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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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复杂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而就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帝仲已经将他逼到了会场的边缘,他的眉宇间浮上了一层冰霜,眼中弥漫着醒目的光泽,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掠夺者,连语调都变得充满了欲望,一字一顿放慢速度,低声说道:“你心中杂念太多,若是放不下国家和战友,那就干脆留下来继续做你的军阁主,你会成为他们的英雄,会实现你年少时期的梦想,饱受争议算得了什么,历史是胜利者写的。” 沥空剑奋力挑开古尘,帝仲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却倏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恍惚,仿佛耳畔的声音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飘来,帝仲毫不示弱的持续进攻,不急不慢的说道:“要不了多久明溪就能把曾经的一切全部还给你,甚至能给的更多!权力、地位,官职还有女人,只要你想要,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萧千夜抬起眼定定望着他,阴郁的容颜沉静如夜,两双同样璀璨的异色瞳孔华彩荡漾,帝仲是微笑着的,气定神闲的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和你抢,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更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可以如你所愿,让你成为以前那个独立、自由的人,我只有一个要求——把她还给我。” 剑灵再一次和古尘剧烈的碰撞,两人的掌下同时迸射出刺目的金光护住手中武器,帝仲的目光终于慢慢紧缩,感觉到反击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加强,竟然一步一步从春选会场的边缘将他重新逼回了中心,他冷哼一声,身姿轻盈地跃上了半空,细长的古刀在他的手里宛如死神的利刃,随即无数刀气一柄柄砸入地面,会场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而帝仲只是和萧千夜冷眼对视着,冷道:“你不会以为她那样性格的人会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你回去吧?浮世屿为了不被上天界控制,皇鸟以自身火种结成屏障,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退步妥协,他们骨子里崇尚自由,而你,你却想让她成为笼中的囚鸟,永远绑在身边。” 这句话无疑是精准的刺痛了萧千夜心底的软肋,他原本是带着云潇来飞垣找烈王的,结果先是被辛摩的事分了心,现在又鬼使神差的参加了这一年的春选,这几天他早出晚归几乎没有时间陪她。 帝仲的声音是清楚的,在他听来却仿佛带上含混不清的沉吟,一个字一个字刺的他心如刀绞,古尘的持续攻击在剧烈的消耗着他的体力,而帝仲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法静下来心,听见耳畔略带讽刺的提醒:“你现在还能留在帝都,真要重新接手军阁,四大境的巡逻工作还要不要继续了?你是想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间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还是带着她一起重新过上风餐露宿的危险生活?” “叮”的一声清脆的兵器敲击声在夕阳下响起,仿佛晨钟暮鼓,绚烂的火烧云将帝都的天空染成一片火热的红色,萧千夜紧握着剑灵站直身体,仰头看着依然傲立的帝仲,在如此明媚的晚霞下,对方的眼中却泛起了一层寒雾,隐藏在眼眸深处的丝丝杀气犹如暴风雨即将来袭,他的声音平静无澜,压抑的令人感到窒息,是警告而非商量:“你做不到……那就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但萧千夜的心情却从最初的愤怒恢复了平静,嘴角慢慢挂起了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淡淡回道:“她从来都不是你的。” 话音未落,刀尖已经抵到他的额心,吞吐的杀气幻化出肉眼可见的灵光,似威胁一般紧贴着他的脸颊,但萧千夜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无所谓地又是一笑:“我承认她一见钟情的人是你,也承认她惦记了很久的人是你,但你真的记得她吗?