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第3节
“闻姑娘,少宗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您...小心些。”眼见着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脸染上几分欣喜,门房在心底叹了声情关难过,忍不住提醒她一句。 闻丹歌颔首:“多谢。”提着她护了大半天的补汤进去了。 屋内,让闻丹歌进来的话才出口,应礼就后悔了。身居高位万众瞩目,他鲜少外漏自己的情绪,可自从遇到闻丹歌,他总是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弃。 或许换做世间上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忍受这样的未婚妻。粗鄙、貌寝,既无才情也无家世,连目光都让他深感不适。 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爱慕,一丝女子的温柔小意也没有。她就像一柄冰冷的剑,时刻触动着他的警铃。 但她的所作所为又那么可笑,不惜毁坏自己的名声追求他。如果不是爱慕他想和他成亲,她何至于此? 应礼讨厌任何超脱掌控的人和事,而闻丹歌绝对是此中佼佼者。 “...你今天受累了,我炖了汤,你趁热喝。”闻丹歌知晓应礼有洁癖,不喜旁人随意进入他的私人空间,便站定在门外,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这不是她第一次给他送吃食,只不过之前应礼嫌弃是她做的东西,从来没有收下。但既然他想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就必须牺牲自己,与她虚与委蛇。 “坐。我们一起...吃。”应礼示意下人布置两幅全新的碗筷,自己率先落座,坐在上首。 闻丹歌一挑眉,心中暗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应礼不仅让她进屋,还邀请她一起吃饭? 把她的犹豫当做扭捏,应礼对她的警惕消了泰半。说到底,她只是爱慕他而已。而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没有理智的。 既然如此...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 闻丹歌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第3章 少年 ◎等方寸宗的人发现他的炉鼎体质,他逃也来不及了◎ “算起来,这还是这么多日以来,我们第一次坐下一起用饭。”应礼没有动食盒,而是亲手斟了一盏茶。他斟茶的姿态十分标准优雅,茶烟袅袅中长身玉立,眉眼温柔,如一只仙鹤栖息于此,整个院子也跟着超凡脱俗起来。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闻丹歌就好了。 “闻姑娘,请。”应礼温声道。闻丹歌抖落身上泛起的不适,因为太过震惊于应礼也有这样的一面,忽略了他递过茶盏时特意蜷曲的手指。 但应礼注意到了。虽然只有一瞬,还是能感受到她手掌的粗粝,浑不似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比他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更深刻。 倒像个苦役。 他把眼底的嫌恶掩饰得很好,再抬眸时,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神色。闻丹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认清这是现实,不是梦魇。 总感觉不太真实。她恍惚着喝了口茶压惊,差点没被这口茶苦死。 见她表情痛苦,应礼笑道:“这是才送来的海外蓬莱,我颇爱它的清苦。初尝口舌生津,再饮回味无穷,不知闻姑娘以为如何?” “...你喜欢喝这个?”闻丹歌默默在心底记下,硬着头皮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搜查刮肚发表感言,“好茶、好茶,芬芳甘冽,回味无穷。” 看穿她的尴尬无措,应礼暗“嗤”一声牛嚼牡丹,还要摆出一副温情款款的模样徐徐诱之:“看来闻姑娘与我口味相近,也算有缘之人。” 他把“有缘之人”四个字咬的绵密缱绻,两个人明明隔着一桌的距离却如情人低语。 闻丹歌强忍着不去揉耳朵,却止不住脑中迎魁剑的“嗡嗡”剑鸣——本命剑比剑主的感情更敏感,若不是因为对面坐的是未婚夫,恐怕迎魁已经冲上去让人闭嘴了。 上一个这么让她坐立难安的,好像是个修合欢之法的妖道...不行,怎么能如此诋毁自己的未婚夫?她甩开脑中纷杂思绪,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给你炖了汤,你想尝尝吗?” 