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807节

    但等这几位幻魔真的抵达现在的伊萨领时，即便是恶魔也为之感到震撼。

    原本的伊萨领是一个由各式各样的铁匠铺和矿业公会构成的商贸城镇，算不上繁华，但算得上热闹，来往的商人和匠人络绎不绝。即便是银峰领的工业化几乎抢走了一切的市场份额，但也有不少人还在购买已经习惯了的伊萨品牌。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由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要塞建筑彻底覆盖在原本的民居之上，由巨型加固底座固定的巨炮正在轰鸣奏响名为毁灭的乐章，而可怖的高压磁暴流在一座座磁暴塔楼中流窜，别说是人，哪怕是一只路过的苍蝇也要被电成焦炭。

    钢铁，水泥与火药。原本颇具生活气息的工匠小镇，此刻彻彻底底变成了廉价而坚固的临时要塞。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被保护在这无人阵地之中的，是两座正在全力运转的炼金能源炉，以及一座蓝色的水晶塔——棱形的蓝色水晶漂浮在半空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着自己的影响力，幻魔们甚至能看见，虚境的数据讯号正在传递在在每一个建筑和火炮中。

    毫无疑问，那就是中枢。

    甚至，他们还看见，一个个蜂窝状的建筑正在缓缓升起——它前端的覆盖式装甲板迅速地褪去，露出其下的三十六个火箭发射口，它缓缓地调整姿态，将正面对准了恶魔军本部所在地。

    然后，它发射了。

    数十发火箭弹拖拽着焰尾朝着远方飞驰而去——如果是普通军队的话，那肯定是一次毁灭性的覆盖式打击。

    【……我原本还以为本部让我们过来消灭银峰领有点大材小用，现在来看，当真是正确至极的选择】

    一位幻魔喃喃道：【那位先知领主才接手领地多久？这也太魔幻了】

    恶魔说别人的科学技术魔幻，的确有点魔幻成分，但在泰拉却恰到好处。

    感慨之后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幻魔们催动身边的潜影豹，并且发动了自己的光学隐身能力。

    潜影豹能够将自己化作阴影，消除所有感知进行前行，而幻魔却恰好能消除阴影，两者互补，就是几乎完美的潜行手段。

    他们迅速地绕过磁暴线圈的防守，在剧烈的巨炮后坐力震荡声中来到了水晶塔的所在之地，他们将大量高能炼金炸药埋设在水晶塔旁，定时点火后然后便急速撤离。

    但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伊恩的眼中。

    即便是有了泰拉之心，加上红杉基地与异种研究院中前纪元文明的技术，伊恩的领地因为发展时间太短，还是有两个极大的弱点。

    第一个便是能源：无论是无人铠装还是那些侦测机器人，它们的能源组和电池都非常昂贵，如今是伊恩自己在倒贴钱提供要素结晶来供能——如果有时间，伊恩绝对要把放射性同位素电池给整出来，至少泰拉这地方似乎并不缺放射性元素，这个宇宙还挺年轻。

    至于外骨骼铠甲更加，它们的动力组因为有人力自己维持所以稍弱一点，比较好制作，但归根结底也是炼金炉心，需要专门的炼金燃料，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如果不是恶魔大军自己跑到了金色平原，伊恩甚至都没办法给更远的军队充电。

    其次，便是银峰领的技术倾向于物质世界：无论是火箭弹，巨炮，云爆弹，光棱磁暴武器，亦或是庇护大阵等等，全部都是用来摧毁敌人肉体的东西。但凡像是恶魔这样和虚境扯上关系，很多时候就很难发挥出力量。

    譬如说伊萨领的这个炮火阵地，几乎能比拟半个军团的重火力，如果是几十年前的军队，那就算是尸山血海也冲不过来，可面对恶魔，也就仅仅只能阻止它们数十分钟的路途。

    通过和恶魔的战斗，伊恩迅速地发现了自己技术的缺陷和弱点……银峰领毕竟只是一个领地，底蕴不足，技术储备也不足。

    但这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至于现在，对于虚境恶魔这种存在，他有一个临时，但却近乎于完美的应对方法。

    代价就是，他们必须遭受损失。

    必须要‘愤怒和痛苦’。

    所以，在注视着幻魔安置了高能炸药后，伊恩便下达指令：“自爆吧。”

    于是，在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幻魔们不可思的目光中……湛蓝色的水晶塔，裂开了。

