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节

    麻醉性药物有没有毒呢？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卡蒂亚在那五千瓶圣水里加入的那点儿药量，确实不能说有毒，但止痛并不都是好事，盲目的止痛反而可能耽搁一些真正病症的发现与诊断，而且如果长期使用是会上瘾的，辉光之国的前国王陛下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当然，穷人倒可能不必担心上瘾的事儿，毕竟他们也买不起圣水天天喝……

    不过这些，卡蒂亚当然不会知道，她担心的也不是麻醉药的上瘾性什么的，她担心的是自己这件事做得非常秘密，安东尼怎么可能知道！有人出卖了她？还是安东尼有什么特殊的渠道……

    但是安东尼能有什么渠道呢？连他的老师现在都不在圣城了。凭他一个远离权力中心的神官怎么可能知道？除非——他背后有人！

    卡蒂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教皇瞥了过去，一时没有再说话。

    教皇对草药的观感十分矛盾。之前他为了维持神术阵而损耗严重，全靠于格的药剂恢复状态，可也正是于格的药剂让他卧病在床，还把乌利卷了进去。现在药剂是没有了，但他的状态却始终不佳。

    这草药，真是让人难以评价。

    但是治疗瘟疫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毕竟有些瘟疫连神官和骑士都会被传染，如果能有更多的治疗方法当然是好事。就是阿方索现在这个情况，他研究出来的药，究竟能不能得到主的承认与眷顾呢？

    教皇斟酌了一下，还是对阿方索摆了摆手：“那你去吧。”不管怎么说，先让他研究着，到时候这药用不用，看情况再说呗。再说，在忏悔堂里研究药物，就等于在主的眼皮子底下，如果能研究出来，那必然是主所允许的。

    卡蒂亚的脸色就又阴沉了一点，沉默地看着阿方索向教皇行礼之后，收起自己背后的四翼，离开了议事大殿。

    安东尼却还惦记着那两位魔化的骑士呢：“冕下，还有两位骑士，同样出现了类似的变化，但他们神智清明，还一起制服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

    “让他们也去忏悔堂吧，看主的安排。”教皇被这左一件事右一件事说得也头疼了起来。今天晚上已经够乱的了，单是把封印重新修补就花费了他大量精力，现在也急需休息，不想再听安东尼的报告了。

    教皇既然这样说，自然也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一个魔鬼圣徒都留下了，两个魔化的骑士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教皇可以休息了，但圣徒们却没有。路克菲西失踪，还疑似与封印打开有关，连带着他手下的神官们也有些嫌疑，都被边缘化了，看守封印的事情自然要另行安排。还有一些后续的问题，比如死亡的人要抚恤，被毁坏的地方要修补，以及钟楼还要拆了等等等等……

    几名圣徒一直忙到天亮，但有些事情还是没法搞定，比如说钟楼一拆，被外面的人看见大教堂的变化，又要如何解释？

    卡蒂亚阴沉着脸看着被拆了大半截的钟塔，忽然说道：“冕下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样下去，教会的尊严何在？”

    她眼睛看的是钟塔，但在场的几位圣徒都知道，她指的可不仅仅是钟塔……

    第495章 教会分裂（二）、这不能不让她想到更严重的问题

    大教堂遇袭的事儿, 教会当然是捂得严严实实，但钟塔拆除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过去的——总不能画个纸片儿塔放那儿蒙人吧？而且还有半夜三更的动静呢，大教堂附近的人都感觉到地面震动了！

    教会对外的解释是：一位大主教越级晋升为圣徒, 因为神力波动太过强烈才有地震感, 也是因此损伤到了钟塔，为了安全才加以拆除, 之后将在另一个位置重新建起钟塔, 目前先将大钟放在其它地方，但每天的钟声是不会耽搁的。

    这个解释很难说有没有安抚住民众。

    晋升圣徒这个事儿，教会内部也传出了消息，千真万确当晚在大教堂值守的神官和骑士们都感觉到了磅礴的神力波动，还有彩虹般的圣光——彩虹之光哎，那可是主的座下之光, 能有如此圣光, 不是圣徒还能是什么呢？嗯, 说不定还是下一任的教皇呢！

