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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85节

    屋内喝完药的宝因掩唇打了个哈欠,下榻进了里间去,踩着脚踏坐在卧床边,稍稍屈身,伸手往枕下摸了几下,拿出一枚铜钥后,起身到西壁开了个匣子,拿出府牌。

    刚拿在手上,外边便有婆子在喊“大奶奶”。

    宝因往里间门口瞥了眼,不惊不慌的合上匣子,抬脚去外间的同时,有婆子也从屋外挑帘子进来。

    她缓缓坐下,笑道:“最近府里事忙,阿婆怎么还亲自来了。”

    管事婆子忙上前,瞧起来十分为主子的事情卖力:“大奶奶突然问炭的事,我怕她们说不清,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

    末了,又紧着前面的话头接着说道:“那瑞炭还剩了尺余,不知道大奶奶是要来做何用?”

    宝因瞧着外面的人影,笑而不言。

    没一会儿,玉藻就走了进来,因打断两人说话,对着管事婆子歉意一笑,再近前去递过重新装了炭火的手炉子。

    送完便出去了。

    抱着手里暖和的炉子,宝因思忖着开口:“今日太太便要回府了,虽已进了三月里,可这两日的寒气着实重了些,连我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太太?”

    前几日,男子去完宝华寺回来,便说郗氏愿意回府,只是想着等十五烧完香再行回来。

    她往旁边微扬下巴,那儿正躺着前面从里间带出来的东西:“你现在便赶紧拿上府牌去取一些送到福梅院,叫那些婆子赶紧燃好放进屋里,顺便再替我瞧瞧院子收拾的如何了,还有今日所焚的香不可再用前几日的那味重香,要焚些淡雅的。”

    管事婆子上前拿好玉制的牌子,将这些事一一记下。

    待人走后,宝因坐着想了会儿林卫铆三日后要亲迎的事,不注意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她瞧了眼漏刻,进里间戴好坠有玉石的金璎珞,又稍偏头,双手凑近耳垂,挂了对碧玉长坠子。

    又在髻边簪了朵石青色的绒花,金珠簪旁则插了支翠色凤钗。

    帘子外忽传来动静,她收拾妥当后,出去一看,原是玉藻来到屋内坐下。

    前面手炉抱久了,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

    宝因走过外间,到了旁边打通的另一间屋子,站在桌旁,捧起茶盏喝了口,想起这几日被这个丫头管辖,凡是她的事,无论何事都要亲历亲为,忙得团团转,不禁调侃道:“瞧你怎么就坐下了,我还想劳烦你去帮我瞧瞧兕姐儿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叫乳母给她穿好衣裳,准备见她祖母。”

    正在收针脚的玉藻闻言,抬起头来,担忧道:“大奶奶您病还没全好,真要去?外面又那么冷,要再受了凉非得厉害死。”

    “不碍事,女医不都说喝完今日的药便不用再喝了?”润完嗓子,宝因走了几步,回到外间,拿起几上的贵妃镯和细金镯,拢进腕中,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缓下语气,好声回道,“太太去宝华寺修行一年多,好不容易回家来,我身为儿媳,若是不去,太太会如何想?”

    郗氏在闺中时受够白眼冷落,所以最是见不得别人不尊又漠视自个儿,她这个儿媳如今还管着府中,不管有何缘由,哪怕是病得起不来了,只要郗氏见不到她,只怕心里都得怄死去。

    觉得别人瞧不上自己,或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玉藻叹气,收完最后的针脚,给大娘子绣得吐奶巾便也算好了,她放下起身,连忙去大娘子所住的小儿房。

    去完回来,只见女子立在屋前阶上。

    宝因瞧见乳母抱着兕姐儿来,下阶去瞧,轻摸了几下婴儿软嫩的脸颊,便要出院子去。

    “大奶奶。”玉藻急忙从正屋出来,追上去塞了个手炉子,“好歹带上这个。”

    宝因浅笑着接过,缓缓走过游廊,迈出门槛,下了石阶,往西边走去,中间路过福梅院时,停下吩咐乳母先进去,随后自个儿去了西角门。

    快到时,又遇见林妙意、林却意、林卫罹、林卫隺都来了。

    王姨娘和周姨娘也不敢怠慢郗氏这个太太。

    昨日的嘱咐,他们也都记得。

    几人万福、拱手的向女子见过礼后,林却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嫂嫂,兕姐儿呢?”

