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历史小说 - 旅明在线阅读 - 第527章

第527章

    与此相对的就是那一票周边小弟,包括日本和南亚的那些朝贡骗子。所有这些小国的日用品市场在漫长的岁月里,都被明国商品占据了大量份额,像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这些新兴城市就更不用说了,你能指望几十年前还露着吊的野人去生产铁钉和描金扇吗?

    所以对于刘香这样的大型海盗集团来说,去物产贫瘠的南亚就相当于被降维打击了。

    在明国,刘香上一趟岸,在防守薄弱的乡镇地带就能抢到银子,日用品,丝绸和瓷器;而在南亚,马来海盗们日常能抢到的,除了椰子,西米之外,奶桶垂在肚子上的棕皮肤女野人就是好货色了。

    有多大的盘子,就有多强的寄生虫。富裕的明国沿海地区不但能养活刘香,历史上还养活了更多的海盗大帮。

    而在南亚,除了那几个有数的城市外,其余地方说句不好听的,那些野人部落即便不抵抗,放开让刘掌柜抢一趟也不够开销的。至于那几座城市……堵住马尼拉湾是可以抢到商船,只不过海湾里除了商船还有西班牙人的舰队,刘掌柜大概也不嫌自家命长。

    最重要的还有渠道问题。海盗集团看似来去如风转战千里,但是依旧需要后勤支持的。遍及明国沿海的“窝主”们一边帮海盗销赃,一边给海盗提供补给和情报;离开这些窝主,海盗集团就成了聋子和瞎子,另外,刘掌柜总不能让手下用瓷器来填肚子?……而这种窝主在南亚是不存在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作为掌管着万人大帮的决策者,刘香在盘踞珠江口之后,对于今后的战略其实是进退维谷的:北上会被教做人,而南下的话,别说他带不走那么多人,即便他能带走,这些人也会像沙子一样消耗在南亚的群岛,野人和疾病里,再不会有大明这样舒服的日子可过了。

    于是在广东落脚后不久,刘香当即做出了一系列决定:首先是裁员。一大批外围小掌柜随即被放走,自谋生路。这种海盗之间的聚散离合很正常,所以很快有一半以上的人马四散离去,各奔东西。

    接下来刘香便联系了葡萄牙人。除了希望得到一些军事上的支援外,刘香还试图从葡萄牙人手中得到一些商业方面的合作。

    另外,刘帮主也是有考虑退路的:同样信奉天主教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关系一向比较密切,刘香认为,如果现在通过澳门这个桥梁和西葡二国多一些联系话,假如真到了不得不选择的那一天,那他至少还能多出一条去马尼拉给西班牙人打工的路,而不是必须向那些髡贼投降。

    当然了,在寻找退路的同时,刘香依旧在开展着自己的主业:劫掠。

    不劫掠是不行的。哪怕是放走了一半多的外围海盗,但是刘香的手下依旧有四千人,两百条船的规模。这些人船每天消耗掉的给养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不做买卖的话,很快就要坐吃山空了。

    另外,被放走的那几千人马也不会凭空消失,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依旧会组成零散匪伙在附近“做买卖”。所以对于广东方面的府县来说,等于在原有的匪患基础上,短时间内突然增加了一股万人匪帮,局面顿时大坏。

    很快,雪片一般的报告文书就飞进了两广总督衙门和布政使,按察使,总兵衙门。这些文书有地方府县官员的奏报,也有海商和海商背后大门槛人家的告状信,其中内容出奇一致:刘香窜犯州县,还在海路设卡抽水,致使各地生民涂炭,商旅叫苦不迭,望列位大佬速速想出办法应对。

    然而大佬们有个屁的办法。两广总督衙门除了严令各地卫所加强守备,增设烽燧望哨之外,也拿不出什么好点子。

    至于说刘香在外洋设卡抽水……随他去吧,反正珠江口没了刘香还有王香和马香,就朝廷那点水军的实力,还是“观其自败”为妙。

    然而这一次刘香无法“自败”了,因为北上的道路已经被髡贼封锁,而刘帮主又不想南下,连老巢潮汕地区都待不住的刘香集团,很快便给广东方面带去了远超历史同期的劫掠事件。

    这中间当然少不了某个恶毒政权的推波助澜:刘香大帮在珠江口的行动只是带去了规模效应,但是要让广东官场感觉到“痛苦”这个词,那还要看风流人物。

    ……原本在浙江沿海一带打击敌对缙绅商路的“德邦”号特种海盗小分队,在这之前就被情报局调到了珠江一带。由于献上的见面礼比较丰厚,所以小分队在刘帮主来到广东后,第一时间便顺利加入了大帮。

    当初那支由陈二爷当掌柜的海盗小分队,现在除了还是马六同志在当掌柜之外,其余的水手和船只早已更新了好几茬,小船队的实力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这次挂单在刘大掌柜麾下后,德邦号小分队便开始了充满科技含量的精准打击——广州站的特工会将某些特定海船的出行信息用电报通知给小分队,然后这些海船就会被精准截击,不分昼夜,不分地点,甚至没出珠江都会被劫。

    被劫后的海船自然没有好下场。货物被抢,船只被拉走或凿沉是一定的,凶神恶煞的“刘香麾下的海盗”说不得还会砍两个海商来下酒。

    这之后其余的倒霉蛋会被放走。然后很快商号的掌柜便会得知消息,接下来商行的大股东也会得知噩耗——这些大股东毫无意外都是广州城里的官员和缙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