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8）

    烧水的间隙你要去找一下药在哪里。

    拉开木质的抽屉，里面放着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刚拉开你就闻到里面散发的陈旧气味。

    这里面多数是你在路边捡来的东西，刀口已经磨损生锈的指甲剪，氤氲着杂色的玻璃弹珠，造型稀奇古怪的廉价水钻装饰品，古铜色掉漆的纽扣，以及一些小块圆润漂亮的鹅卵石。你的指腹贴上鹅卵石光滑的表面，轻微磨手的触感。

    看着它们，你的心里升起一点酸涩的快乐，很容易就会想到从前。

    捡东西这个习惯是你小时候养成的，那是在你被母亲抛弃之后。

    可怜的小女孩孤零零的蹲在垃圾桶旁边。

    黝黑乌亮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正在用手翻垃圾里面的食物残渣的流浪者。

    他蓬头垢面，表情麻木。

    流浪者抓着手里变质即将腐烂的食物，缓缓地塞进了嘴里，机械的咀嚼着。

    你很饿，但是看着流浪者吃东西的场景，你的饿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双脚蹲的麻木的快要丧失感觉，你也不敢乱跑，可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也没有等到妈妈回来。

    你的外婆刚好在附近发现了你，她疼惜的看着你，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枯瘦的手揉了揉眼角流下的浑浊泪水，终究还是不忍心的把你捡回了家。

    满头白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羸弱老人背着双脚蹲的发麻得你走了一路。

    她撑起了往后一段时光里你的人生。虽然她曾经没能救回自己年少失足的女儿，但她给你带来了温暖的救赎。

    那段时间你们住在垃圾场旁边的棚房里，环境简陋，但她总把房间收拾的很整洁，之后再拉着你的小手靠着捡垃圾给你攒学费。那时候你觉得捡垃圾也是蛮有趣的，像是寻宝游戏。

    外婆在受苦，她的同龄人却在颐养天年，享受儿孙之乐。

    在此之后你慢慢长大，外婆也日益衰老，可怜的老人得了治不好的病。

    一贫如洗的生活，没有钱治疗，你看着镜子里刚刚长开的少女稠丽美艳的脸庞，想到了和妈妈一样的路。

    下定决心的当晚，外婆知道了这件事情，病恹恹的老人半躺在床上用沧桑苦痛的声音祈求你不要救她。

    枯瘦的手紧紧的握着你，她希望你可以有美好一点的人生。

    她把自己仅剩的用布包着的皱巴巴的钱票都塞给了你，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拿着棍子把你赶出了家门。

    强硬的态度。

    你筹到的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你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也没有救回她。

    之后你就没有了亲人，开始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酗酒，打工还钱。

    一点点堕落。

    但是你有自己的底线，你不会走上那条最糟糕的路线。

    但是这日子真的好难过。

    你的手凝滞住，压下回忆，刚刚仿若定住的湿润眼珠转了转，手烦乱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一盒阿莫西林。

    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你轻声嘟囔了一句真麻烦，刚刚忽然涌上来的回忆让你的鼻子有点发酸。

    真的很久没有开心过了。

    你从盒子里面拿出来一板药，抠开镀铝泡罩。

    热水烧好了，你倒了半杯放在桌上晾了一下，等到不那么热的时候准备给床上的男人喂药。

    喂的时候你犯了难，虽然这次他依旧陷入了昏睡，但你无论如何也喂不进去，他的牙关紧合着。

    僵持了一会儿你放弃了，管他呢，爱吃不吃。

    下午你去了一趟打工的地方，辞了临时工的工作。

    临近傍晚的时候闵赵清醒了一会儿，他无声的打量着你，清致的眉毛微微皱起。

    依旧被抑制的体能，隐隐生出好感的陌生女人的家，被囚禁的自己，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