帝仲……你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她,她在你心里存在过的所有回忆,都是我的。” 帝仲眉峰一沉,没有回话。 萧千夜抬手推开古尘的刀尖,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张在神裂之术下略显神秘的脸庞,低道:“不如你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陪她上课的人是谁,教她练剑的人是谁,又是谁和她一起度过除夕、中秋、重阳?” 半空中的身体微微一动,轻轻落回地面站在萧千夜的面前,许许多多的往事在眼前浮云般飘过,帝仲用力闭眼,看着回忆里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曾经的温馨和幸福一寸寸一缕缕悄然无息的涌入心底,让他无比怀念,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后,倏然有一束刺目的光照进来,犹如芒刺在背逼着他重新睁开眼睛——他终于看清楚了回忆里陪在云潇身边的人,不是他。 忽如其来的失落让他无声叹了口气,竟然把玩着手里的黑金长刀烦闷的转动起来,然后才忽然想起来连这个无意识的小习惯都是属于别人的东西,帝仲抿嘴摇头,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原本傍晚温热的空气好似被莫名的寒气冻结,他眼神有些涣散,沉吟许久才淡淡开口:“你说的没错,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很少能和她独处,就算有,也会顾及你的感受疏远她,我一次又一次的想放弃她,但你……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机会。” 他冷哼一声,直直的盯着萧千夜,眼神变得难以琢磨:“不如你也好好想一想,她为什么会在地下城被摔碎全身骨头?又为什么会在西海岸遭逢不幸?” 两人针锋相对同时深深吸了口气,意图平息胸口突如其来的痛楚,帝仲默默回忆着那些悲伤的过往,露出了个极为诡异的笑容,提醒:“因为你没有能力保护她,仅此而已。” 萧千夜犹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让他不寒而栗的眼神,杀气的寒光犹如带毒的藤蔓,一字一顿继续说道:“可惜她还是傻乎乎的喜欢你、维护你,哪怕两生之术抹去了记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重新爱上了你,当我再一次靠近她,将手指放在她的心上感受着心跳,她却没有再为我而心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她,可是你呢?你一点也不懂珍惜!” 古尘再次出手,紧贴着他的脖子割破了皮肤,帝仲只感觉有窒息般的痛苦从他的虚无的身体内传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斥道:“你把她当成什么,你竟敢……那么欺负她!” 萧千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只是一动不动继续和他锋芒毕露的对视,咬牙:“她去救你的时候你开心吗?如果你为此感到过开心,就该明白我为什么会生气!” 这句话像危险的导火索,让帝仲犹如刀刃般锋利的眸光扫过他的全身,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刀,再开口,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平静的仿佛不是自己口中发出:“看来我们也是独居的动物,终究只能共苦无法同甘,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的一切……包括她,都让给我。” 萧千夜的眼眸微光一闪,似乎看到什么清澈的光散落在眼前,随即身体剧烈的痉挛,灵魂轻飘飘的游荡起来,一瞬间他就察觉到自己像变成了一尊冰凉的石像,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做出反应,他看着帝仲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直接穿过他融为一体,神裂之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恍惚的神志发出被侵略肆夺的悲鸣。 一句空灵的喃语仿佛穿越了浩瀚的宇宙,一个字一个字如珠落玉盘清脆的在他耳边荡起——“安睡吧,我不会再让你醒过来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意气风发 重新感觉到真实身体的一瞬间,反而是帝仲敏锐的抬手按住了胸膛,不动声色将一口倒逆而出的鲜血强行咽了回去。 