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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1权宜之计

    这场晚宴上,他们完全抢尽了风头。

    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很开心,毕竟有人准备要结婚总是喜事一桩,尤其他们看起来天造地设,非常登对,只是,除了这场晚宴的主人。

    麦克费登先生这些天以来一直在天人交战,如今都还没有战出个结果呢,就已经是没有再战下去的必要了。

    艾尔德里勋爵为没有征得同意就擅自在他的宴会上宣布订婚而向他致歉。

    而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露出宽容的微笑,表示自己是多么荣幸。

    一直到宴会结束,刚刚订婚的两个人都没能够再单独说一句话,他们全程在忙着应付其他人,并且面带微笑,仿佛是被焊在了脸上的微笑。

    有那么几个瞬间,薇洛待在大厅里,听着大家的祝贺声,看着身边艾尔德里勋爵脸上的笑容,几乎就要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们确实就是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正满心欢喜地想要跨入婚姻,而这是她年少时的美梦。

    可她很清楚,她不能真的就这么戏剧性地与他结婚,这是一桩意外,他根本就没有向她求婚,而她也没有答应任何求婚,她不想结婚,她知道,以她的性格无法使任何男人感到幸福。

    她心中焦虑不安,一度在考虑远远地躲开,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这样无礼地抛下身边的男人,尤其所有人都认为她今晚刚在花园里答应了他的求婚!

    而最糟糕的是,她外公的朋友希望可以由她的未婚夫来护送她回家,这可怜的老家伙玩得太开心,十分疲惫,实在无力承担起这个责任了。

    她只能乖乖听从,并从坐上马车后便把头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沉默不语。

    艾尔德里勋爵的手在破晓的光线中找到了她的手,并握住了它,而她实在太累了,累到无法将手抽回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糟糕了。”他轻轻地说,“我本应该在私下里追求你,确确实实地向你求婚,然后,再向众人宣布订婚,而不是这样鲁莽行事。”

    他在安慰她,保护她的自尊心,薇洛想,这份细腻的心思让她有些想哭。

    “确实是非常糟糕,艾尔德里勋爵。”她道,“我很抱歉,总是给你添麻烦,还将你拉进了这样的困境里,我的行事作风确实总是过于轻率。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真的是无意的,我没有存心想算计你,我知道你一直很有骑士风度,我不会以此绑架你,这可以就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我们只需要再等上一段时日,等到没有人会再谈论这件事了,就可以宣布婚约不作数了。”

    “别再和我说抱歉了,我在你这里已经听了一百句抱歉,也别责怪你自己。”他捏了捏她的手,“你并没有强吻我,我也不至于能被你强吻。我们应该结婚,而且是尽快结婚,你希望在哪里结婚?比较私人的地方?还是说在伦敦汉诺威广场的圣乔治教堂,用一种最体面风光的方式结婚?我认为在苏格兰不错,你的外公外婆在这里。”

    薇洛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以他的高尚品格,一定会将这样的英勇献身行为发挥到极致。

    因为他能猜到她的处境有多糟糕,她过去为了毁掉一桩婚事已经是做了一大堆错事,在外飘荡了这么久,如果她一定要再作废一桩婚事,还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婚事,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将会得到进一步的摧毁,她会连苏格兰都要待不下去了。

    “你并不爱我。”这句话一从嘴里冒出来,薇洛便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是会去跟人谈论一些爱情不爱情的蠢问题。

    “也许你有一点喜欢我,至少我相信,你肯定不讨厌我,但那也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小妹妹,一个淘气的总是惹祸的小妹妹。你一直都是如此善良,如此体面,如此富有同情心,你想要保护我的名誉,以至于在众目睽睽下宣布与我订婚,现在你又勇敢地试图说服自己是真心地想要和我结婚……”

    她还没说完,他便已经打断了她:“你一向这样自认为很了解别人吗?你怎么知道我不真心?”

    薇洛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相,艾尔德里勋爵,因为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我们就必须牺牲余生?我知道,这是你我所处的上流社会所要求的,不论背地里如何肮脏,表面上总是要维持体面,可这真的太荒谬了,你不这样认为吗?”

    “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艾尔德里重复着她的措辞,“原来在你的心目中,那个吻就只是这样?威廉米娜,它就完全没有别的意义了?”

    薇洛愣了愣,他过去从来没有称呼过她的教名,即便在她九岁的时候。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我,我想我也不算相貌丑陋,我们一起跳舞,之后因为意外纠缠在了一起,只能孤男寡女地躲进了花园里,在那种氛围下,会轻率地发生点什么确实合情合理,但那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换了人也是一样的,比如你与麦克什么小姐,我与麦克费登先生……”

    他静静地听着她这些理性的分析,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有些气恼,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需要冷静。

    他们订婚的消息迅速传进了布莱斯将军与太太的耳朵里。

    这简直把两位老人高兴坏了:“薇洛,你怎么都不来告诉我们。”

    “这个……”

    薇洛尴尬地吞了吞口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看着两位笑得开心的老人,犹豫再叁,还是选择坦诚,像这种事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

