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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有蛇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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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侧的监控室里, 真正能做得了主的几位也没闲着。这三人年龄普遍在四十岁向上,其中看着稍显年轻那位,鼻梁上架着一副沉重的眼镜, 正在一块块散发白光的监视屏前快速翻阅手底的文件。

    在他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位中年人, 距离他右手边最近的是个身形魁梧很有气势的威严男人, 锐利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方方屏幕上,像是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站在左侧靠墙很近的,则是先前才外面和大蛇搭过话的年长警官。

    他态度看起来最为放松,手里还拿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时不时送到嘴边吹一吹:“哎……我看这小子的耐性也就到这儿了, 只等咱表个态,要是不能让他满意, 大概率翻脸走人。”

    右边的男人依旧威严深沉,目光里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不满:“装腔作势,狂妄自大。”

    那没准人家真有那两把刷子呢?念头一闪而过,年长警官懒得去跟这个固执己见的老东西争论, 转而换个角度,去消磨他的偏见:

    “你这就有些苛刻了。到目前为止人还没做什么危害社会人民的事,前阵子不还主动报案提交证据,积极协助警方破案嘛。我这边打着感谢由头把人叫来是让双方能坐下友好充分地聊一聊,你要非弄得跟审犯人似的,早带队上门把人堵了不就结了?何苦还绕这么大一圈。”

    威严男人的目光从那一块块屏幕上移开, 利箭一样直直望向年长警官:“像他们这种性质的人想弄到点信息不要太容易,顺水推舟的人情, 你也真能当回事。”

    “至于上门去堵人, 说得轻巧。之前那姓邵的跟会打洞的老鼠一德行, 胆子不大, 疑心还重,一有风吹草动直接躲回系统里。这回要不是他办他女儿的事情,我们还没那么容易揪住他尾巴,发现他上家……但你也不想想,怎么他早不露晚不露,偏偏这时候不藏了?不就因为他现在有靠山,底气硬了,直接摊牌了么。”

    他说着又往屏幕的方向指了指:“你再看这小子的态度,从头到尾没把这里任何人放在眼里,连最基本的友善都称不上,你又凭什么认为他安了颗好心?”

    年长警官拖长音“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压根没想坐下来好好聊。只是怕人察觉到提前跑了,鸡飞蛋打,先把人弄这来控制住,再慢慢谈别的。”

    威严男人眉头动了动:“聊还是要聊的,这不是先等老学长把把关,看用什么方式去聊么。”

    一直坐在监视屏戴着眼镜的男人拿手背推了推镜框,头也不回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要叫学长就好好叫,非加个老,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年龄啊。”

    他这么一打岔,屋子里之前你来我往的气氛陡然一变。年长警官先一步笑骂道:“怎么一把年纪还这么不正经,年轻时候爱占口头便宜,年纪大了还要占,就你事最多。”

    威严男人蹙着的眉头也跟着松开。

    这老学长都有心情开玩笑了,情况或许不如他们之前想得那么严峻。

    戴眼镜的男人很快翻完剩下的文件,凝神思考一会,目光落到那一块块亮着白光的屏幕上:“我建议直接去跟他谈,听听他的需求。我看他现在也是这意思,省去中间被我们观察还有传话的部分。他只要有要求那都好说,油盐不进非要站到对立面,才叫人头疼。”

    威严男人追问道:“学长认为这人可信吗?目前我们搜集来的信息都指向监控里的这小子,有着能与系统抗衡的方法。经过内部讨论,我们大致有两种倾向,一个是坐山观虎斗,等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去收渔翁之利。”

    “但这有一个很大弊端。我们目前没有左右这场‘战局’的能力,一旦分出胜负,只能全盘接受。所谓的‘两败俱伤’只是一种极端理想的状态,当中变数太多。”

    威严男人中途顿了顿,停下换口气,年长警官适时递上自己的保温杯,又被嫌弃地推开。

    “所以,我们最终选择的是第二种。”

    “趁着现在这小子羽翼未丰,系统又坐大一方,适时将这小子拉拢过来。有国家在背后支持,不比他自己单枪匹马折腾强?我们最大的顾虑在,没办法保证这小子不会成为第二个‘系统’。他的一些行为私心太重,薅‘系统’羊毛纯为了养肥他自己,别弄到最后养虎为患了。”

    “这也是我希望老学长过来把把关的重要原因。如果合作能合作到哪一步?哪些地方又该防着?必要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提前处理掉他?”