    主能将神座下的虹光赐予一位大主教，令他越级晋升, 这正显示了主对教会与圣城的眷顾。圣城就是最正宗的！什么红十字, 什么新国教, 统统都是异教徒！

    这个消息倒是民众很愿意听到的。毕竟这几年实在是太让人没法安心了：先是旱灾，后是蝗群，继而魔化, 又接瘟疫，圣城啥时候有过这样的灾害啊？啊对了, 听说还有一位圣徒魔化了, 圣徒都会堕落的话, 那普通人岂不更危险？

    但现在又多了一位圣徒, 还是越级晋升的，不能不让人想到，是不是主看到教会损失了一位圣徒，所以又赐福于教会，再补上这个缺口呢？

    什么，你说教会损失的不只一位圣徒，还有至今不知所踪的乌利？嗯，普通民众大概早就忘记了吧。

    反正大部分民众听说了这个消息，都自发地跑去教堂门口祈祷了，一时间圣城的气氛都像过节似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有人说，当天夜里那两次神力波动顺序不对啊，第一波的圣光浪潮，比后面的彩虹之光更为宏大，这不符合连续晋升的逻辑啊。

    不过没人注意这些话，因为普通民众反正也分不清，而且他们又不在大教堂之内，也无法亲身感受到这两次神力波动，于是一概忽视了。

    多了一位圣徒这样的大好事，教会当然是不吝宣传的，所以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嗖嗖就传到了白都。

    陆希最近正忙着培植玉米。

    是的，路特从圣城野外收来的那种还没小孩儿手掌长的棒子，正是玉米！

    说真的，要不是陆希看过介绍原始玉米的资料，可能还真认不出来这东西是玉米。实在是跟现代那又长又大又饱满的玉米棒子差太远了。

    但是这种选育相对就简单一些，陆希直接把自己手下三员植物系大将叫上，找一块地就开始一次次栽种：乌利和穆特负责优化一下种子，然后种子下地就是约翰来催长，短时间内收获后，再用结籽最饱满的植株果实做种，继续这个过程……

    约翰也是无语。他堂堂的一名高级骑士，现在成了农业主力了。想想丹尼尔现在还在第一军，羡慕……

    且慢！听说丹尼尔在第一军不但要负责训练狙击手，还要教导一批数学人材，忙得团团乱转。那个数学教材吧……反正约翰看过半本就头晕眼花。而且最近，女王陛下不知从王室藏书馆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本什么《微积分》！

    微积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约翰一听到这个名字，本能地就后背发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本书里会藏着一个魔鬼！

    事实也跟他的预感差不多，那本落满了灰的羊皮册子，据说是一位宫廷炼金师的大作，但这位炼金师最终被送上了火刑架，因为他炼制出了一种极其鲜艳美丽的绿色颜料，颇得当时的国王喜爱，然而不久之后，这位年轻的国王就在涂满了这种绿色颜料的房间中去世了。

    于是国王的弟弟请来神官测量了这种绿色颜料，最终确认这是一种毒物，国王正是被自己的王后与炼金师为了通奸而联手毒死的。于是王后也被送上绞刑架，因为国王还没来得及留下儿女，所以国王的弟弟最终继承了王位。

    对于这桩旧事，后人评说不一。很多人都认为国王之死其实是他弟弟为了争夺王位而下的手，而倒霉的炼金师不过是顶了罪名而已。毕竟这位炼金师之前还曾经炼制出好几种颜料，也没听说有毒。

    不过在新国王上位之后，这位炼金师所有的作品连同配方都被销毁，再也没流传下来。唯有这本羊皮册子，是当时的宫廷总管作为“猎奇物品”而保存下来的。

    这世上总有些人，生活过得太安逸了就想搞点刺激的，猎奇收藏就是在这些人的群体里流行起来的——什么女巫的头发，黑暗骑士的头颅，深渊生物的眼球，所谓的召唤魔鬼的秘书，等等等等。

    不过这本羊皮册子跟那些东西比较起来实在太无趣了，因为买家根本就看不懂。里头既没有画什么古怪的六芒星，也没有看着就神秘的奇异符文，无非就是一些字母和数字——哦，倒是也有一些没见过的符号，似乎是这位炼金师自创的，但看起来半点都没有“魔鬼味儿”，让人失望。

    总之这本册子在几个收藏家手里转过，行情就越来越差，还是辉光之国当时的国王——嗯，就是那位平庸却长寿的国王，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把册子买来了，搁在了王室的藏书室里。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了。这位平庸却长寿的国王，生了一个英明却短寿的儿子。陆希曾经以为英明的那位才是穿越者，结果没想到，平庸的这位才是！

