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历史小说 - 汉道天下在线阅读 - 第480章

第480章

    回到帐中,曹昂坐了片刻,对犹自愤愤不平的夏侯充说道:“子沛,你如何看丁幼阳?”

    “不熟悉。”夏侯充摇摇头,过了片刻,又道:“除了姓丁,以前也没看出他有何过人之处。”

    “他以前只是没有名声,并非无过人之处。如何得到天子任用,便脱颖而出,身为大吏。”曹昂说道:“如此者,还有钟元常,甚至荀侍中也不例外。”

    “那又如何?”夏侯充茫然。

    “子沛,天子用人,不取名声,而取才干。”曹昂拍拍夏侯充的肩膀。“你要想受人尊敬,现在就是机会。只要你能勤学苦练,建功立业,将来也许会比丁幼阳、钟元常位高权重,根本不需要借助他们的名声。”

    夏侯充怔怔地看着曹昂,不理解曹昂为什么会这么亢奋。但仔细想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

    荀攸回到贾诩帐中,重新入座,拈起一枚棋子,轻轻落子。

    贾诩应了一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曹兖州一下子送过来三个质子,看来是决心已下。”

    荀攸眼睛盯着棋盘,嗯了一声。“关东大战在即,陈留、颍川的压力最大,甚至整个河南都会在袁绍的兵锋之内。他有些紧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身为留守监军,有何计划?”

    荀攸苦笑。“我奉命监三郡,皆在边塞,河南却在中原,怕是鞭长莫及。”他拈起棋子,在指间摩挲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思。“能支援曹孟德者甚众,却无人居中调度,似乎不妥。”

    贾诩目光微闪,思索片刻。“或许天子心中已有人选,只是时机未到,不能宣诸于口。”

    “谁?”

    贾诩笑了。“公达,君心莫测。且天子聪慧,纵有一时不觉,亦能及时改正。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智者千虑,亦有一失,万一天子……”

    “就算河南丢了,又如何?”贾诩打断了荀攸,指指棋盘。“你还是先关注好眼前吧,又要输了。”

    荀攸扫了一眼棋盘,哑然失笑,将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盘上。

    “先生高明,攸自愧不如。”

    贾诩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比你痴长几岁而已,何足称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自问不如你远甚。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有些事非人力可为,才算看得淡了些。”

    荀攸笑道:“观先生之意,似有遗憾?”

    贾诩眼皮一挑,沉吟了片刻,淡淡一笑。“人生若是无憾,岂非无趣之极?”

    第三百八十九章 鄙视链

    臧洪走进了晋阳城。

    进城之前,他先去拜访了士孙瑞、沮俊,向他们表示感谢。

    没有士孙瑞和沮俊出手帮忙,陈宫、陈容救不出他。

    进城之后,臧洪先拜访了司徒赵温,然后便去了司空府,拜见张喜。

    看到臧洪,张喜唏嘘不已。他既为臧洪无恙而高兴,又为臧洪和袁绍决裂而难过。

    臧洪曾是山东州郡结盟的主盟人,是袁绍成为山东士族领袖的推动者,如今却与袁绍反目成仇,令人感慨。曾经登高一呼,天下响应的袁绍经历了韩馥、张邈的事件后,又与臧洪刀兵相见,很难让人相信他还能以德行领袖山东士族,平定天下。

    张喜问起臧洪路上的见闻,臧洪顺势提出了连日来梗亘心中的疑惑。

    荀彧说,天子欲兴王道。

    王道是儒门的最高理想,臧洪自然求之不得。但他有两个疑问:

    一是天下大乱,州郡割据,这时是行王道的好时机吗?

    二是孟子虽然推崇王道,但孟子迂阔也是出了名的。这时候推行孟子学说,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听完臧洪的疑问,张喜盯着臧洪看了半晌。

    “子源,恕我直言,令尊是将才,却非学者,于儒学、治道皆不甚了了。天子征你入朝,一是看中你的忠义,二是看中你的用兵之能。你有心于学,自然是好的,但你发问之前还是应当多读一些书,深思熟虑,免得贻笑于方家。”

    臧洪顿时涨红了脸,怒气勃然,只是不敢发作。

    一来张喜是前贤,别说教训他,就算是教训他父亲臧旻也有足够的资格。

    二来张喜说得也没错,他们父子的确不以学问名世。在张喜这样的儒臣面前,他本能的底气不足。

    见臧洪辞色不顺,张喜越发不喜,沉声说道:“别的不说,你这浩然之气就杂而不纯,当善加养护。到任之后,军政之余,当熟读典籍,修身养性,不可直以意突。”

    臧洪失望之极,怏怏而退。

    站在司空府的门外,臧洪发了一会儿呆。他奉征入朝,本来意气风发,以为自己奉义而行,当得众人景仰,没曾想却被张喜劈头盖脸的批评了一顿,好生气闷。

    想了想后,他又转身去拜访太仆赵岐。

    赵岐正在堂上授课,堂上坐了几个弟子,堂下坐了一群。有的托腮而听,有人奋笔急书。臧洪进来,竟无一人抬头。臧洪见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到其他人。

    看到臧洪进来,赵岐转头使了个眼色,侍立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点头致意,快步迎了过来,示意臧洪随他走。

    “臧君,这边请。”

    两人来到侧院。侧院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堂西是卧室,堂东是书房,里面有一张大案,案上摆满了纸笔。两个年轻士子正伏案抄写,听到臧洪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脸上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