    戴眼镜的男人全程听得很认真,手里没摘笔帽的钢笔一下一下磕在手底厚厚的文件上,几乎没发出声响。

    他正仔细看着监控,画面里的小子一脚蹬在桌腿的横杠上,身体向后一仰,木椅两条前腿跟着悬空。手里的智能机因为屏蔽了信号,只能使用些基础功能。

    在他们商量的这段时间里,这小子泡泡龙都打到第七关了。

    戴眼镜的男人抬手操作几下,将监控录像不断倒退,这才回答起威严男人的问题:“其实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能看出来,这位小朋友在清楚这边的意图后,还能按耐住性子留在这里,足以证明他不排斥合作。”

    “如果他不是演技超高的‘影帝’,或是进行过特殊训练,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他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一些微表情和下意识的反应都很真实,看不出表演痕迹。”

    画面一路退回到大蛇还没有走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只见这小子一副上门来提款的大爷样,大摇大摆就进来了。进门后随手拦下一个路过的小警察,低头在手机上点两下,打开一个录音,看口型是在问:这是你们不?要不是我可得再报次警了!

    由于摄像头的位置在几处不同地方,戴眼镜的男人需要随着大蛇的行动不停切换监控画面。年长警官和威严男人跟着看了几眼,发现这位老学长似乎目标明确。有些地方一眼带过,有的则不断倒退慢放。

    眼下占据大部分屏幕的,是这小子不符合他们审美,却又挑不出毛病的出色面孔。年长警官盯住看了一阵,不由惊疑出声:“你们能记住这小子长相细节吗?”

    “不能。”威严男人肯定地回复道,“不管你盯着看多久,只要视线挪开,脑子里那张脸就像笼了一层白雾,渐渐在记忆里淡化模糊。之前我们打算顺着线索查查这小子的情况,结果很不顺利,跟遇了鬼打墙一样。”

    年长警官一听还有这事,顿时来了兴致:“这怎么说?你们是迷路了,还是撞鬼了?”

    威严男人冷笑一声:“真这样倒好办。姓邵的跟这小子接触后,我们都以为能很快顺藤摸瓜把人揪出来,没想到差点折在第一步。”

    威严男人给年长警官讲那段邪性的经历。由于奶爸这次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怎么避讳他们的眼线,通过调查和分析,他们判断奶爸极有可能加入了系统里最新冒头的神秘人势力。这伙人在现实里组建团队,疑似从事危险活动。

    这种情况他们当然要严密监控,至少得弄清楚这些人窝在哪里,平时都干些什么,一旦将来出现重大问题,他们也好第一时间出面干预。

    “那天我们没打算跟这小子打照面,挑了一个他们不在的时间,让小高小李小刘先去探一探。那一带他们都熟,地点是在一个写字楼大厦里,他们到了楼下找保安聊了聊,最后决定一个人留外面注意情况,剩下两人上去看看。”

    偏偏这么一件小事差点出了岔子。

    当时留下的是小刘。小高和小李走向五米外的大厦a座,两人正说着话,还商量着一会下来再去见见这边的负责人。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让人感受不到半分违和,直到小高因为体力消耗过多,茫然抬起头问道:“我们走了多久?”

    小李抬手腕看表:“怎么也得有个十多分钟吧,我们零四到的这,这会六点二十二……”小李突然卡壳,脸上浮现出比小高还要迷茫神色:“我们,要去哪儿来着?”

    小高凝重地看着他:“a座。距离我们五米,几步路,一抬腿的功夫,我们就能到!”

    小李像是才回神,往四周看了一圈,还有些难以置信:“所以,我们刚才一边闲聊,一边在周边无意识地兜圈子??”

    两人目光长久对视,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于是匆匆赶回原处与小刘会面。小刘倒还在原来的地方,以为两人已经探查完回来了,还先一步打起招呼:“速度挺快嘛,在里面没碰上什么事吧?”