自雪鹿寨切断五感的关联之后他就只能依赖眼睛去观察萧千夜的情况,但那是一个极为隐忍的人,即使朝夕相处他也没有察觉到太多的不对劲,直到这一刻他强行夺下身体的控制权,立马就被全身钻心的剧痛惊得一动不能动,这个人骨骼仿佛是全部断开的,必须用神力作为引线才能正常的行动,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甚至根本就不在原有的位置上! 这么糟糕的状态,他平常竟也只是偶感精神恍惚? 帝仲眉头紧蹙,一边快速适应着来自身体的负担,一边暗自调息缓和撕心裂肺的剧痛,这家伙应该是和辛摩一战时候受的伤吧,那可是一脚能踢毁整座城墙的恐怖种族,他不可能力战一天一夜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这么严重的伤势他不好好歇着就算了,每天装成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一声不吭的忍着照常去军阁,回家还得想方法买甜品糕点金崇鼠哄女人开心? 帝仲的神色骤然一暗,竟然觉得有几分庆幸,若非是如此糟糕的状态再加上一连几天心情烦闷,只怕他也没有这么轻松夺下这具身体吧?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不想让那个人再清醒过来。 半晌,帝仲稍微适应了一些,故作镇定的回到位置上,笑吟吟的让各大境的考官继续春选,原本一片紧张的会场气氛终于轻松下来,只有司天元帅坐立不安的捏出了一手冷汗,见他神色平静呼吸平稳,反倒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油然而生,他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像寻常聊天一般淡淡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呀?怎么凭空出现,又忽然消失了?” “嗯?”帝仲接过司天递过来的水杯,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一个朋友。” “朋友?”司天双眼寒光一闪,假意哈哈笑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身手真心厉害嘛,看起来似乎在你之上?” 帝仲呵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回道:“差不多吧。” 司天不再问话,嘴上说是给新人示范一番,可刚才那样激烈的战斗与其说是朋友之间的切磋试炼,倒不如说更像敌人之间的殊死相搏,他其实一眼就能认出来对方那副虚伪的光影状态无疑就是传说中和萧千夜共存的某位上天界之人,其实碎裂之后,飞垣的民间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非常模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是那场天灾的核心,没有他,飞垣未必能劫后逢生。 如此深受敬仰的一个人,为何会在春选会场上忽然现身,最重要的是他对待萧千夜的态度完全不像传说中的友善,那种锋芒雪亮的眼神,狠辣决然的动作,说是下一秒就想杀了萧千夜也不为过! 百思不得其解,司天只能烦躁的抿了抿嘴唇,那毕竟是上天界的人,他今天能站在飞垣这边帮忙对付同修,明天翻脸成为敌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上天界对普通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万千流岛的统治者,是真神之力的传承者,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对的实力压制,现在这种百废俱兴的时候,只要对方不主动,他当然不想自找麻烦。 黄昏慢慢散去之后,夜幕静悄悄的降临,等到最后一轮考核结束,所有新入选的将领整齐的走上前来,帝仲微微一怔,快速回忆着早些年秋选的那些画面,坦白说他对萧千夜的公事一贯是提不起兴趣,哪怕当年被迫接受他的记忆、他的感知,自己也会以短暂的神眠来略过这种无趣的工作,现在他坐在这个位置上,面对下方意气风发的年轻下属,竟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不说话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司天和身边的沙翰飞心照不宣的对望了一眼互换了眼神,出来打圆场客套了几句,然后转向他笑了笑,说道:“这几天辛苦了,今晚陛下在万罗殿设宴款待众将,这次你可不能溜了。” 帝仲微一沉吟,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屑参加这种应酬,但是一想到萧千夜的身份,又感觉应该是推托不得,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这短短几秒的迟疑让司天紧张的咽了口沫,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让他后背一阵阵的发怵,不对劲……这个人不是萧千夜! 