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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捕快那些年 第69节

    皇帝陛下又怎么会认识这种青楼女子?多半是在递交秋决奏折之时,使了银子,让她的罪名和罪行较轻符合“赦免”条件的犯人放在一起,比如当年轰动京城的辱母杀人案,从秋决判成缓刑,明年又是陛下大寿,到时候来个天下大赦,妥妥地无罪释放。顺天府也是滑头,做事密不透风,就算出了问题,也算是范小刀和六扇门的责任,不过范小刀已答应了李八娘,在一应文书上签上了自己大名。

    “孙大人没少收李八娘的银子吧?”

    孙兆海脸色一愣,要知道,这种事可以做,不可以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不过是闷声发大财,范小刀如此问,那算是官场大忌,他略尴尬道:“哪里的事儿,根本不可能,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心为民,两袖清风,又岂能为非作歹,鱼肉相邻?”

    范小刀见他如此,微微一笑,便要告辞,孙兆海却说稍等,不片刻,师爷拎来了一只袋子,打开一看,金光闪闪的金叶子,足足有十来斤,孙府尹笑道,“老弟难得来府中一趟,也没什么可以送的,这点心意,还请笑纳。”

    范小刀心想,今日真是财运亨通啊,上午在蓝知礼府上,下午在顺天府,都有人来给他送金子,而且还都是大手笔,只是这笔钱,他不能收,也不敢收,办事归办事,若收了钱,那性质就变了,连忙拒绝。

    “使不得!”

    孙兆海道:“范大人见外了,你我同朝为官,免不得以后还要多多亲近!”

    范小刀想了想,取了一片,道:“心意领了,告辞!”

    孙兆海与师爷连将他恭敬的送到了门外,目送范小刀离开顺天府,待他身影消失后,孙兆海冷哼一声,“什么东西!不知好歹!”

    ……

    按照李八娘所言,范小刀在东四十胡同中找到一座门前有枣树的旧宅,这是李八娘在京城的一个秘密宅邸,平日里没有人来,只有一个老妈子,闲来无事时来打扫一下,范小刀翻墙而入,院中有无花果、枣树,如今已深秋,由于长期没人,枣树、无花果落了一地,引来不少飞鸟捡食。院中有一座枯井,范小刀在枯井下一丈处,找到了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包裹,用牛皮纸包裹,里外三四层,正是李八娘口中的那一本《会真记》。

    暗格之中,范小刀还看到了里面有若干夜明珠、金银首饰,没想到,李八娘在这里还藏了不少钱财,看来在百花楼这些年,没少赚钱,范小刀没有动其他东西,将暗格堵上,跃出枯井。

    范小刀打量着这本书,与市面上的《会真记》区别不大,只是每页之中,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约莫就是传递情报的明本,将这封信对照那首诗,应该可以破译出情报内容,范小刀对密码之道不甚精通,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看看天色尚早,连赶回了六扇门。

    天字一号房。

    一枝花似乎早料到他会过来,好整以暇,靠在椅子上,望着他,“真是稀客呀!”

    范小刀怎么会听不出他口中的讥讽之意,连解释道:“前辈息怒,最近晚辈接了个大案,连轴转,没来得及跟您请安,还请息怒!”他拎了拎手中的酒和烧鸡,“这次前来,特意带了您最喜欢吃的烧鸡。”

    “这可是钦差大人亲自带来的,我可要好好尝尝!”

    “前辈就取笑在下了。”

    一枝花见他带来酒肴,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了起来,范小刀站在一侧,静静等他吃完,一枝花脾气怪异,寻常人摸不透他的脾气,范小刀算是一个,他知道这位是顺毛驴,若拿言语顶撞他,多半会吃瘪,只得等他主动开口。

    一枝花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无事不登三宝殿,吃人家嘴软,问吧,来找我什么事儿?”

    范小刀从怀中取过那本书,恭敬放在案边,道:“前辈,之前给您的那一封情报,我找到了明文译本,但是小子驽钝,还请前辈帮忙答疑解惑。”

    一枝花看也不看那本书,冷笑道:“区区一个破暗文,还要译本才能破译,那老夫当年又如何当得起天下第一聪明人的称号?”