    小高和小李严肃地将刚才所经历的描述了一遍,带上将信将疑的小刘,三人决定再做尝试。

    这回他们分工合作,将注意力百分百集中。一个负责留意时间,一个专注于脚下这几步路,还有一个则牢记他们此行目的,三人相互提醒,一察觉到不对及时叫醒对方。就这么试了四五次,他们总算进入大厦,又顺利到达对应楼层。再然后,他们出来了。

    “就出来了?”年长警官本能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会是奇怪力量又把他们给送出来了吧?”

    “不,他们自己走的。”威严男人说,“他们倒是还记得任务。上楼后三人一起绕着楼层转了几圈,都觉得这里很正常,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于是身心放松离开了。直到他们走出那幢大厦,才猛然清醒自己上去后半点正事没干,到头来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年长警官暗暗咋舌,尽管之前从威严男人那里听过一些他工作里遇到的稀奇古怪事件,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听着总有种当故事的非真实感。

    这回作为协助的一方,年长警官也算半只脚掺和进来。代入这件事里想一想,越发能体会到当中的棘手与难办。

    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影响太过潜移默化,让人很难以察觉与对抗。一个人的脑袋“坏掉”,还有周围人去提醒,当那个环境里所有人的思维感知都被篡改,没一块手拉手干出惊世骇俗的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既然这危险的小子今天能被请来,目前正翘着腿在他们接待室里哐哐打游戏,说明威严男人他们最终找到了解决办法:“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用了个‘笨’方法。”威严男人说道,“我们的人不再亲自出面,将调查这小子的事委派给一个信得过的线人。那线人不清楚自己要查谁,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调查,只按照要求去做。”

    “到了那里,他果然遭遇了同样的事,但跟我们的人相比受到的影响明显降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抵抗。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这个线人自作主张,将任务委托给他认识的私家侦探,侦探又叫上自己的助手由他出面,通过这种层层稀释的方式,最终影响被降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说起来,这还是从姓邵的那里得到的启发。别看他现在找了靠山,一点不耽误我们查他。那股奇怪的影响力应该只作用于监控里这小子本身,我们对他的目的性和针对性越强,越容易受到那道不明力量干扰。”

    年长警官这下彻底恍然:“我说呢!难怪你非绕这么大一圈。说什么‘怕上门堵人人跑了’,全是借口,重点是为了借我这边规避那种力量的影响吧!”

    说着话的两人下意识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一块块屏幕,却发现戴眼镜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转过身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津津有味听着他们的对话,看那表情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威严男人对他的“消极怠工”很不满意,皮鞋踢了踢他坐着的凳腿:“老学长,该开始干正事了。”

    戴眼镜的男人露出和煦微笑,转头拿起搁在桌上的空白文件夹,拇指和食指熟练拧开钢笔笔帽:“唉,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件里担当顾问。感觉过去四五十年,自己白活了,每年逢年过节给我老子烧纸,我都觉得是封建迷信,现在居然告诉我世上真有灵异事件。”

    这番半真半假的抱怨并没有给他心态上带来影响,戴眼镜的男人依旧沉稳,而这份平静与从容适时抚慰了威严男人和年长警官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被带进他的节奏里:“来吧,一个一个解决,首先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小朋友来之前,知道我们是因为‘系统’的事找他吗?”

    不需要太多思考,答案第一时间浮现在几人心头。

    无论是这小子到来后一副不想多待只想尽早完事走人的态度,还是弄清他们意图时,那一瞬间爆发出的被冒犯的负面情绪,以及下一秒又冷静决定叫他们出来面谈,种种情绪转换衔接太过自然,如果是演的,那真像戴眼镜男人所说,能去拍电影了。

    就目前他们观察到的而言,这小子的确不擅长隐藏自己情绪,恐怕大多数时候,他都像现在这样处于一个由旁人来观察揣测他想法的位置,别说演戏了,是一个连收敛都不知为何物的傲慢家伙。

    但……这真的可能吗?

    年长警官如果不知道后面那些事,他大概还能保持轻松客观的心态,劝威严男人不要太草木皆兵。但现在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个给人堪比核武器压迫感的小子,居然真就傻白甜地一无所知过来啦?

