吧。我受不了了。”

    明诚立刻掏出来:“没水……”

    明楼倒出一片,干吞。明诚拍他的背:“现在连黄包车也没有,要不你在路边歇一会儿,我去看看租车行?”

    明楼挥手:“没事儿,走回去。我要踩踩家乡的土地。你……天亮就去查明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