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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她身后的五彩神鸟印象来得深刻,“不见她,是为她好。” “所以你就祸害盼晴?”白哥醉了,双颊红彤彤的,像台上唱戏的。 子煦乜他一眼,和盼晴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妖邪能进霖湖吗?” “能是能,有命进,没命出。”白哥言之凿凿。“但能上天的妖邪有几个,还不都是挑着上去做宠物、做坐骑的花哨精怪,旁的,天都上不去,多亏了早年间凤皇的英明之举,除了只有神仙才能驾驭得了的云头,谁都翻不过第一层云海。” 谁都翻不过第一层云海,子煦的心头一紧。魔兵在尘世如此猖獗,甚至蔓延到了灵修之境,与天界交战的心定是不灭的,他们上不了天,还怎么交战?除非,除非…… “白哥,你赶紧走一趟,送信到父皇和天帝那里去。”子煦拿过他书案上的纸笔。早年间的皇着实厉害,云海结界隔着这么多年,仍然凌然不可侵犯,才保了天界绵长的平和。可驾云并不是上天的唯一路子。合虚山上通九重天、下通幽冥河。 白哥将信笺往怀中一揣,仰头躺在地面上,呼呼大睡,任子煦用鞋尖怎样拨弄他,都睡思昏沉。罢了,这儿耽搁个一时三刻的,也没多大会儿。 子煦从茅庐背后的竹径走到西子湖北面,沿湖堤往曲园走去。铜壶漏声,已过四更。白日熙熙攘攘的湖堤,此刻寂静无声,刚刚开始酝酿藏青色的晨雾。 南面只有一个金色的宝塔,佛光四照。远远的,子煦看到北面堤岸上,一个男子面南而立,长衫已经被浓重的雾气打湿,不知在此立了多久。向来对尘世俗事漠不关心的子煦,头一次生出点儿好奇,走近几步,见得男子泪流满面,心里暗笑,好一个懦弱的男儿;正要走过,一个仆从样的中年男子从街北匆匆跑出来,“老爷,还有一个多时辰铺子要开了,昨晚才到的一批药材还没来得及清点,小少爷也哭叫着找您,别在这儿站着了。” 那个懦弱的男子抬起袖子,擦一把脸,回过头去,虽然眼眶红着,鼻音浓重,却点头点得干脆,“这就来。”往北走进高门大院,原来是许家医馆,扯开嗓子,“加把劲儿,赶在开门前清点完,齐叔,给大家备下辛苦钱……” 子煦看明白了几分,这便是那边塔下压着的蛇妖的丈夫了,只没想到,还生了个孩子出来,能生出人来的妖,还是妖吗?子煦心头郁结,若不是妖,那怎么还压着呢?若是妖,怎么生的出人,岂不是乱套了?已走进深宅大院的懦弱男子,强自振作的样子,好笑又心酸。 子煦踱回曲园的二楼,盼晴已经熟睡,他松了口气,她醒着望向她的时候,总让他不那么自在。屋子里暗沉沉的,只有方才窗边的蜡烛还在跳动。他走过去,低头想要熄灭火焰,却发觉除了被她吃得精光的一个大碗,还有一碗汤没有动过,却因为时间长了,面上结了层油。 那只老鳖他看见了,大约是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修炼,没长几两肉,就她平时狼吞虎咽的架势,将将够她塞牙缝,怎么还留给他一些呢,他也不稀罕这,不屑地一笑,心底却涌出潮意,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窗口边,就着半明半昧的烛火,他坐下来,喝完了那碗冷掉只剩腥味的汤,十步之外的床榻上,盼晴低低的鼻息声,占满空荡的房间,和他的心,于是赶忙走下一楼。 枕着蒲团,子煦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十五万余年来,他极少有这样懒散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做,可心里却痒痒的想要做些什么。 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外面由弱变强的日光。他的脑中纷繁杂乱。 想起自己的父皇,据传,他在做皇子的时候,有过一位青梅竹马的妃,倒没有美艳不可方物,也没有才情逼人,却叫父皇念念不忘,那种痴念超越了父皇能够拥有的其他所有情感,他最爱的就是她,超越对他的皇后、他的儿女们。 想起自己的大哥,在灵修之境修炼的时候,与妖界不规山的山妖斗法数年,终于收服了她,却也被她收服。被赶下凤隐山时,踉跄的背影映在子煦脑中久久不能忘却。 想起子婵,自小跟在皓天身边,皓天是他的伙伴,一肚子花花肠子、周身蜂飞蝶绕,他这个做哥哥的明白,可该怎么对自己的妹妹说呢?子婵的死,他亲眼所见。他告诫过子婵许多遍,不要单独和鲛人族在一起,然而那个恶毒至极的小鲛人,骗子婵,要传授她得男人垂青的秘术,将她引诱到东海龙宫庞大繁复的后花园,割开自己的皮肉,用热血抛洒她一身,使出堪称三界最为阴毒残忍的寒散咒。他听到滔天巨响,从书房赶到的时候,恰恰看到子婵四分五裂的情形,飘零的魂魄,是记忆里最惨烈的景象。 想起师父星渊的陨灭,曾经漫山春意的忘忧谷,冰天雪地,只留一汪温暖的潭水。从幼年就敬重的师父,和令他痛恨无比的鲛人帝姬并肩。血水染红了星渊天尊素白的衣衫,“子煦,烧死苍籍,杀死他。”子煦自己的前胸后背被九尾乌钢索贯穿了十来次,疼到难以再起身,烧死苍籍,也就烧死无忧谷内所有的生灵。“子煦,你素来果断。”这是星渊的最后一句话。是啊,即使不烧死苍籍,无忧谷里外所有的生灵终将被苍籍杀死,他还会有更疯狂的杀戮。元神俱裂的一瞬,他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可谁让他是斗神,是凤族的皇子…… 眼前有影子晃动,子煦警觉地一把掐过来人的胳膊,不妨倒在他身上,睁眼,居然是盼晴,她咳嗽着,摔倒后,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起不来。 “咳咳。”刚从窗口跃进的白哥转头又跃了出去。 子煦坐起身,将盼晴扶到对面的蒲团上,这才发现她穿着他的朱红锦袍,由于过于宽大,像个斗篷,她还自作聪明地在腰间紧紧束一道,不伦不类,真好笑。 盼晴被嘲笑了,没好气地站起身,转头往她的湖心亭走去,“等我换上自己的衣裳,谁还稀罕你的破衣裳,又硬又大,穿着一点儿气质没有。” 他喜欢厚厚的锦绣,不大喜欢绵软的衣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她细嫩的皮肉被这坚硬的衣物刮过,会不会泛红? “我什么也没看到,上天什么也不会说。”白哥绕到前门规规矩矩地候在门口,等盼晴离开才走进来,一进来就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酒醒了?”子煦用气势掩下杂乱的心绪。 “醒了。”白哥也不坐,“这就送信去。” “事关重大,路上小心。”子煦郑重地立在白哥跟前,拍了拍他的肩。 “要不要——”白哥冲窗外的湖心亭瞟一眼,“把她带回去?毕竟太危险。” “我心里有数。”子煦背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