    宝因笑了笑:“先去太太院里了。”

    林却意还想说什么时,站在门楣外面的小厮匆匆跑到女子跟前:“回大奶奶,太太的车驾到巷口了。”

    宝因颔首,指尖轻轻敲着暖炉,待听到车轮碾过沙石的声儿,她才不急不慢的把手中暖炉递给旁边侍儿。

    不到半刻,淄车便到了角门前。

    婆子瞧了眼女子,然后有眼力见的赶紧跑下台阶,走到车凳前去搀扶着妇人下车。

    林却意瞧见许久不见的母亲,高兴得跑上前:“母亲终于舍得回来了。”

    郗氏和蔼的点点头,瞧着这个自小体弱的女儿,长高了,长肉了,她又扫了眼台阶上的女子:“你嫂嫂接你回府倒是对的。”

    然后走上台阶。

    妇人一身靛蓝褙子,浓重的佛香。

    宝因微低眉垂眼,温顺的喊了声:“母亲。”

    林妙意、林卫罹几个也立马跟着喊。

    王姨娘和周姨娘不算主子也不算奴仆的,则更谦卑的弯腰喊太太。

    瞧着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在这儿,郗氏脸色还是好看的,但也只笼统的应了一声“嗯”,随后走过女子,径直走到自己生的四哥林卫罹面前:“罹哥儿壮了不少。”

    再是林妙意,妇人也和善的打量起来:“妙姐儿也越发出落的水灵,你嫂嫂应该也给你议婚了吧。”

    郗氏慈爱的关照了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除了...林妙意担忧的看向自己嫂嫂。

    宝因露出个从容的笑,泰然处之:“这里风大,母亲还是先回福梅院,婆子已在那儿燃好了炭火。”

    郗氏不冷不淡的欸了声,说了句“我都听你的”,便一手拉着林却意,一手拉着林妙意入府去了。

    王姨娘和周姨娘算不得主子,也没什么话能跟郗氏叙,先离开了。

    林卫罹和林卫隺是儿郎,说不上女儿家的话,加上还要进学,拱手回了东府去。

    等郗氏走后,宝因抱过暖炉,立在门口吩咐了几句,才转身入府,往福梅院去。

    快走到正屋前时,便听郗氏在说道:“你嫂嫂的确是个能干的,她嫁给你长兄后,府内一应事务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连我都要钦佩几分,倒不愧是谢家出来的。”

    转瞬又说别的话来:“我们却姐儿以后可要心存善念,不要乱杀生,妙姐儿也是,多为子孙积福。”

    宝因止住脚步,站在绿色廊柱旁,仰首瞧滴落下来的雪水,默默听着的同时,唇角勾起一抹笑,覆在暖炉上的掌心伸出去,接住那水滴。

    一下一下,砸得生疼。

    掌心发了红。

    林妙意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是为何,听到后面的话,便知嫡母是在暗着指摘嫂嫂,连忙岔开了话题。

    等屋内聊起别的事来,宝因弯起个灿烂的笑,放下暖炉,进了里面,装作全然没听见前面那番话,面色如常的与郗氏说道:“母亲奔波劳顿,可饿了?若是饿了,我去命东厨做些吃食来。”

    林妙意朝女子看去,唇角的笑与往常并无两样,但愿没听见前面的话,她不知这个从来瞧不上自己性子的嫡母为何一回来,便突然对她这么好,却知道妇人心中肯定是对嫂嫂存了芥蒂的。

