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17节
书迷正在阅读:先婚后爱 1v1、心情小雨(1v1强制)、七零幸福生活、玻璃城、杏花春、年代文男主他妹回来了、重生后爆火了、穿成锦鲤文里的恶毒小姑肿么破、重生:回到1991年当首富、穿书七零:尤物知青被糙汉缠上了
贺兰泽笑了笑,“难得见一个有学识的女郎,为掌柜可惜了。” “可不是吗?性儿也好,识文断字的。”王掌柜叹了口气,“她离开安平镇了,去冀州投奔她兄长。也应当的,这年头,但凡不是生活所迫,女郎家,哪个愿意抛头露面讨生活。就是……” “就是什么?” “不说了,人家私事。”王掌柜含笑道,“妾去把九子妆奁拿来,郎君看看!” 贺兰泽初时胡乱择了数颗东珠,片刻却又敛正神色,用指腹抚过圆润珠面,启口道,“做成白梅状,饰在锁片开合处。” 掌柜应下。 贺兰泽起身离开,须臾又返身回来。 他道,“方才我在这处见到一稚女,敢问是谁家的?被我不慎吓到,躲去你后院了。”说着,他掏出碎银,“劳掌柜给孩子买些糕点,权当我赔礼了。” “稚女?”王掌柜往后堂望去,回身比划道,“可是这般高?逗着一只白兔玩的小姑娘?” “对,就是她。” “那是阿雪的孩子!”王掌柜道,“这些日子暂住在她交好的工友家中,说是等她打理好落脚处,再来接孩子。” “不是说投奔她阿兄,怎还需打理?那般小的孩子也放心留在这?” 王掌柜忽闻这话,猛地想起自个表妹那日给阿雪出的主意,不由吓了一跳。只是到底是旁人私事,这两头于她皆非亲非故,实没必要交浅言深,便也只是应付道,“大抵寄人篱下,那又是个好强的妇人。” “原是如此。”贺兰泽笑着点了点头,推过银钱,“麻烦您了。” * 好强是有。 但贺兰泽觉得,谢琼琚更多的是对他的逃避。 怎么当年让她跟自己走,她就有诸般相左的念头?眼下,让她离开自己,她就这般听话,走得如此干脆? 还投奔阿兄! 谢氏都没了,哪来的手足兄弟。 如此前路艰难,也不肯服软道声后悔。 贺兰泽想不通她在犟些什么! 故而,从店铺出来,他面色发沉,不太好看。 只独自走在长街上。 今日他没有惊动人,不过是一病十余日,如今好得七七八八,出来透一口气。不想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王氏首饰铺。 来了便也罢了。 病去如抽丝。 虽慢,却也同时一点点抽去了那晚大雨中他满心的愤恨和不甘。大抵是因为病痛中虚弱,想起了阿母。 因他父之罪,外祖父为保家族,遂搬迁隐于人后。 他在襁褓中不知世事,待有记忆便是幼时居于外祖家时。虽碍于身份,两位舅父待他母子二人尚可。但掌家的舅母们总有闲话,毕竟复仇夺位是极为渺茫的事。 天长日久,舅父们同家臣便皆有些灰心。 是他的母亲,冒着不孝不悌的罪名,于外祖临终时,篡改遗命,夺了一半的家财笼络人心,请名师大儒教他文武,如此在族中站稳脚跟。 后有他十六岁灭冀州之举,终于有了自己的根基,再到成功潜入长安,如此慑服青州文武,归拢贺兰氏一族。 他和母亲的日子,方算能喘息好过些。 故而,当他意识道自己无可救药又踏足有她的地方时,他原在店铺前滞了一刻。 想与她说,就这样吧。 只需服个软,便不必离开,东奔西走。 推己及人,他怜她一颗人母之心。 却不想,她竟走得这般决绝,不肯回头。 长街人来人往,贺兰泽回首再看那家铺子,眼尾一点点烧起来,广袖间握拳的骨节“咯吱”作响。 她,又弃了他。 手背青筋本是愈发爆出,慢慢却又退了回去。他松开了五指,面上多出两分柔和,晕退眼尾的红,眸光重新变得如春水湛亮,溪流澹澹。 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 在店铺门口,被一妇人牵在手中。 小姑娘已经将脸洗净,只是衣衫依旧墨迹团团。她不小心在门槛绊了一下,一旁的妇人俯身扶她,拍去她膝上尘土,正同她说着什么。她便乖顺点头。 看模样,很是亲昵。 日光倾照,漫天流云。 隔着往来人影,三丈街宽,贺兰泽盯着孩子面庞,眸光如春风化雪,愈发温柔。 虽是中山王的女儿,但半点没有他的影子。 他不受控制抬步上前,然才迈出一步,便被一驾马车止住了步伐。 车驾上晃荡的令牌刻着“公孙”二字,掀帘露面的姑娘挑眉长吁了口气,“您府上不见您踪影,都快急疯了。上车吧,太孙殿下!” 只一瞬,贺兰泽的理智便战胜了情感,敛尽眸中情意,端作清贵郎君,温声道,“劳你辛苦。”如此,从容上了车驾。 春风撩帘,他的余光映入女童小小的身影。 她被人牵着,避在道路一旁,给马车让行。 贺兰泽索性掀帘又看一眼。 