今天一大早他就和萧千夜提过这事,但是对方一秒都没多想就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说是外城秦楼打杂的那小丫头过生日,可是帝都最近接待了很多客人,秦楼当然也是人满为患腾不出房间,几个小姑娘一商量偷偷找到了云潇想在天征府庆祝,还让他结束春选之后早些回去,他看云潇开心脑子一热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当时听到这话,司天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骂骂咧咧的训他,说一个酒楼丫头过生日能比天尊帝亲自设宴重要?但对方笑呵呵的抓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眨眨眼睛,还装模作样的求他帮忙应付一下。 不过一天时间,萧千夜就好像完全不记得早上说过的话,唯一的解释……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司天轻咳一声,虽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情况,但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刨根究底,只能笑盈盈的招呼着人一起过去万罗殿,此时的镜阁早就摆好了酒席,公孙晏春风满面的招待众人入席,一扭头看到萧千夜走了过来,他先是一惊,诧异的眨了眨靠过来,没等他说话又被司天一把勾住了肩膀嬉皮笑脸的拽到了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糊弄过去。 帝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觉得这样的场面恍如云烟,很多年以前,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圣殿还没有倒塌的时候,每到年末之际,皇帝会将在外驻守疆域的战士召回帝都,从城北烽火门开始审阅三军,然后在中心的万罗殿设宴款待众将,这个广场面积非常的大,能同时容纳近万人,三军的长官会从机械云梯登上圣台,在汇报完一年的工作之后回到下层万罗殿和战士们一起庆祝。 如今时过境迁,随着高成川的倒台,曾经作为帝都城最强守卫存在的禁军也土崩瓦解,因为这次只是针对军阁春选的宴席,所以也没有将海军众部召回,但万罗殿依然人声鼎沸,天尊帝高坐上席,年轻的帝王还是一双璀璨的金色双瞳,如旭日般光彩照人,他平稳如山的扫过下方,一挥手镜阁就将早就准备好的美酒以及来自五湖四海、三岛十洲的味美佳肴毫不吝啬的端上了桌。 酒过三巡之后万罗殿的气氛渐渐高涨,很快就有精神亢奋的小伙子借着酒劲摩拳擦掌的站出来切磋比武,帝仲淡然的看着,那些武学在他眼里并不出彩,甚至有点像小孩子之间的嬉戏打闹,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然感到了久违了激昂,他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怪物,早就失去了年少时期的热情,唯有现在,仿佛全身的血都在沸腾,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难怪萧千夜会迷恋这种感觉……这种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感觉,应该就是每一个懵懂少年心中最原始、最憧憬的英雄梦吧? 一时间思绪纷沓而至,帝仲不由感伤起来,有什么微妙的情绪从胸口不断奔涌而出,多少年了……他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细腻的感情了,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对他而言都是遥远到无法再次想起来的东西,若不是意外苏醒,他这一辈子早就终结在九千年前,那些被时间湮没粉碎的东西,也不会再有机会重新握住。 他紧握着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殊不知这一瞬间自己的目光犹如冰凌般刺骨,隐隐有危险的凶光在簇动——当他按住云潇的脑袋看到那一夜的争执之后,心底除了愤怒还有后悔,他宁可放弃复生的机会也想保护的女人,被他一直默默支持的男人毫不怜惜的欺负,他已经厌倦了一次又一次提醒别人好好待她,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弃,他想亲自去爱护喜欢的女人。 接连喝了几杯酒之后,帝仲心底复杂的情绪渐渐微弱下来,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神态,但他放下酒杯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发颤,再想动,全身完全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了下去,好在坐在他身边的叶卓凡及时出手搀扶了一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卓凡压低声音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小声说道:“你没事吧,好好的干嘛喝这么多?