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志异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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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蜣螂转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壳而蝉。彼蜣不思,彼蠕奚白?” “庖人羹蟹,遗一足几上,蟹已羹,而遗足尚动。” “是生死者,一气聚散尔。不生不死,而人横计曰生死……。” 一遍,仅仅只是一遍。 诡异的事,发生了。 陶潜只觉自己瞬息进入了一种极古怪的状态,他的脑海一团信息流猛地炸开。 不等他去感知,另一种阴冷、恐怖的气息生出。 那气息,立时便让陶潜联想到了“尸体”、“傀儡”、“腐烂”等等。 眼看着要滑向深渊,忽然他的灵魂深处,竟是又涌出一股无法言喻、无法想象的力量。 摧枯拉朽般,将那恐怖阴气撞散。 那一瞬,陶潜整个人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而后,陶潜看见了。 自身人头滚落,血液喷洒,却一丝一毫的痛觉也无。 只是灵魂缓缓抽离残尸,先看向其他志士,只见到十几道黯淡白光闪过,袅袅无踪。 而他自身,却莫名感知到周遭各处,传来大大小小不一的吸引力。 很快,陶潜便知晓了“吸引力之源”是什么。 那赫然是一具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街边被饿死的老乞丐、沟渠中的死老鼠或蟑螂、饭店中醉死杯中的蚊虫、不远处水产摊中刚死的鱼虾蟹……这些,竟都对陶潜的魂灵产生了吸扯力量。 陶潜有所明悟,他似乎是有了附体重生的机会。 但这些蚊虫鱼虾,陶潜本能拒绝。 他的灵魂浑噩飘荡出来,已听不见民众、刽子手、监斩官的聒噪。 只是竭力抵抗着那些蚊虫动物尸体散发出的吸扯,想要选中一具合适躯壳。 但很快,他感受到了灭顶之灾。 虽说阴雨天,无烈阳照落。 可随时刮起的冷风,竟也能伤到他的灵魂。 就在此刻,一阵真正冰冷刺骨的阴风吹拂过来,差点便让他彻底魂飞魄散。 为了活命! 陶潜不得不做出选择,屈从于大量吸扯力中最大的一股。 于是下一秒,陶潜魂灵猛地突进,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化作白光。 瞬息激射至菜市街尾,一门户紧闭的铺子中。 这竟是个昏暗、狭窄的书店。 用以照明的油灯早已熄灭,地面乱糟糟的铺满了一堆书。 柜台边,赫然躺着一具高高瘦瘦,穿着棉布长袍,套着小马褂的男性尸体。 “就是你了。” 陶潜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任凭那吸扯力卷了他的魂灵,往那不知死因、不知年龄的男尸中一塞。 第2章 账簿日记 绵绵阴雨卷成帘,依旧覆着寻仙县。 白日热闹非凡,只是随着那一颗颗人头落地,众目睽睽下被挂至菜市街中央处,那唤作“招魂杆”的木头桩子上,终究还是落幕了。 除了少数几位执着于药的民众,多数人对于那十几位志士被杀都是抱持着悲愤态度,叹息不已。 可惜,乱世气象已现,任是谁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能管得了其他。 入夜后,菜市街很是宁静。 只有一位着马褂、提灯笼、持铜锣,黑眼圈极重的年轻更夫,在沿街鸣锣,口喊更号。 打完落更,这更夫看了眼前方竖着的近十米高的招魂杆。 按朝廷的法,被斩首后有资格挂上去的,要么是谋逆乱党,要么是江洋大盗。 此刻,那上面挂着一溜头颅,正是傍晚时被砍的十几个年轻人。 一阵夜风吹拂过来,十几颗头颅便也跟着晃。 肉与骨摩擦杆子的声音,听来格外的诡异。 更夫微微叹息,脚下步伐加速,很快便离了这黑漆漆一片的菜市街。 他刚一走,街尾一间铺子内。 黑暗中,原本躺在地面,紧闭着双目的一具尸体,猛地睁开了双眼。 刚一“复活”过来。 陶潜似是陷入某种僵直状态,脑海内,那团延迟爆发的信息流,正在强行灌注进来。 初始那些信息杂乱无章,晦涩难懂。 似是古言,又似是一些无法理解的胡言乱语,甚至是一些鬼画符般的象征符纹。 不过渐渐的,它们自动梳理归拢。 最后,竟是形成了一种方便陶潜理解的特殊格式。 【志名:陶潜。】 【志类:怪异。】 【志述:因被斩首时颂念未知残诀而获得“不死”特性,由此进入不生不死之状态,一口源气不散便可不死,直至再度死亡时,需再颂念残诀重凝源气,若失败则将彻底死亡。】 【注一:该残诀每颂念一次,都将付出以下代价:躯体永久腐烂,灵魂浑噩,附体后化作一种名为“魂尸”的诡物。】 【注二:魂尸者,介生死之间,浑浑噩噩,喜食人,嗜阴暗潮湿,每逢血月便狂奔三千里,不知力竭。】 【注三:代价已豁免!】 …… 消化完信息流,陶潜愣住了。 诸多疑惑,此刻解开。 那残诀,他为何被斩首却没死? 还有那时他感受到的与“腐烂”、“尸体”有关的气息。 显然,那就是不死需要的代价。 只是莫名的,他的灵魂似乎有异,关键时刻撞散了那气息,让他得以豁免代价。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我的金手指外挂了,对超凡诡异信息的强烈感知,以及代价豁免?” “不过仍需要验证,毕竟孤证不立。” 念头落下,陶潜回过神来。 缓慢的起身,在铺子里摸索着。 半响过后,他点亮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渐渐蔓延开,勉强铺满了这间小小的书铺。 借着光,他又在角落里找到一面被磨得极好的铜镜。 下一秒,陶潜看清楚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很意外,这竟是个年轻人。 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高瘦且白,容貌也算英俊,嘴角有笑纹,总体给人一种阳光、温暖的气息。 这样的人,是怎么死的? 陶潜脑海刚生出这问题,无比自然的,一团记忆涌出。 除了这具身体的生平,还附赠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这人竟也姓陶,字知命。 是个二十五岁的书生,多次落榜,加之父母故去,又愤恨朝廷昏庸,心情郁郁下索性不再备考。 在前段时间耗光积蓄,来到县城盘下了菜市街这一边角铺子,开了间书店。 取名“诚友书店”,售卖各式书籍。 新书古籍字帖,应有尽有。 按理说,卖书这种事很难赚大钱,但混个温饱应当也容易。 可那书生为人迂腐固执,丝毫心眼也没有,自然是赚不到什么钱,反而几天就亏了个底掉。 好在书店有一女性常客,时常温言抚慰。 一来二去,两人算是看对了眼。 可谁料到,前日有一丫鬟前来传信,说自家小姐已被妈妈安排嫁给城中一大户人家做姨太太。 两人的私情只得来生再续,请书生千万忘了自己。 看到这里,陶潜目光瞥向那柜台台面。 上面果然摆着一个空酒杯,以及一个还残存着某种可疑粉末的纸包。 显然,书生对这件事以及那“来生”二字的理解,大概就是……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