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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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阳六岁时,郭茉莉自杀了。 在孩子年幼,最需要母亲陪伴以完善人格的时候,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关系。 小昭阳尚不明白死亡的概念,他当时只知道,妈妈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这些天,家里的管家女佣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在意幼小无措的他,更没有人抱过他。 某天,小昭阳被带到了一个挂了黑布摆满白花的大厅。 小昭阳听说,这个地方,叫作“郭茉莉的葬礼”。 在葬礼上,有很多人对妈妈大幅照片擦眼泪,和相片前的父亲握手鞠躬。 路过他时,那些人会面带同情的表情,摸摸他的头。 小昭阳喜欢被触碰。 但葬礼上的这些触碰令他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葬礼散场。 小昭阳被管家叔叔牵到了简宁伟的面前。 简宁伟坐在轮椅上,睥睨着他,仿佛高居王座之上。 小昭阳怯生生地问:“爸爸,妈妈在哪里?” 简宁伟冷着脸,没有回答。 眼泪瞬时溢满眼眶,小昭阳鼓起勇气,伸出双臂,再次开口:“爸爸,能不能抱抱我?” 简宁伟一把将他搡开。 面露厌恶之色。 轮椅自动行远。 给失去母亲的六岁幼童,留下一个毫无温情的背影。 转眼,简昭阳到了该接受正式教育的年纪。 简宁伟在诸多理念中,选择了宋明理学,并将“存天理去人欲”的理念,极端化为“灭人欲”。 不能懒惰,作息必须严格遵守科学制表。 不能贪婪,吃穿住行都要按照标准份量。 不能妄为,所有负面情绪都要隐藏压抑。 尤其是,不能肆意亲近他人。 无论身心,过度依赖他人,只会留下破绽把柄。 失去母亲的小昭阳人格本就尚有缺损…… 此刻,又在父亲的强迫下,接受了十数年堪称疯狂的试炼。 简宁伟为什么这样对待简昭阳? 是嫉妒,是迁怒,是偏见,是苛求? 没人知道答案。 小昭阳渐渐成长为少年。 他原本亲近人的倾向,因为过分压制,逐渐成为病态。 从父亲那里学来“讨好人”的方法,让少年昭阳不计成本。 只要想交朋友,他就豪掷千金,买各种珍稀物品来讨好。 这招很有用,少年昭阳交到了许多朋友。 在和友人暗自牵手、并肩的接触中,他病态的渴望稍稍得到缓解。 可身体越是解渴,魂灵越是空虚。 少年昭阳知道,这些朋友都只为他的家世而来。 但这是他唯一学过的与世界相处的方式,他困囿其中,无法脱身。 少年昭阳渐渐成长为青年昭阳。 大学第一年,青年昭阳结识了一位难得的朋友。 那位朋友虽是富二代,却不在意物质,从没收过青年昭阳的礼物。 青年昭阳以为自己如此幸运,命中第一段纯粹的关系,就是难得的知己。 在某一天,简昭阳对友人敞开了心扉,讲述了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从未袒露的接触渴望。 青年昭阳绝不会想到,那时友人的反应并非同情或惊讶,而是…… 恶心。 “越有钱的人越变态吗?”所谓友人破口大骂,“原来你跟我勾肩搭背,都是为了满足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 之后,一系列难以入耳的用词,字字句句突破青年昭阳的心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所有人相处的过程中,都很规矩,哪怕喜欢触碰,对友人也从未逾矩。 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辱骂? 就像记忆里母亲斥责父亲“变态”一样。 后来,简昭阳才领悟,“友人”对他一直抱有纯粹的恶意。 那人就是见不得简昭阳拥有“完美家世”和“完美形象”,蓄意接近,只是为了摧毁他。 掌握了简昭阳的弱点,“友人”正式与他决裂。 不仅如此,自那之后,校内流传开关于“简氏独子怪癖”的丑闻。 校内师生都逐渐知道简昭阳有皮肤饥渴症。 有人对此敬而远之,有人利用这点蓄意接近。 青年昭阳也逐渐明白:图他钱财的关系,反倒不可怕。 看似对他什么都不图的,更需要忌惮。 丑闻开始成为富人圈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自然流传进简宁伟耳中。 自己年轻不曾检点,简宁伟却敢对独子苛重。 遑论为简昭阳出气,他直接将儿子“遣送出国”。 “如果你留学期间还敢闹出什么新闻,就不用回国了。” ——父亲冷漠的要求,如梦魇,伴随了简昭阳整个求学生涯。 大四事毕,简昭阳回国,还未与父亲重逢,先收到了其分管公司的任务。 秘书与他交接时,还带来了简宁伟另一个命令: 结婚。 不是为了简昭阳的幸福,而是为了商业联姻。 以及,避免他执掌公司期间可能出现的“职场性-骚-扰”。 所以,简宁伟从未信任过简昭阳的人品。 哪怕留学期间简昭阳克己复礼,完美得像一个程序执行的机器人。 哪怕为此,简昭阳压抑得几乎无法入眠,靠药物维持状态,沦为医院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