她长得实在太像她母亲了,全然随了她母亲的面貌。 是……年幼未曾长大的长意。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发个红包吧! 感谢在2023-04-04 14:43:18~2023-04-06 19: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露未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言 13瓶;君晚 10瓶;音音快逃 5瓶;阿白、我爱芝芝莓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飞鸾坊 ◎孤出一千金。◎ 马车内年轻的女郎便是幽州刺史公孙斐的幺女,去岁中秋同贺兰泽定亲的公孙缨。 公孙家盘踞幽州已有五十余载,行事低调,善韬光养晦,左右逢源。数十年来,三代家主都牢牢掌着刺史一职,族中子弟更是十中七八都在其所辖郡县内担任要职。在其治下,幽州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商贾之人市不二价。故而,公孙氏一族在大梁东道线上很受尊崇。 如今,又搭上了贺兰泽,隐隐有从龙引凤的冲天之势。 “殿下来此,可是为妾监督头面定制进度的?”本对面而坐的姑娘,见人撩帘看着窗外,索性也挪过来,向外扫视。 循贺兰泽目光望去,相比路边的女孩,她左侧不远处的王氏首饰铺自然更醒目些。 “对,孤来看看。 ”贺兰泽放下车帘,抚玩拇指上的扳指,垂眸扫过姑娘腰间垂挂的环佩,上头半截流苏已然松散,将断未断堪堪覆在他袍摆上。 他也没有拂去,只勾起唇角看得更深些,眼中还攒出两分笑意。 “不至于!”公孙缨扭回头,“这处没有妾阿翁,亦没有贺兰夫人,殿下不必言慌。您出来,看首饰是假,看首饰铺里的人方是真吧。” 贺兰泽视线未挪,眼看流苏断落一丝,只摩挲着扳指道,“公孙姑娘好灵通的消息。” “这是辽东郡,幽州刺史管辖之地。”公孙缨眉宇桀骜,“旁的不敢说,消息这块,殿下未必及妾。” “您深夜于严府堵人,命郡守胡乱了结朱氏母子被杀案,雨天小楼外,与故人相拥又相弃……妾知道的,怕比您府中掌事还清楚!” 流苏再断一缕,贺兰泽拨正扳指,笑意愈浓,“所以,姑娘百里奔回,是特意来看孤笑话,还是兴师问罪的?” “都有! ”公孙缨冷嗤了声,眉目皆染上得意色,继续讽笑道,“不然您以为妾因何而回!” 贺兰泽足下微挪,静静看着流苏彻底松开,无声跌落在他皂靴足面上,“孤以为,你当是身处并州为孤寻药,受不住那处丁三郎同他师妹新婚燕尔、鹣鲽情深,在你跟前来回晃悠,如此丢盔弃甲逃败回来,寻孤喝酒的。” 话至此处,他方抬起眼眸,瞧了对方一眼。袍沿微摆,将半截流苏踢到了姑娘足畔。同自己分割出一道界限。 “怎么断了?你还踢!”公孙缨原本疏朗英妩的面庞上,红光白芒轮番闪过,匆忙俯身去捡。 “孤是好心提醒落在这处。否则稍后找不到,你岂不更伤心!”贺兰泽笑意转成笑声,“其实也不至于,又不是你那块佩玉,不过是玉上头一截流苏尔。” 公孙缨拂去流苏上的尘埃,小心收在自己窄袖中,狠瞪了贺兰泽一眼,“就算五十步笑百步。妾也只是五十步,您才是百步!” 马车已经拐道,贺兰泽见好就收,靠在车壁上阖目养神。 脑海中,影影绰绰都是小姑娘的模样。 “既然殿下故人安在,我们的婚约可要取消了?”公孙缨这会也不再看贺兰泽,只抚摸着腰间佩玉,片刻前的飞扬眼尾微微有了一点倾颓之势。 “殿下安心,纵是你我婚约不再,亦无碍两处联盟。您的药,妾依旧会用心摘取,再过些时日,等花开了,妾便回并州去取。 ” “孤闻六齿秦艽花乃丁氏独有,一贯不给外姓,难为你了。”贺兰泽依旧闭着眸,话语却真诚了些。 “妾临他贱地,要他一物,是赏他脸面…… ”素来温厚有礼的世家姑娘,忍不住淬口。 贺兰泽见怪不怪,努力压平上扬的嘴角,“罢了,眼不见为净。待这事毕,你我婚约取消了也好!” “为何要取消?显得我非他不可吗?”姑娘撒开手中佩玉,由它在颠簸的马车中晃荡。 “方才不是你提议的吗?”贺兰泽哭笑不得。 “你——”公孙缨愣了愣,扬眉道,“是妾提议的。怎么,殿下这厢心悦妾,不舍得了?” “孤一向敬重公孙氏,自然也尊重公孙姑娘。”贺兰泽睁开眼,用余光瞥她。 公孙缨念他身份贵重,只得将眼里涌起的两分鄙夷压下,在心里暗骂无数声“厚颜无耻”。 片刻坐去对面,从车厢壁阁内掏出两个行军酒囊,挑出一个扔过去。 贺兰泽拧盖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