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刚才可曾有人来过?” “没有。”两个侍女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即又觉得不对,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审配沉声说道:“想好了再说。” 侍女们原本就白的脸顿时煞白,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说道:“田公刚刚来过,见主君正在休息,就没有打扰,说是待会儿再来。” “还有呢?” “还有……少主跟着一起来的,看起来有些紧张。田公教训了他几句,看起来……看起来……” 审配抬起手,叫磨墨的侍女去传儿子审英。 田丰虽然为人刚正,但他是个知礼的人,不会轻易的教训审英。 作为他的长子,审英已经是他不可或缺的臂膀,需要在将士们面前保持一定的威信。而且审英本人也颇有城府,不是轻易会将紧张表露出来的人。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审英都沉不住气了。 审配回忆着最近的形势,猜测着可能的原因。他想到了沮授,却又想不出沮授能传回什么消息,以至于审英都控制不住情绪。 彭城之战后,沮授没有回冀州,离奇的失踪了,再次传来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并州太原。 审配没有问过,但他相信,这件事与田丰有关。 田丰已经绝望了,他将希望寄托在沮授身上。 一会儿功夫,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迅速来到门前。 “阿翁。”审英带着寒气,推门而入。他站在门口,脸色青白,肩上一片白。 “下雪了?”审配问道,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窗户被纸封住,只看到比平时亮一些。 “嗯,下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审配心里一紧。“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审英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他在审配对面的席上坐下,低声说道:“沮公与传回消息说,袁本初上请罪疏,免官归故里了。此外,朝廷将在冀州推行度田,不从者,皆为逆党。” 审配眼神微缩,沉默了片刻。 “袁本初请的是什么罪?” “田公手里有请罪疏抄本,但他不让我看。” “哼!”审配哼了一声:“能瞒到几时?以朝廷那作派,估计睢阳书坊正在加紧印制,要不了多久,整个山东就能知道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袁本初就是个纨绔啊。当初不敢面对董卓,如今不敢面对天子。他还能成什么事?” 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审英可以走了。 审英却没动。“阿翁,我们……真的要继续坚守吗?” 审配眼皮一抬。“要不然呢?” 审英不安地舔着嘴唇。“阿翁,既然袁绍都能全身而退,想必朝廷也不会对我等赶尽杀绝。真等天子兵临城下,可就难以挽回了。我听说,天子召四方兵会于洛阳,连刘表都亲自赶到洛阳了,兵力必然不少。邺城虽坚……” 审配抬起手,打断了审英。“你还没看出来吗?天子还没到邺城,便诏告天下,要在冀州强行度田,这是逼着冀州人造反,然后一网打尽,你称不称臣,并无区别。” 他叹了一口气。“既然站着是死,跪着也是死,何必要跪?” 审英无言以对。 审配挥挥手,示意审英不用再多说了,去请田丰来。 审英不敢多说,起身出去了。 审配坐在案上,脸色越发阴沉。 天子要在冀州强行度田,摆明了是逼冀州人低头。他这是有多自信,觉得就算整个冀州都反了,也能用武力解决问题? 天子能调用的兵力,他已经反复算过,最多十来万人。包围邺城没问题,短期内攻下邺城却几乎不可能,双方对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天子哪来的底气,要率十多万大军,在冀州进行旷日持久的围城? 不仅如此,他还嫌不够,居然要强行度田,逼冀州人表态,而不是分化离间。 强行度田,必然会有人反对,或带着粮食赶来邺城,或者就地据守,逼得天子只能消耗大量时间,攻击前进。 过了小半个时辰,田丰来了。 听完审配的疑惑,他一声苦笑。“正南,你有没有想过,朝廷也许宁可慢一些,也要将冀州变成一个典范?” “什么典范?” “全面推行度田的典范。” “全面推行度田也能当作典范?”审配冷笑。“就算是典范,也是横征暴敛,掠夺民财的典范。” “对我们来说的确如此,可是对那些流民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审配一愣,眼神变幻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他这是要步张角后尘么?” 田丰一声叹息,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厚厚的的纸卷,摆在审配的面前。“这是袁本初的请罪疏,你看一看。” 审配瞥了一眼,却没有接。“一个懦夫的自白,有什么好看的。” 田丰站起身,甩甩袖子,转身就走。“天下第一等高门子弟,士大夫魁首,党人领袖,却是一个懦夫,你觉得这无足轻重吗?百年养士,一败涂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 审配恍然大悟,顿时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金星迸现。 第八百三十九章 变则通 名不正,则言不顺。 虽说绝大部分人追随袁绍,与朝廷为敌,为的都是利益,但没有人会直接承认这一点。他们会为自己找各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