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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姝色/表哥恶我 第58节

    思绪纷乱地用了一顿午饭,宁姝就连午睡都比平日难了许多。

    好容易熬过了白日,快到戌时,宁姝从妆匣中取了那枚玉兔簪,将两个丫头都支开了只身去赴了约。

    这种事,她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了,自己静悄悄地去了,再静悄悄地回才最好。

    入了六月,就算是夜风也是带着热气,走到延寿堂,宁姝不住地给自己扇着风,心中唾骂秦琅这厮祸害人。

    延寿堂中,长平长公主正与婆婆拉着家常,顺嘴又商量了一番大儿子的事。

    眼看着大儿子年岁大了,长公主也操心起了儿女婚事。

    原本属意的宁家丫头没戏了,但不代表这盛京就没有好姑娘了,长公主并没有气馁,近来也不时相看着其他家的姑娘。

    然选来选去,都觉得姑娘好虽好,但大儿子总是淡淡的,看着对各家姑娘都一个样,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都好”。

    长公主是过来人,深知两情相悦的重要性,希望能找个至少同大儿子情意相通之人,后半辈子才能幸福顺遂。

    但长公主和秦老夫人皆是没什么头绪,心不在焉地聊了会,长公主便带着婢女玉苓从延寿堂出来了。

    隔着老远,主仆二人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泠泠月色下,少女一袭湖蓝色的烟罗裙匆匆走着,偶尔有夜风拂过,撩起少女衣带裙裾,飘逸出尘,再看那在假山后迎接她的人,长公主颇有种做梦的玄异感。

    只因为那笑眯眯站在假山后的人是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

    素来不对付的两人竟前后脚踏进了假山后,主仆两人神色滞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殿、殿下,那是二公子和……宁姑娘?”

    玉苓不可置信地开了口,不敢将话说满,只期期艾艾地开口道。

    长平长公主眼看着两人闪身进了假山,嘴里也喃喃道:“好像,是的吧……”

    同玉苓一样,长公主脑袋也有些发懵,但看着二人消失在假山后,长公主脑袋灵光一闪,忙跟了上去,玉苓看着主子跟了上去,忙不迭也跟上了。

    长公主特地选了假山外的另一个出口,以防自己偷听时不会被两个孩子突然出来发现。

    玉苓震惊地看着在假山外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听的主子,纵使心中翻了天,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假山内,光线昏暗,勉强可以看清人的轮廓。

    宁姝远远就瞧见打扮得过分骚包的秦琅对着她招手,她黑着脸走过去,随着秦琅踏进了那处昏暗的假山后。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但宁姝并不担心秦琅会对她怎样,心里的直觉如此。

    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枯叶散在假山中,被宁姝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响,在这片寂静的天地中尤为清晰入耳。

    但这些都不及秦琅此刻的心跳声。

    “说吧,你这些都什么意思。”

    宁姝审视的目光落在秦琅身上,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样短短一句。

    自打知道这跟金贵的簪子是出自秦琅的手笔,宁姝有一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

    意料之中是因为,除那些长辈外,阖府上下,有这个能耐又能干得出这种奢靡事的,怕是只有秦琅一个人了。

    但宁姝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大费力气将这东西送给与他一向不睦的自己?

    难道是别有居心,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

    越想越不对劲,宁姝瞧着秦琅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

    另一边,察觉到宁姝越来越不善的目光,秦琅满腔热血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静了许多。

    “什么意思?喜欢你的意思!”

    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秦琅这份情念吐了出来,砸得宁姝半天没回过神。

    “你说……什么?”

    宁姝张了好几次口,才将这话艰难吐出,整个人就像被雷劈过一般。

    她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秦琅说喜欢她。

    宁姝甚至怀疑自己是在一场噩梦里,要不然怎么会听到秦琅说喜欢她?

    “你是故意的吗?非要再听我说一遍,行,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说,我喜……”

    “闭嘴!”

    少年特意拉长的话语被宁姝粗暴地打断,气氛安静了下来。

    “秦二郎,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但也不能用这种昏招来戏弄我,若是被家中大人知道该如何收场?”

    “而且我不会在你家待一辈子的,过了这月二十,琳姐姐婚仪一毕我就回扬州自己家了,碍不着你什么事,你就非要揪着不放吗?”

    宁姝虽不是那种恪守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但也是注重自己名节的。

    若是被秦琅稀里糊涂地那么一闹,终究是她吃得亏要多些,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因而秉着耐心,拧着眉头说了几句规劝的话。

    秦琅一听这要回扬州的话,心境瞬间就乱了,欺身上前两步,攥着双拳气急败坏道:“你不能回扬州,还有,我不是在戏弄你,我是真喜欢你,你今晚只要说个愿意,我马上去告诉我娘,明儿就让我娘去扬州提亲,八匹马都拽不回来!”

    更深重的阴影笼罩在宁姝身上,在秦琅这一段犹如发疯的话语声下,宁姝神色逐渐惊恐起来。

    “你……你来真的?”