    “因为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订婚。”她因为慌张,十分快速地道。

    “他没向我求婚,当时的情况很特殊,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都决定好了,只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我们就会悄无声息地将婚约作废,那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的。”

    布莱斯太太闻言,眉头也顿时危险地皱了起来:“你究竟在说什么?误会?什么样的误会才会像是订婚?天呐,你到底知不知道公开的订婚意味着什么?你又知不知道一旦退婚对你而言又意味着什么?你必须得给我们好好解释清楚。”

    “就真的只是一桩小误会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外婆。”面对外婆隐约的愤怒,薇洛害怕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我发誓。”

    “威廉米娜·莎拉·伊丽莎白·考迪科特,如果你还在乎你的外公外婆,就得学会不要每一件事情都遮遮掩掩,你不会希望我们去叫来麦克费登询问吧,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骤然听到自己全名,薇洛上扬的嘴角瞬间就耷拉了下去,吓的。

    而且她也实在不敢想象他们要真的去询问别人的话人家都会说出些什么,这种桃色事件出现在他人嘴里总是要被添油加醋的。

    “跳舞时,我的裙子不小心与他夹克袖子上的纽扣缠在了一起,为防尴尬,我们去花园解决了这个问题,然后不小心被撞见了……”

    考虑老人的身体,薇洛只说了一半,但只是一半,也足够年老的保守人士理解这一切的必要性了,直接订婚是阻止流言蜚语的唯一方式。

    夫妻俩双双沉默了许久,布莱斯将军才又开口询问薇洛:“是艾尔德里说,等到合适时候就解除你们的婚约?”

    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拿着猎枪找人要说法了。

    薇洛立刻证明艾尔德里勋爵的清白:“不,艾尔德里勋爵非常有骑士风度,他确实正准备为了我的名誉做出这个牺牲,是我不愿使他陷入一桩不甘愿的婚姻中,他是个好人,如果他想结婚,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孩。”

    这让他们又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艾尔德里不愿意,他们理论上来说,确实可以提出法律诉讼,但是这桩婚约本就来得这么可笑,他们又哪有那个老脸干这种事逼人家遵守承诺,到时候外孙女也只能自认倒霉,默默承受退婚的耻辱……

    布莱斯太太握住了外孙女的手,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不甘愿?你又怎么就觉得在他心中你肯定不够好呢?你曾经心里很喜欢他,不是吗?事实上我认为你现在也并非不能接受他。”

    “我有哪里好?”薇洛苦笑,“我难道不是哪里都不好?我是个糟糕的女人,我这辈子就没做过几件正确的事,而且,我可是还有个快一岁的女儿呢。”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问题。

    “我希望你从未向他人提起泰茜。”

    “当然,就算你们没有日日耳提面命,我也不可能随意与人说起她的存在。”

    布莱斯太太转头看了丈夫一眼,在获得了对方肯定的眼神时,对薇洛道:“我这些天里一直在想这件事,薇洛,你知道我们爱你,也爱我们的曾孙,如果你有所顾虑,我希望你会知道,我们非常愿意替你照顾她,为她提供一份体面的嫁妆,就算未来身体不行了,也会为她找一位合适的监护人,等她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她会就读于苏格兰最好的学校。”

    薇洛愣住了:“你们想要我放弃掉我的女儿,然后隐瞒一切去结婚?”

    “这怎么能说是放弃……”

    “这就是在让我放弃,她是我的女儿,我为了生她痛了半天,当我终于看见她的脸时,我认为生下她就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我爱她,真的,我已经不准备再有第二个孩子了,她就是我的唯一,就像我是妈妈的唯一。”

    说到这,她哽咽了一声,才继续道:“她也是你们唯一的曾孙,可你们现在却准备不认她的名分。”

    “薇洛……”

    布莱斯太太仍要说什么,可薇洛用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的动作打断了她。

    “我很抱歉,我不该这样对你们说话,我只是希望你们知道,除非她不需要我了,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离开她。”

    说完,她就直接离开了,留下布莱斯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我就知道她不会听,她倔起来的样子真是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生气。她一点都不知道我在得知她跟艾尔德里订婚的消息时究竟多开心,她就像我的半条命一样,我希望她永远别离开,就在我们身边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孩子毕竟大了,随她吧。”布莱斯将军道,“我们不该总想着给她做安排,这是终身大事,她需要自己考虑,甚至可以说,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她明显有自己的主意,永远不会被哪个英俊的男人弄得晕头转向,不能自已。”

    “你又在想安布罗斯·考迪科特了?”

    “如果我能再年轻一点,我会立刻到英格兰去,让他和他的新欢付出代价。”

    “算了,算了,就随他们去了。”布莱斯太太道,“别忘了医生对你的嘱托,博迪,至少我们的孙女平平安安。”

    “你说,她是不是仍然爱着泰茜的父亲?”他又问,“我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别提那个意大利人了,我甚至宁愿她也找个撒克逊人,至少在一个岛上。”她的嗓音掩不住伤感,“虽然我的想法也动摇不了她什么。”

    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她又对她的丈夫道:“我得给艾尔德里写封信,他喜欢她,瞎子都看得出来,身为男人,他已经在角落里躲了一辈子了,现在必须学会主动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