喂,喂!听得见我说话不?” 帝仲勉力提神,混乱的思维强行为之一振,叶卓凡捂住嘴偷笑起来,调侃:“我知道这几天你心情不好,借酒消愁也得看看场合吧,你不是说今晚要给小茶过生日吗?怎么临时变卦,跑来陪我们喝酒了?” “过生日?”帝仲垂下眼睫,视线里的叶卓凡已经冒出来三五层的重影,而他的手指更是在无意识地蜷缩、舒展,再蜷缩,万万没想到这具几乎百毒不侵的身体竟然会被几杯酒轻而易举的放倒,眼下的他是真的有点力不从心只能扶着叶卓凡的手腕才能稳住平衡,叶卓凡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埋怨的说道,“秦楼今天客满没有空房间,所以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去你家过生日,我娘也去了,不是喊过你了吗,忘了?” “哦……”帝仲装模作样的点了一下头,抿了抿嘴角笑道,“这边陪的差不多了,你送我回去吧。” 叶卓凡知道他不胜酒力,估计这几杯酒下肚肯定快要撑不住了,于是主动起身像天尊帝行礼,然后赶紧扶着他离开了万罗殿往天征府走去。 第八百六十五章:生日宴 天征府的后院里此刻欢声笑语一片,这次她们干脆在地上铺了垫子,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围坐一圈,所有的酒水菜肴就直接放在上面,白小茶穿了一身叶卓凡送的漂亮小裙子,头上插着秦姿送的点翠簪子,两只手腕带着小霜和飞影送的青白玉镯,脖子上还挂着明戚夫人给的翡翠项链,这会云潇也神秘兮兮的塞过去一个小盒子,她开开心心的接过来打开瞄了一眼,发现是一枚精致的珍珠戒指,在夜幕下绽放着静谧的白光。 “哇……”白小茶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盒子里的戒指,云潇扯了扯她的脸颊笑咯咯的提醒,“我听说在某些地方,戒指是定情的信物,代表永恒、真心,至死不渝。” 白小茶的脸“唰”的一下通红,嘴里支支吾吾推辞了一番,手上毫不犹豫的塞入了怀中,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江行泽喝的晕乎乎的,靠在江停舟的旁边挤眉弄眼的调侃道,“哥,当年公孙晏把这小丫头强行塞给你的时候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干啥啥不行,你还得每天提心吊胆的帮她掩饰异族人的身份,这一晃好多年过去,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 江停舟端着酒杯意犹未尽的喝着,瞥了一眼美滋滋的白小茶,阴阳怪气的道:“这几年打坏我不少东西,过生日我还得送她礼物,真是血亏,阿姿你记个账,过几天让公孙晏付钱。” 秦姿轻轻一笑,绝世的容颜在酒色下更显光彩照人,抬手帮白小茶抚平了领口的褶皱,不客气的反驳:“楼主这么多年也没给人家涨工钱,过生日送个小礼物还斤斤计较!” 白小茶撅了噘嘴,冲两个楼主吐了吐舌头哼的一声转过脸去不理他们了,江停舟被逗得哈哈大笑,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望向萧奕白,不嫌事大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人家好歹给你送了几年的饭菜,你不会连生日礼物都没有准备吧?” 萧奕白呛了一口酒,没好气地说道:“她都把我家当成自己的后花园了,还要什么礼物?” “那可不行!”云潇抢话凑过来,忍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女孩子过生日,当然是要送礼物的!” 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找着借口说改天补上,几个女人不依不饶的围着他七嘴八舌的数落起来,就连明戚夫人都故意板着脸以长辈的姿态训了他几句,吓的江停舟、江行泽半句话都不敢插嘴,赶忙装模作样的喝酒转移目光,好在这时候后院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叶卓凡搀扶着瘫软的帝仲艰难的走进门,他累得气喘吁吁也顾不上礼数就把人扔到了垫子上,自己也直接坐下来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 萧奕白眉峰一蹙,闻到弟弟身上浓郁的酒气味,有些意外,低道:“千夜,你喝酒了?” 帝仲微微抬眼,或许是担心这幅无法控制的身体会暴露什么,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一言不发的坐着,反而是叶卓凡笑呵呵的骂道:“今天难得所有人都回来了,他一时开心多喝了几口,还好我眼尖一早就换位置坐到了他旁边,要不然一头栽下去可是要丢死人了!老熟人就算了,这次还有很多新人啊,第一次见面长官就被灌倒了,传出去岂不是好笑?” “多练练总没坏处嘛!”