    当然，这是光球说的。

    在知道陆希坚决不打算回自己的世界之后，光球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再藏着掖着搞什么“信仰值达到多少才能开启资料库”的把戏，而是有问必答了。

    所以陆希才知道，原来之前妮娜在藏书馆里看到的那本疑似法文的笔记本，正是那位穿越国王写下来的。这位原本只是个十九世纪的工人，幸运地被安排在了国王身上，想当然的，傻子才会选择回血汗工厂呀，当然是做国王更舒服了。

    于是这位工人就在国王的位置上快乐地苟了一辈子。他没什么能耐，甚至连字也认识得并不多，但他也没怎么瞎折腾，平平安安地活到了老。倒是他的儿子，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一些“神秘的知识”之后很想励精图治一番，却不幸天不假年……

    所以光球所谓的“十年期限”是并不存在的，那位工人国王，在这个世界活了整整五十五年，算是普通人里的长寿者了。

    陆希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一阵无语，不知该如何吐槽，最后只能说了一句“那跟着他的光球一定很郁闷吧？”，反手把光球给噎了个无话可说。

    不过这位工人国王，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挺关注其他穿越同胞的。他购买这本羊皮册，也是怀疑那位炼金师是老乡，毕竟他也听说过那种曾经风靡一时的有毒颜料“舍勒绿”。

    这种颜色在他生活的年代曾经大肆流行，因为其颜色鲜艳成本又低廉。但舍勒绿中含有剧毒的砷，据说拿破仑的早逝都可能与滥用这种颜料有关系呢。

    但是两国离得太远，国王也只搞到了这本羊皮册子，将其放在藏书室里，那里有他的一个“收藏角”，里头放着他收集来的疑似穿越同胞留下的物品，还有他的法文日记。

    就是很遗憾，陆希不懂法文……

    倒是这本《微积分》是用英语写的，被陆希扒拉出来之后简直如获至宝，立刻扔给了丹尼尔，毕竟在数学方面她真的再教不了丹尼尔什么了，让他自己去研究吧。

    再见了数学，终于不用自己绞尽脑汁去回忆啦！

    卸下数学这个重担，陆希当然就有更多的精力来压榨约翰——啊不，是关注农业！

    别说，这种选育方法使用神术魔法简直太方便了，几个月就能培育两三代！现在，王宫花园的玻璃温室里种的玉米，已经比路特带回来的那稀疏棒子好看得多了！虽然玉米棒还不算大，但上面的籽粒已经基本能够排满，看起来金灿灿的十分可爱。

    到了这个时候，玉米的产量才引起了乌利等人的重视。甚至乌利都想要放弃水稻转来研究玉米了，这个看起来更简单啊，而且产量一定比水稻更高。

    “简单？”陆希嗤笑，“要是搞杂交，原理都是一样的。”而且现在他们手里只有这么一种玉米，想要杂交，先找新样本吧。缺少父本母本，想杂交都没得交。

    “而且玉米的种植环境跟水稻又不一样，像南联邦那样的地方还是适合水稻，难道要让他们种玉米吗？那才叫胡闹呢。”陆希当然不允许乌利改换赛道，老实的给她研究水稻去吧！

    粮食不能太单调，单一的种植在有什么灾害的时候就很容易遭到致命打击，比如说当初的爱尔兰□□，就是因为主粮基本就是土豆，结果大面积的土豆得上了晚疫病，从而引发了饥荒。

    虽然这场□□里还有政治等方面的原因，但主粮太过依靠土豆才是主因。

    所以陆希这边搞着玉米，那边在黄金领培植冬小麦，还要在南联邦种水稻和木薯，甚至连夏国空间碎片里找到的高粱也得种起来。再加上红薯和马铃薯，这才能让人放心。

    所以乌利休想拈轻怕重的，都得服从指挥！

    乌利其实也并不是拈轻怕重，只是觉得玉米更加立竿见影，更值得全力选育，没想到就被批评了一顿。然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也只好听着了。

    海因里希就是这时候带着圣城的消息过来的。他甚至也没有避开乌利和穆特，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大了。

    “安东尼晋升圣徒？”陆希感觉自己很难相信，“有这么快？”