    范小刀喜道:“原来前辈早已破译了!上面写得什么?”

    一枝花双目如剑,看向了范小刀,范小刀心中猛一个激灵,这眼神,似乎极具穿透力,要看清一个人的内心,似乎有什么秘密在他眼神之下,无所遁形,良久,他才缓缓道:“我为什么告诉你?”

    “前辈快要急煞小子了!”

    一枝花忽然大笑起来,“这么大的热闹,若是告诉了你,我还怎么看呢?”

    热闹?

    什么热闹?

    范小刀一头雾水。

    “到底是什么?”

    一枝花淡淡道:“报应!”

    第86章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范小刀一脸悻然地离开了天字一号房。

    虽然一直以来,一枝花对他帮助颇多,无论是答疑解惑还是分析案件,甚至对他的头疼病也格外伤心,但他想不明白,为何偏偏对这份情报的破译却是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半个字。

    报应?什么报应?

    热闹?谁的热闹?

    这几个问题都如疑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心中。范小刀对这两日来蓝知礼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北周使馆的威胁、对付薛应雄的计划,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来到了与赵行约定汇合的茶楼,赵行早已泡好了茶,叫了点心,慢悠悠的品尝着。忙活了一日,范小刀别说吃饭,连口凉茶都没来得及喝,见到他如此享受,上前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

    赵行道:“极品飘雪,二两银子一壶,浪费了!”

    范小刀拿起一块点心,不满道:“我在外面忙里忙外,你却躲在这里偷偷享受,日子不要太好过了吧。”

    赵行却道:“人各有命啊,我办事向来高效,哪里像你,整天瞎忙,抓不到重点。”

    “你哪里来的银子?”

    赵行道:“今日江南富少不是给了一锭金子嘛,虽然我们是为了取证,勉为其难收下,但是取证结束,作为金子就要发挥它们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货币属性,当然是要把它花掉了。”

    “剩下的呢?”

    “都是身外之物,太沉,扔了。”

    范小刀:“你可真会过日子。”

    想了想,他决定不把之前在顺天府收得那一片金叶子拿出来,不过口中依旧埋怨了他半晌,赵行道:“你若是这么闲聊下去,我可以跟你聊到深夜,你不问我去兵马司查案的结果吗?”

    范小刀没好气道:“不用问,肯定碰了钉子。”

    赵行笑道,“若是碰了钉子,我也不会在此好整以暇的吃点心喝茶了。不过,我跟他们要城内桐油的造册时,他们起初也不愿意配合,最好我只得搬出钦差的身份来压他。蓝知礼他确实是在说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范小刀打开造册,里面记载了几年来,京城内各大油坊进货销货备案。城内桐油实行管制,要想往京城运入桐油,就要在五城兵马司申请指标,获准之后,才能销售,而且每次进货都要将上一次进货的销货清单作为申请记录,这就有了可以追查的痕迹。

    裕泰油坊并不是京城最大的油坊,但从今年以来,他们的进货比往年显著提升,甚至超过了其余的几个大油坊,他们油坊核定的库存是八千斤,销货周期一般是三到四个月,但从一月份以来,他们已进了将近五万斤,其他的油坊,最大的销货量也不过一万斤左右。若按往年及同行的销货来估算,至少有两三万斤已核销的桐油,不知去向。

    “你有没有告诉冯千金?”

    赵行道:“那家伙虽是个草包,但这件事关系到他的乌纱帽,不用我开口,他也察觉到了问题,现正发动兵马司的官兵全力核实销货清单上的动向,若不是我阻止,怕是他早已带人去抓蓝知礼了。”

    范小刀说:“如今已经基本确定,蓝知礼和李知行是一伙的了,那他们为何又给我们演一出戏呢?”

    “好戏,当然要有人看。两万斤桐油不知去向,这可不是小数目,对了,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有什么新发现?”