    宁姝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双唇颤抖道。

    见宁姝退后,秦琅双目灼灼,又逼近了两步,满心滚烫道:“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娘,我们……”

    带着满身的侵略性,连说出去的话都句句烫人,宁姝骇得后背抵在了假山上,语气激烈打断了他:“你滚开,我不愿意!”

    假山外,正在侧耳偷听的一对主仆面色呆滞,双眸圆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外之语,相互对视着,久久未曾动作……

    夜色幽幽,蝉鸣声阵阵。

    少女抗拒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刃,深深插进秦琅的胸膛,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此刻的秦琅,就像一只即将发疯的恶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戾气。

    宁姝扶着假山壁,丝毫不惧,毕竟对骂那夜都经历过,宁姝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怎么,你是失忆了还是打马球把脑袋打傻了,你以前怎么针对我的你忘了,就这样还指望我愿意,你做什么白日梦!”

    虽然不接受秦琅,但得知这厮对她的心思后,宁姝莫名多了几分得瑟,这是以往从没有的感觉。

    就好比小时候成天跟你抢东西对着干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要认自己做老大,那种油然而生的得意根本压抑不住。

    然得意虽得意,宁姝不会忘了形,姿态冷漠地叱问着,试图快刀斩乱麻。

    气氛只静了几息,就被秦琅扭捏中带着羞涩的话语给打破了。

    “以前……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你若是气不过,你看怎么着才能解气,我都依你……”

    低声下气,又带着些愧疚的讨好,秦琅此刻这番情态,虽看着降火气,但属实不是宁姝想要的。

    她本还有些斥责的话滚到了嘴边,然现在却仿佛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了。

    他怎么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这委实打乱了宁姝原本的措辞,让她心头慌了一瞬。

    “不依不依,怎么都不依……”

    烦躁和慌乱之下,宁姝开始使性子了,不管不顾地粗暴拒绝,这让已经低声下气但还是不起作用的秦琅几欲崩溃。

    “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爷不会让你走!”

    像是怕人飞了,秦琅到了这一步,干脆胆子也肥了,几步上前,无视着昏暗的环境,准确无误地一把攥住了少女纤细的腕子,整个人固执地就像块石头。

    宁姝根本没想到这厮敢上手拉她,一边挣扎一边骂道:“我说了咱两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个混不吝,快给我放手,姑奶奶明日就回扬州,再不想看见你这熊小子!”

    想来秦琅吧的骨子里是带着些反骨的,宁姝越是这样,秦琅就越不会放手,加上被那句明日就回扬州的话刺激到,他不仅没把人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男子的力量岂是女子可以抵抗的,宁姝性子再厉害,力气上也总不能跟打小练武的秦琅抗衡。

    察觉到这厮的变本加厉,宁姝气红了脸道:“你松不松开,别逼我我扇你……”

    宁姝说着话可不是玩笑,毕竟以前对着那些居心叵测的无赖公子,宁姝从不手软的。

    秦琅大概是不在乎,又或者是不相信,仍旧固执地攥着,丝毫没有放松力道。

    宁姝再也忍不住了。

    啪!

    只听见假山内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天地仿佛都安静了。

    假山外,主仆二人也在风中凌乱了。

    一巴掌下去,宁姝畅快极了,甩了甩被秦琅捏了半晌的手腕,抬头看去。

    “你打我?”

    只见少年僵立在那,一手捂着那半张挨了一嘴巴子的脸,神色拢在一片昏暗中,虽看不太清,宁姝也能猜出是如何惊怒。

    没人能在挨了一巴掌后还面不改色的。

    怕这厮发疯,宁姝先发制人道:“我看你今夜是喝了马尿了,这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松开,活该!”

    自知现在情形对她不利,宁姝说完就往外冲。

    因为心神不定,宁姝慌不择路,没有奔向一开始的出口,而是选了另一边,冲出去的那一霎那,正好与蹲守在假山外的长公主主仆迎面撞上了。

    “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休想……”

    秦琅刚从被打中回过神,就看见宁姝提着裙子要窜出去,他什么也来不及顾了,忙不迭抬腿就追了出去……

    柳暗花明,假山之外,尽被月色笼罩,眼前瞬间亮堂了起来,也让秦琅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那,一脸的肃穆。

    “娘……”

    满腔的热血都瞬间凉了下来,他期期艾艾唤了一声。

    宁姝是第一个发现长公主在此的,疾如风的脚步也是生生止住了,有些无措地立在原地。

    算是当着长公主的面打了人家儿子,此种局面,宁姝倒是从没遇到过,不觉有些尴尬与茫然。

    但说到底,是秦琅无礼纠缠在先,宁姝觉得自己占着理,定不能退让,也不应当觉得害怕。

    念此,宁姝面色沉静,不卑不亢。

    长公主看了这一出闹剧,心中只觉万马奔腾,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落在宁家丫头沉怒的面容上,又看了一眼小儿子期期艾艾的没出息样,闭了闭眼,再睁开,只艰涩地吐出一句:“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