应礼表情一窒,很快又恢复如常:“多谢闻姑娘。不过我已用过晚膳,此时恐怕无福消享,等晚些时候腹中空空,我一定仔细品尝。” 把冗余的修饰去掉,提取中心意思——谢谢,不喝。 啊,又来这套,还以为今天能成功呢。闻丹歌决定再试一次:“我炖了许久、算了,做汤的材料蛮稀有,对你进阶可能有帮助,真的不喝吗?” 应礼修的是火道,玄凤与他属性相同,有增益功能。 他仍然是那幅滴水不漏的说辞:“劳你费心了,晚些时候我一定...”“那算了。”她起身,闷声道,“这汤太补,你院中的灵植和下人承受不住,我还是带回去吧。” 她怎么知道他把她送来的东西分给下人了!难道她在他院中安插了眼线? 闻丹歌站着等了一会,见他仍然没有挽留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解释也好,道歉也好,只要他开口,她都愿意相信。毕竟相公可是很难找的啊。 “...听说附近有螣蛇作乱为祸一方,我身为少宗主本该前去捉拿。但宗中事务繁杂抽不开身,你...”“要妖丹,是吗?” 她的语气太过冷静,不带一丝失望或者热切,并非应礼预想的任何一种口吻。 他握紧了手里的杯盏,咬牙承认:“是。” 她会答应吗?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吗?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却把全部功劳让给他。 “好。” 沉默半晌,终于得来了想要的答案。心中石头落下的同时,冉冉升起的还有更炙热的野望。 果然,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没有理智的。 闻丹歌并不知道应礼已经把她划分成“为爱献脑”的人。她只是郁闷今天的计划又失败了,无论是英雌救美,还是抓住男人的胃。 应礼对她抱有极大的恶意,这很莫名,使她追夫之路远超九九八十一难。她很苦恼,也很无助。 但是不能放弃。如果两百岁时不能和“星人”隐修的话,刃毒就会发作,她就会因为迟迟不能突破瓶颈暴毙而亡。每每想到这里,闻丹歌就恨不能剃掉一身修为不做镇族人。 旁的剑修单身就是为剑守身心怀天下,怎么到她这里不成亲就会死!原以为祖父高瞻远瞩给她定下娃娃亲,和“星人”隐修就会变得容易,可到头来还是一盘死局。 不过看应礼今日的态度,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似乎有所好转?蹲在角落自闭了半晌,闻丹歌重整旗鼓,决定再接再厉。 只是在那之前,要把手里的汤解决了。 玄凤太滋补,可不能随便送人。闻丹歌在杀鸡时被啄出了心理阴影,不想喝汤,思来想去,府中似乎只有一人符合要求。 她赶着去杀螣蛇取妖丹,足尖一点便到了目的地——一处看着十分齐整,内里却落魄陈旧的小院。这院子既不像下人住的,也不像主人家住的。介于二者之间,住在这的人一定身份微妙。 但闻丹歌并没有这些概念,她只是在打听应礼的一众亲戚时发现他有个弟弟住在这里,秉持着做个好嫂嫂的原则,她时不时会送点东西过来。 今天来的似乎很及时? 见院子门口围了一群下人,趾高气昂气势汹汹,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则坐在地上止不住颤抖。闻丹歌微蹙眉心,忍耐许久的迎魁剑霎时出鞘,只剑风就挥倒一片。 “半妖之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主子了?也不看看你的根骨,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不行,还活着做...”领头的下人脏话才骂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倒下。少年低垂长发下的眼睫轻轻扇动,知道她又来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神出鬼没,却不带恶意,甚至经常救他于水火,让他在方寸宗的日子好过不少。 但他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善意”都伴随着代价。只是目前,他尚且不知道代价有多大。 随便什么代价都行,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能被榨取的价值了。 “咳、咳咳...谢谢你。”如往常一般,他避开了她搀扶的手。他虽然身上带伤,但自尊心很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别人搀扶。 闻丹歌一边用剑替他扫开路上的障碍,一边问:“你的身体比上次更差了,你做了什么?” 少年动作微顿,凌乱但整洁的乌发蹭过她的手臂。虽然行走缓慢,但闻丹歌还是看出他的迟疑,见状便没有继续追问:“算了。这里有一碗补汤,你不嫌弃的话就喝了吧。” 少年和他哥哥一样都是火道,玄凤汤对他而言是极其滋补的药膳。果然,一碗汤下肚,他的脸色都红润起来了。闻丹歌不禁嘴角上扬,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的手艺怎样?” “是你做的?”