    然后，旁边的两座炼金能源炉，便开始疯狂的绽放光芒，一道道裂缝出现在炉壁之上，刺眼的光之利剑从中绽裂而出，将一切都吞没殆尽——

    轰！！！！！

    一场小型地震出现在了南岭与金色平原交界地，巨大的带电蘑菇云直冲云霄。

    而与此同时，在恶魔军团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自己派过去的幻魔小队因为不明原因突然消失的时候，一则紧急通讯传遍了整个南岭有着银峰领信息基站的区域。

    “帝国的子民，我的南岭同胞们。”

    伊恩·银峰的影像出现在所有屏幕中，他站在宣讲台前，用严肃且沉重的语调宣布一场战争：“众所周知，侵袭西境，屠杀了数百万帝国人民的飞焰地恶魔军团已经抵达金色平原，正在朝着我们的家园逼近。或许就在刚才，你们都看见了帝国的军队离开驻地，前往北方防线的一幕。”

    “在忍耐了长达十年的飞焰地特战行动后，想必没有人会相信这群满手血腥的屠夫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我们做好了一切应对的手段，我们将要与最强大和邪恶的敌人对抗——但即便如此，在战争开始的前几个小时，我们已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大屏幕中横跨就显示出一个要塞城镇的影像，那正是伊萨领。但和现实中空无一人的伊萨领不同，屏幕中的城市人潮涌动，重炮旁边，军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弹药，维修设施，一些因为领地遭遇袭击而悲痛的平民也在一旁帮忙，一幅难得的军民鱼水情。

    甚至，其中还有一对姐弟帮忙的情景：稍微大一点的姐姐正在帮军人们清洗被汗水浸透的军服，而弟弟也在一旁运送着冷却炮管的冷却剂。

    稍显年幼的姐弟二人，为了守护家乡而努力，怎能让人不动容？

    但是，就在下一瞬，从天而降的烈焰摧毁了这一切。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恶魔的突袭在瞬间就破坏了炼金炉心，而炼金炉心带来的爆炸又导致了其他弹药库的殉爆，一瞬间，原本热火朝天的伊萨领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屏幕前，无论是正在搬运物资的伙夫，亦或是正在工厂劳作的工人；无论是街头叫卖的商户，亦或是前来南岭冒险却被战争困住的探索者。

    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被恶魔的力量所震撼，并因伊萨领的遭遇所愤怒。

    “狗娘养的飞焰地！”

    终于有人骂出了口，进而所有人都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真不让人过安生日子！”

    这么多日的宣传，所有人都已经知晓如今恶魔军团的实力，对方的确有能力破坏伊萨领，轻易地杀死那里的数千人——但这却并非无法战胜的！只要南岭军团出动，只要银峰领开始行动，绝对能将恶魔军团抗之门外。

    最近这段时间，银峰领的存在，对整个南岭的改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伊恩作为伯爵，的确让所有人的生活档次上升了一截，哪怕是那些最贫穷无依的老人和贫民，他们也慷慨地提供了相关的救助和工作岗位。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随着基站的开通，许多基层管理人员被‘淘汰’，直接压迫底层民众的管理者被监管，而中高层被总督办公室以‘妨碍战备的罪名’全部关押审问的时候，整个南岭的政治经济形态一片大好……如果没有战争，天知道南岭人会有多舒服！

    所以，最该死的，就是这群畜生不如的飞焰地人！

    而伊恩感受着，感受着在整个南岭虚境中蔓延的‘愤怒思潮’。

    这个时代的人还无法分辨出ai人形与真正人形的不同——在一闪而逝的镜头下，他们数不出那些人有几根手指，也无法察觉到那些容貌多少有点形式上的类似。

    他心中带着愉悦，然后继续缓缓道：“伊萨领的毁灭，与我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诸位同胞，我相信，我们南岭人骨子里就有着坚韧，勇毅与顽强。我们不会被任何敌人打倒，即便敌人是一个泰拉大国——那些恶魔曾经在一个月前袭击了我们所有的城市，我们中有许多人的亲人好友都在那一次次袭击中丧生。”

    “而诸位可能也知道，我治下的霞辉城曾经经历过一次袭击——空艇坠落，万吨钢铁从天而降，宛如陨石坠地。任何一座城市，遭遇那样的袭击，都将无法幸免，只有升华者才能从中幸存……但霞辉城却分毫未损。”

    “这便是我们霞辉城的庇护大阵，在未来，我将会把庇护大阵于每一座城镇修筑……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请回忆起那次袭击中展现出巍峨身姿的存在，那守护了城市中所有居民的巨人。”

    听到这里，屏幕前的有些人已经忍不住高呼：“光之巨人！”