    戴眼镜的男人似乎并不需要他们说出心里答案,钢笔的笔尖继续向下书写,留下赏心悦目的一串:“那么,第二个问题,既然他不清楚我们另有所谋,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这同样是盘踞在年长警官和威严男人心中的疑惑。总不可能真缺那点奖励金吧?这小子不像过得那么落魄的样儿啊……

    “第三个问题,在得知我们的意图后,他为什么会想和我们合作?”

    年长警官思索一阵,语气肯定道:“这三个问题有着本质上的关联,对吧?”

    戴眼镜的男人点了点头:“这小朋友的行为,给我一种矛盾的违和感。他明明可来可不来,却偏偏来了;明明自己占据主动权,可以虚与委蛇坐地起价,先开口挑明合作事宜的也是他……这感觉,像是在为了什么而妥协。”

    “妥协?”威严男人咂摸着这个词,脑中有灵光一闪,却没来得及抓住。

    “对,这很常见。我们一生都得为各种各样的事妥协,有对生活的,也有对世界的。但这不是坏事,更不是无能表现,而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与参与进去。顺着这样的思路,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小朋友不排斥合作的态度看作在向我们交‘保护费’?”

    戴眼镜的男人拉开椅子站起来:“当然,这似乎是在不委屈到他自己的前提下……我们更得去听听这小子的需求了。”

    直到戴眼镜的男人走出两步,威严男人才后知后觉,拽着胳膊一把将人捞回来:“干什么去?”

    戴眼镜的男人指了指自他们进来后一直阖着的门:“去会一会这个有个性的小朋友。”

    “你别去了,都在这待着,我去。”说着威严男人把他推回椅上,自己大步向外走。

    年长警官忙“哐”一声搁下自己的保温杯,追上去道:“行了别争了,还是我去比较合适!我已经和这小子打过照面……再说就你这脾气,别去了看那小子不顺眼,再跟人打起来。”

    三人还没争论出到底谁去更合适,一直紧闭的大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间敲响。

    咚咚咚。

    这节奏太过轻缓随意,透着几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漫不经心。

    在场三人立时察觉到一丝不对,互相对视一眼,由年长警官率先清了清发紧的嗓子,扬声道:“进来!”

    门把弹簧发出一声轻响,被严阵以待的三人盯住的门缝悄无声息敞开,越裂越开的缝隙里,他们首先看到的不是走廊上白炽的灯光,而是像被事物遮挡的透着不详的阴影。联想到威严男人描述的那段小队成员的诡异经历,三人条件反射看向监控,却听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按捺不耐的轻啧:“你们还真是依赖这种脆弱的电子设备。”

    随着一记响指,所有监控在一瞬间切断信号,只留下一块块暗下去的屏幕。

    威严男人背脊紧绷,作为三人里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一位,他向前跨出一步,以保护者的姿态拦在最前方。

    然而大蛇进来后却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他低头盘弄着自己的手机,按下暂停之后扫了眼最左侧的数字,不咸不淡道:“二十七分零九秒,等你们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可真费劲,老头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吗?”

    “你——”威严男人想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一旁的年长警官眼疾手快用怼了他一下,示意他不用去跟小年轻争这种口头上的输赢,纯当垃圾话了。戴眼镜的男人倒觉得挺有意思,打开黑色文件夹,在人物档案处写下“记仇”、“小心眼”等字样。

    大蛇收起自己没信号的手机,在屋子里环视一圈,视线定在墙角排排站的多余椅子上。像是故意的,他走过去拖起一把椅子,任由凳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声音。

    大蛇一路将椅子拉到桌前放下,一点不知道何为客气,面对面坐戴眼镜男人跟前,目光戏谑地扫过他手里的文件夹:“你这老头话挺多,你一个人做得了他们的主吗?我可最多再给你们……”大蛇瞥向戴眼镜男人手腕上的表:“十分钟时间,不能谈,那就不谈了。”

    戴眼镜的男人不慌不慌推了下自己的镜框:“叫声警察叔叔,我们排队跟你谈。”

    作者有话说:

    同一时间,小秦对着石沉大海的消息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