    “倒是饿了。”郗氏笑着点头,“有些想念你刚嫁来府中给我做的那道雪霞羹了,不知那些婆子会不会做。”

    宝因眨眼,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她亲自去做。

    她轻轻笑起来,倒了盏茶递给妇人,答道:“会的,母亲若爱吃,我叫她们天天做给母亲吃。”

    过了许久,郗氏才去接那盏茶,对女子的话,有些提不起兴致的应了声,片晌又道:“兕姐儿呢?也抱来让我瞧瞧。”

    宝因走去屋门口,喊来两人,吩咐一人去东厨传话,又吩咐另一人去叫乳母抱兕姐儿来。

    乳母就在福梅院的耳房里待着,很快便来了。

    到底是第一个孙辈,郗氏再如何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悦,稀罕的瞧了几眼,似是还不过瘾,又从乳母那儿小心的抱过。

    林却意也跑去看。

    “绥哥儿说这次是你主动提起接我回来,难为你这份心,我也老了,又有了孙儿,该享享清福。”抱着亲孙女的郗氏忽然开口感叹道,“回来时,遇见袁府二太太...就是铆哥儿的未来岳媪,我还与她说呢,如今有了兕姐儿,谁还舍得去修行,我再也不去修行了,陪兕姐儿玩。”

    郗氏这是已经未雨绸缪起来了,她亲口跟别人说不会再去修行。

    宝因装作不知内情,笑盈盈道:“母亲本就该好好享儿孙福的,一年前便不应去修行,在家不也一样?平白害我和爷担心,好在回来了。”

    瞧女子无论怎么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郗氏收起笑:“府内事情多,你便先去忙吧,我帮你看着兕姐儿。”

    宝因扫了眼乳母,要她好好照顾兕姐儿。

    乳母也看懂眼色,赶紧低头,表示会尽心尽职。

    “劳烦母亲了。”

    ...

    出了福梅院,宝因卸下心中的一口气,垂眸瞧了眼被水滴砸过的掌心,嫣然一笑,然后重新覆在暖炉上,缓步走回微明院去。

    *

    午时一到,林业绥便下了值。

    裴敬搏有些奇怪的看着男子离开,自从开始着手厘清积压的案宗,林廷尉极少会在天黑之前回府。

    童官则知道今日是太太回府的日子,他们大爷一定会提前回府的,所以早已将马车停在大理寺官署外。

    见到大爷阔步走来,他赶紧放好车凳。

    林业绥踩上凳阶,几步上车,弯腰入了车舆。

    回到府里时,童官瞥了眼自家大爷,十分懂脸色的出声问门口小厮:“太太可回府了?”

    小厮忙点头,顺便交代了别的事:“太太巳初回来的,府里主子都在这儿迎着,随后大奶奶和两位娘子都去了福梅院。”

    林业绥乜去一眼,静默着入了府。

    童官赶紧跟上:“大爷。”

    “去福梅院。”

    第69章 出事

    玉藻忙完屋里的事, 正烧了热水,坐在正屋阶下的方杌上,挽起袖子,弯腰洗着前面绣好的吐奶巾。

    待晾干, 便可以给大娘子用了。

    洗完晾好, 又在心里惦记着大奶奶的身子, 担心天太冷, 聚了寒气,她垂头放下袖子, 倒掉脏水后,转身去了小厨房, 让婆子提前熬煮些热汤备着。

    ...

    宝因沿着府里的路, 独自走回到微明院外, 她手心里攥着那水粉色的丝帕,落在腹前,脚下走得极缓慢, 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听见院子里侍女玩笑的声音, 她停下步履, 微微抬头朝翠竹遮挡的院墙内望去,嘴角泛起笑意, 自嘲的叹出口气, 一手垂下,轻轻提着棉裙,上了台阶, 入了院内去。

    只是走这些路, 脑袋一时觉得有些发昏。

    宝因扶着廊柱歇了会儿精气神, 随后抬脚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