    范小刀将在薛应雄府上的事跟他说了一下,顺便把李八娘和一枝花破译情报的事儿告诉了他,赵行分析道:“一枝花破译了情报却不肯说,只等看热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知行要对付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他的仇人。”

    一枝花的仇人是谁呢?

    亲手抓他入狱的宋金刚早已去世,还有就是锦衣卫的薛应雄了,但以薛应雄如今的势力,李知行就算心机再深,这里终究也是别人的地盘,想要对付他,不是容易之事。

    如今这天气,天干物燥,若有桐油助兴,怕是会在京城闹出不小的动静,他们的目标究竟是哪里?

    赵行看了一眼窗外,道:“这件事早晚会水落石出,既然蓝知礼约我们去演一出戏,该配合他的表演,我们还是要配合一下的,只是要小心行事。”

    “我们该怎么配合?”

    “见机行事。”

    范小刀道:“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我记得你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做事向来很有计划的。”

    赵行道:“凡事,都有个凡是啊。走吧,我们先去打扮一下。”

    “还要打扮?”

    赵行指了指两人身上:“做戏要做全套,就算蓝知礼诚心骗我们,我们也不能穿这样去跟他交易吧?”

    两人如今穿得都是六扇门的制服,赵行是青衣捕头,范小刀灰衣捕快,如此去见人确实不合适,范小刀道:“凭咱这长相你那气质,怎么打扮,也不像伙计啊?”

    赵行笑道:“老话说的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咱俩换一身行头,立即不一样。”

    说着,拦住了茶楼两个体型差不多的伙计,“你们两个进来。”

    那两个伙计一头雾水,“差爷,有什么吩咐?”

    “把衣服脱了!”

    一伙计道:“差爷,小店只卖茶,不卖身。”

    另一人道:“对对,我们两人也比较正常,不怎么好你们官府的那一口。”

    赵行一脸嫌弃,长刀往桌上一拍:“就你们那尊荣,还有资格卖身?让你们脱,就脱!”

    两人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的将外套脱掉,范、赵二人换上之后,皱了皱眉,“多久没洗了?”

    伙计道:“我们掌柜抠门,就只给一套衣服。你们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赵行道:“这两套衣服我们买了,你们先穿我们的衣服,好歹也是六扇门的官服,给你们一次耍威风的机会。”又看了范小刀一眼,“还愣着干嘛,还不掏钱?”

    “为什么我掏钱?”

    赵行说废话,我的钱都扔了不你掏谁掏。

    范小刀又追问,“那你凭什么断定我身上有钱?”

    赵行白了他一眼,“你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你有个往怀里掏东西的动作,以我观察入微的眼光,又岂能不知?”

    “那也许是我挠痒痒呢?”

    赵行道:“你自己都说,刚从顺天府回来,孙兆海那个万金油,很会来事儿,跟丁一有得一拼,寻常六扇门的人去办事都不会让人空手而归,如今你成了钦差,他若让你空手出门,岂不显得自己不会做事?”

    “算你狠!”

    范小刀掏出那片金叶子,递给二人,“赏你们了。”

    赵行一愣,“有点多了!”

    范小刀道:“我乐意!”

    这下子可把那两个伙计乐坏了,弄了个捕快一日体验服不说,还有一片金叶子入账,这种好事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两人换了捕快服,顿时显得神气威风了许多。

    “张捕快!”

    “王捕头!”

    “幸会,幸会!”

    两人倒也不客气,赵行骂道,“收起那酸劲儿,赶紧滚!”

    两人连连离开茶楼,范小刀忽然问,“咱们衣服就这么给他们了?”

    赵行道:“怎得,还想带在身上吗?”

    “可这些衣服在官府是有备案的,咱们怎么跟杨大人交差?”

    赵行笑道:“这两人若是老实,那就相安无事,不过,看他们那德行,估计出门用不了多久,就会惹出是非,私穿官差衣服,是要挨板子的,就算不打,也少不了罚银子。到时候,官服自己送回衙门。”

    “你真够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