他惊奇地问,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很好喝。” “嗯。”她点点头,本想沉稳些,但在应礼那积攒的挫败感急需宣泄,还是没忍住泄露心情,“炖了两个时辰,没用引火诀,特意用的柴火烧...” 又是这样,一旦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就会说个没完,像是憋了许久的话对他一吐为快。但少年不反感这种声音,相反,他觉得这种时刻太过温情,就像梦境一样,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温情时刻。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一个饱含善意的人陪在身边。虽然衣衫单薄四壁空白,却不觉深秋寂寞。 他很感激。 “啊,又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回过神时夜幕已经降临,不知不觉又耽搁了许多时辰,闻丹歌懊恼极了。 少年是很好的听众,不论她说什么都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附和或者纠错。每次与他共处一室,特别是在应礼那受挫后来找他,心情总是会变好。 她不禁感慨,哥哥和弟弟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但是少年似乎不知道她的身份,偶尔会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比如现在—— “没事的……之前,你说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现在呢?他喜欢上你了吗?” 闻丹歌:“好像、似乎、也许、可能...没有。” 少年“啊”了一声:“可是你都为他做了这么多...换做寻常人早该动心了吧?” 闻丹歌无奈:“他不一样。他是大家族的孩子,锦衣玉食地长大什么都不缺,或许我做的那些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吧。” 他沉默一瞬,继续为她抱不平:“不一样的,不光是价值的问题,你的心意呢?他没有看到你的心意吗?” 生来拥有一切并不是能够忽视甚至蔑视别人心意的理由。况且从她的描述里,他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对方的正面反馈。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爱上那个人? “...很快我就能成功了。他已经开始寻求我的帮助了。”闻丹歌哑然,半晌才吐出这样的结果。虽然应礼的态度有些古怪,但在今天之后起码愿意见她了。 少年的眼神“腾”地亮起来,他是真心为她感到愉悦:“当真?他肯接受你的喜欢了吗?” “差不多?”顶着这样炽热的目光,闻丹歌实在不想让他失望,罕见地撒了谎。少年眼底的喜悦似乎有一瞬的黯淡,转眼又被笑意填满:“我就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闻丹歌也笑了:“嗯,借你吉言。到时候,额,请你喝喜酒?”作为新郎的弟弟,他应该会出席吧?果然还是要额外感谢吗…… “好啊。”他答得轻快,心底却是另一番想法。 她如果成婚了,就不能再与他有过多来往。而失去她的庇护后,他必须从方寸宗离开。 毕竟如果再不走,等方寸宗的人发现他的炉鼎体质,他逃也来不及了。 第4章 螣蛇 ◎我和贺兰时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 方寸宗辖境,无名村。 “阿婆请问,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秋雨连绵,让本就狭窄的山间小道泥泞难行。深沉夜色下阴风阵阵,似乎暗含着亡灵的哀嚎。陈阿婆走得心力交瘁,猝不及防听到人声,吓得腿脚一软,险些跌下田埂。 “您当心。”声音近到耳边才听清是个女声,陈阿婆被她扶着站起身,嘴里还提着一口气胆战心惊道:“谢、谢谢女娃子。” 闻丹歌带着斗笠,一身玄衣隐于夜色,整个人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她扶着老人走过最艰险的路段,把问题重复一遍:“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陈阿婆那一口气好险没提上来。她颤抖着指了一个方向,忍不住提醒:“女娃子,最近我们这邪门得很,老是莫名其妙死人。这村里啊能跑的都跑了,连我都跑出来了,你怎么、你怎么还要去乱葬岗呢?” 趁老人不注意给她贴了张“平安符”,闻丹歌解释:“您听说过方寸宗吗?我是宗里派来降妖除魔的,您放心,明个你就能回来颐养天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