    “圣城是这么说的。”海因里希脸拉得老长。他还卡在晋升魔鬼公爵的瓶颈上，安东尼居然就后来居上了，他不能接受！所以他跟带回消息的商人仔细谈过，甚至把整个商队的人听到的杂七杂八的消息都综合分析了一遍，最后断定这个消息不太真实。倒是两人晋升的说法，似乎更符合逻辑。

    “假如是两人晋升，为什么圣城只放出一个人的消息呢？”陆希不禁皱起眉头，“圣城想隐瞒什么？”

    她和海因里希对看一眼，心里都有了点念头——另一个晋升的人，是不是出现了一些无法掩饰的变化，以至于不能公开？

    而且陆希想得更深一些：大教堂周围的人感觉到地面震动，这跟安东尼的晋升恐怕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是光明系又不是大地系的能力，再怎么晋升也搞不出地震来。再加上钟塔被拆除，而钟塔之下就是“门”的封印……这不能不让她想到更严重的问题啊。

    自从与光球摊了牌之后，陆希还没有把新神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连海因里希，因为近来灰塔的事情要频繁回无尽深渊，她都没找到时间讲。原本想着自己先理出个头绪，但现在看来，还是应该找个人商量才行。

    第496章 教会分裂（三）、所以现在有两个问题

    如此大事, 当然先告诉最亲近的人。

    海因里希还以为自己是要得到一个亲亲作为安慰，毕竟安东尼有可能超过了他。但他没想到，半小时之内他就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变化！

    先是听到所谓“八年的生命”其实是假的, 他的女王完全可以长命百岁。但是还没等高兴完呢, 就听到了新的“十年之约”！

    “新神？”他痛恨神这个称呼！一个光明神好不容易才被证实不存在，怎么又出来了一个新神？

    说到这个, 陆希也有点尴尬, 毕竟之前跟人家说的都是光明神不存在，结果……更糟糕的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光明神创造的……

    不过如果详细地说，还是能讲得通的。光明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世界的模本却是自然发展而来的，甚至光明神本身也是自然发展而来的更高级的生命, 只是这种生命与他们的不同, 也不是他们现在能够完全理解的。

    所以光明神与教会所宣扬的神仍旧是不同的, 尤其是，所谓的神官、骑士与魔族的区别, 仍旧如同她之前所说, 并非光明神的刻意区分, 而只是觉醒的不同分支而已。

    “所以你身边有一个光明神的——化身？”海因里希有些难以置信地左右打量，“难怪之前我时常觉得有神术波动……”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陆希身上的神术物品影响。

    陆希瞥了一眼光球, 那货正耷头耷脑地悬在空中。说真的，看见这个样子, 很难让人相信祂会是个神。能创造出一个世界的高等生物, 却不能拯救自己；能从另一个世界把灵魂拉过来, 却不能让自己逃去那个世界, 也是很矛盾了。

    更矛盾的是，她一直否认这个光明神，但现在却得站在祂这边，一起阻止新神的降临。

    显然海因里希也有点难以接受，虽然他没说出来，但看他的表情，陆希就知道他憋屈得厉害。

    这是可以理解的，想当初他还一心想着要去圣城，当面质问一下神为什么定了魔族的原罪呢。就算现在知道这罪名是教会定的，但魔族也会觉得：为什么神官与骑士的觉醒找不出毛病，轮到魔族就会有非人的变化呢？这种非人的变化，总归是光明神干的吧？

    总之，即使教会才是罪魁祸首，但魔族那“必然疯狂”的命运，却是光明神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并非他有意做出，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然而现在，魔族却要维护这个让他们疯狂的神明？还不如一块儿死了呢！

    但是又不能。因为新神降临，死的会是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包括他的女王！

    好不容易摆脱了“八年诅咒”，难道他愿意在十年之后，眼看着陆希跟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吗？那她还不如回自己的世界去呢，哪怕永远不能再见，至少知道她是活着的。

    “我是不会回去的。”陆希倒不是伟大到那么爱自我牺牲，问题是如果她回去，光球肯定也会跟着她去到那个世界，那么谁知道几十年或者百来年之后，新神不会追到地球去？

    而且，之前不知道光明大陆会毁灭的时候，她还有可能狠下心，但现在——明知道所有的人都会死去，海因里希，妮娜，冯特公爵，所有的人！她真就能转头就走，只把这一切都当成游戏数据吗？

    总要想点办法吧。至少得努力过……

    “是啊，要努力……”海因里希喃喃地说了一句，忽然之间单膝跪下来，握起陆希一只手，郑重地看着她，“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