江行泽不看气氛的起哄,嘿嘿笑着,“我听说这几年军阁的春选、秋选有越来越多的异族人参与进来,就连白虎那边的正将级别都是仙蟒族的猎魔人,别看异族人体格各异,身体的优劣明显,但是论酒量,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他要是再不好好练练酒量,只怕丢人就要丢到异族去了!” “酒量有什么好练的,喝多了伤身体,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强。”萧奕白担心的责备了一句,云潇偷偷瞄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许异常,但毕竟这几天闹得不太愉快,她哼哼了两声不好多说什么,这时候花小霜冒了个脑袋凑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不怀好意的道,“你的礼物呢?你不会也是空手来的吧?” “他才不会准备礼物呢!”云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小声嘀咕,“他连我过生日都没送过礼物。” “啊?”花小霜惊讶的瞪大眼睛,立马横门冷对叉着腰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帝仲的酒劲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冷不防被个小丫头指着鼻子臭骂了一番,又见周围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气氛欢快里带着些许调侃,叶卓凡暗暗推了他一把,使着眼色提醒,“你们不是还在闹别扭吧?这都好几天了还没哄好?快别傻坐着了,趁现在她心情好,赶紧过去哄一哄……” 叶卓凡一边说话一边借力把他推到了云潇身边,听见大家的笑声,反倒是云潇红着面庞躲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抓起地上的酒杯慌慌张张的喝了下去。 帝仲本想按住她的手,奈何这幅重创又醉酒的身体散架般不受控制,只能严厉的看着她,低声说道:“你还喝酒?身上那么重的伤,不许喝酒了。” “这是果酿,不是酒。”云潇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像是要故意气他,立马抓着酒坛子又倒了一满杯咕咚吞了下去,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的回道,“传说海外有三岛十洲,其中有一座名为长洲,岛上有青丘之地,紫宫建于山顶,天真仙女多游于此,而长洲内的仙草、灵药、甘液无所不有,这坛果酿就是长洲的商队带来的,可好喝了!” “商人就是为了赚钱特意编些花里胡哨的传说骗你们这种小姑娘,那种说辞不信也罢。”帝仲毫不犹豫的反驳,努力将神力游走全身,终于勉强从她手里一把抢过酒杯,他蹙眉放到鼻下,闻着杯壁上浓郁的酒香,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拉下脸来训道,“这果酿比仙草酒后劲都大,不许喝了。” 他说话的同时,云潇已经感觉整个人有点飘飘然起来,看人都出现了重影,皎洁的月光照在她忽然泛红的脸上,仿佛夏日的蜜桃让他呆呆愣神再也挪不开目光,夜风拂动着乌黑的长发,她却因全身的燥热而下意识的拉开了衣领,微闪的火苗在雪白的皮肤下隐约跳动,宛如某种致命的诱惑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秒,云潇懒洋洋的靠着他瘫了下去,很快就神志不清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东西,帝仲轻抚着她的脸颊,倒是有些好笑这两人的酒量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温柔的叹道:“醉了吗……我都说了不能喝。” 不知道为何,他俯身靠近那张红彤彤的脸,全然无视了周围火辣辣的目光,轻贴着额头淡淡的吻落,半晌,白小茶憋得羞红一片的脸蛋斜斜瞥了他一眼,但他只是旁若无人的笑着,就在众人准备借势起哄之际,帝仲的手心里牵扯出一条细细的金光,一瞬间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天征府笼罩起来,夜风倏然消失,连飘落在半空的紫藤花瓣都奇异的停了下来。 帝仲抱着怀中还在喋喋不休说醉话的女子,冷眼扫了一圈被镜月之镜直接凝滞的天征府,曾几何时,他和他的同修们历经万般艰难终于跨入了传说中的上天界,那样空旷荒芜、一无所有的世界却让他们欣喜的像个如获至宝的孩子,他们找来世界各地的美酒佳肴,围坐一团敞开心扉的痛饮高歌,那样简单纯粹的开心,甚至让他们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 他们携手在上天界创造出第一个凝固了时空的镜月之镜,以为这样就能留住那一刻的幸福。 上天界终究分道扬镳,而他记忆里最为怀念的时光,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后院里如梦似幻的重现了,让他情不自禁的出手,产生了和当年一模一样愚蠢的想法——停下来,让这一刻的时间停下来,让这院中还在欢声笑语的所有人停下来,只要命运的齿轮不再向前挪动,他就能永远的留在这种虚假的时空里,永远守着心爱的人。 “潇儿……”他轻声叫唤着,明明觉得周围充斥着幸福,可是又有一丝凉意不停袭上心头,温柔的声音仿佛涓涓细水,让一直自言自语的云潇呆呆的出神盯着他看个不停,忽然面露疑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奇怪的嘀咕,“你怎么了?好奇怪啊,你好像换了个人……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 帝仲哑然一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云潇真的能一眼分清他们,忽然有些想笑,他慢条斯理地抚着她的发梢,责备道:“既然能分得清楚,当初为什么会认错呢?你不认错人……现在就是属于我的。” 云潇歪着脑袋盯着他,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渐渐昏暗了下去,面前的男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他的眼神里透出深邃的阴影,有种说不清的不安忽然开始萦绕在她的心头,或许是感觉到有点不适,云潇翻了个身想坐起来,然而那双冰凉的手稍稍用力按住了她,然后将她拦腰抱起走进了房间。 第八百六十六章:理智全无 太安静了,连他大步踏入也没有丝毫声响传出,过分的死寂让云潇感到了无名的紧张,刚才还迷迷糊糊的大脑也随之清醒了几分,此刻她眼前的人才像是那个因醉酒而思绪混乱的人,将她平放到床榻上之后,温柔又冰凉的轻抚着脸颊,将散乱的发梢撩到耳后,然后慢慢、慢慢的将手指滑落到肩膀,一点点往下拉开松散的衣领。 “回我身边来。”帝仲贴着她的耳根,在将她拥入怀中的刹那难以自制的喃喃,“他从来都不懂得珍惜你,那么不知好歹的欺负你……回我身边来,我一样可以爱你、宠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顿时被惊得酒都清醒了过来,云潇倒抽一口寒气奋力想推开他,但那样的怀抱是如此的霸道,仿佛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只想死死的抱住喜欢的人,寸步不让的低语,“我不会再让他醒过来了,没有人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第三者,如果你不想让他难堪,我甚至可以担下他的责任,军阁也好、飞垣也好,他的一切我都能原封不动的保护好,当然……也包括你。” “放手、放手……”云潇宛如惊弓之鸟,想推开他又被更加凶狠的按回床上,这样熟悉的场面让她的眼底再次泛起惊恐,胸口上才微有好转的伤在挣扎下疼得她两眼发黑几近昏厥,慌乱之间,她下意识的在掌心凝聚起来火焰,火苗吞吞吐吐宛如细长的小剑,雷电般想要击穿眼前的人! 帝仲的速度比她更快,反手就按住了那团火,微微用力无声的掐灭,他的眼里有失落有绝望,缓缓开口问道:“你想杀我?” “不是……我不是想杀你。”她本能的矢口否认,但掌心尚存的余温又让她百口莫辩,帝仲似乎并没听到她的话,唇边露出了一抹近乎悲凉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的逼问,“那天他失去控制的侵犯你,你再怎么生气也只是打了他一耳光,可是现在你竟然化火为剑想杀我,这才是你如今的本心吗?” 她摇着头,精神濒临崩溃的一刹那,余光瞥见无数密密麻麻的金线如灵蛇般缠上了她的身体,紧贴着皮肤刺出微弱的冰凉,顷刻之后就是一阵古怪的酥软由内自外的涌来,仿佛全身的骨骼都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的束缚起来,她的手腕一松无力的垂落,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再也聚不起一丝火苗,宛如松了引线的木偶静静的躺在床上。 然而她的全身还是不停地颤抖起来,帝仲俯身看着她,只是他的神色黯然,眼眶微红,是难以掩饰的哀戚,低声道:“他只用了一只老鼠就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可以送你一百只,你是不是也会原谅我?” 他的声音冷淡低沉,又清澈如水,每一个字都清晰的抵达在她心里,但云潇的脑子却一片空白,所有问话她都无法理清头绪去回答,只能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如出一辙侵略的神情,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他的每一个动作也带着怒火、狂乱而暴怒,毫无温柔、毫无怜惜,仿佛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猛兽。 那样冷若冰霜的面孔,让她毛骨悚然的不住痉挛,比神情更冰冷的是他的语气,似乎是将压于胸臆中隐忍了多时的无奈和不甘一点点的剥开,在缓慢宽衣解带的同时不急不缓的淡道:“他和我说了一些话,说他承认你一见钟情的人是我,也承认你惦记了很久的人是我,但他又问我……是否真的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