    “是光之巨人啊！”原本还以为恶魔入侵而颇为忧虑的人想到了那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光之巨人，不禁心中的阴霾也微微散开。

    而屏幕背后的伊恩似乎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声，他也高声宣布：“虽然不能明确宣布他的身份，但我要告诉所有人，这一次，包括他在内，包括我在内，所有愿意为了南岭而战的人们，都将前往前线！”

    “他将要迈向战场——再一次地从飞焰地恶魔中守护我们！”

    话至此处，伊恩突然话锋一转：“但诸位，难道你们不也是在守护南岭吗？”

    “如今正在看着这银屏的人，无论是谁，你们难道不都是构成这个社会的基石，是生产零件，弹药与武器铠甲的人们，是让大家得以饱腹，让军人们可以放心去战斗的人吗？”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与所有人有关，正如同这场战争，所有人都与所有人有关——面对残忍的恶魔大军，仍敢于反抗的我们所有人，全都是英雄！”

    “所以，就是现在……让我们为英雄的出征敬礼！”

    “为那些守护我们的军人，为所有还在努力工作的人们，为了所有和平的守护者，一切繁荣与富强的坚守者敬礼！”

    听着伊恩的宣告和演讲，屏幕上的画面迅速切换为了正在行军的南岭十九军团机械化部队以及银峰领的精锐部队，他们坚固的铠甲，有力的身姿，让所有人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种信心——一种不可被击败的信心！

    而这信心，就是对抗恐惧和绝望最佳的药剂！

    见证这雄壮的钢铁浪潮，那些最近这段时间，的确由他们之手生产的钢铁甲片与零件，在这瞬间，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和参与感，令南岭绝大部分人都忍不住握紧双拳，然后举手敬礼！

    在这一瞬间，位于虚境的亚德伯特，感应到了一个无比庞大，无比浩荡的浪潮！

    因为南岭居民祖上来源于各地，各地的敬礼都不同，但这个动作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伊恩要的仅仅是一次敬礼，一次所有聆听他宣告演讲者的共鸣与认同。

    一种‘思想的方向’！

    “守护我们的家园！”

    “去把那些飞焰地的恶魔崽子都杀干净！”

    “我也会努力工作，用我自己的方法和入侵者战斗！”

    虚境之中，聆听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

    感觉到自己的灵能‘众心’正在急速充能的亚德伯特很难评价伊恩的所作所为。

    在他看来，伊恩是在欺骗，欺骗南岭所有人。

    但这欺骗，却又是一种保护。

    如果不欺骗，那么南岭真的就要死掉一支行动大队，亦或是被毁灭一座城市，在牺牲了那么多人后，才能唤醒所有人渴望守护的心，渴望力量的心，才能将心智归一，趋同于同一方向。

    必须要有如此牺牲，要‘敌人已经破坏了许多事物’后，人们才会开始‘害怕’，继而行动。

    必须要美好被毁灭后，必须要平凡与喜乐被摧垮后，失去一切的人们才会渴望一切重归。

    但伊恩哪怕是一点也不想要牺牲。他宁肯用谎言，虚假的影像，一种欺瞒与诱骗来得到人们真实的心，也不想要让真实的死亡降临在哪怕是任何一个领民身上。

    当然，之后的正面战争，绝对会有人死去，绝对会有普通人军人丧生——但那就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需要，伊恩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死。

    “知晓真相的权力……”

    亚德伯特喃喃自语：“这就是善意的谎言？亦或是说一种单纯的‘利益最大化’……现在的伊恩或许还能说是为了保护人们而撒谎，可未来……”

    “不。伊恩就是未来。”

    “说到底，我也不想要任何人死，哪怕他们被谎言蒙骗也是如此。”

    ——如若是我被伊恩欺骗，那么我心甘情愿。

    亚德伯特相信伊恩。正如同伊恩相信他可以完成任务。

    所以，在这一瞬间。

    ——呼唤吧，呼唤光的名字！

    ——其名为众心，众心汇聚为一的英雄！

    南岭，虚境。

    由无尽光芒汇聚而成的光之巨人正在缓缓成型，在银色太阳的支持下，这巨人的身体中央也同样亮起了银蓝色的璀璨光辉！

    在这一瞬间，银色的太阳与光之巨人同在，无尽的光照彻了咒土的黑暗，让原本通过亚空间迷宫规避炮火直击的恶魔大军，被迫要做出一个选择题。

    ——是在虚境，迎接光之巨人成型后最强最可怖的一击；还是回到物质世界，迎接抵达前线的十九军团足以摧垮城市山峰的重炮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