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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187节

    圣上猛地一锤御案,咬牙切齿道:“朕就不信了,将这些蠹虫碾不死!”

    程子安上眼药,猛戳圣上的心肺,并非危言耸听。

    其实说到底,还是大周太过落后,好比是酒盏大的底子,却要拉到脸盆大的容量,最终就是一场泡沫。

    中间膨胀的部分,都进了达官贵人的钱袋,百姓则倒了大霉,被膨胀出来的泡沫,淹死在了里面。

    钱财不是根本问题,根本问题还在于,粮食产量太低,除去达官贵人,能吃饱饭的平民百姓,几乎是凤毛麟角。

    要提高粮食产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发展的漫长年月中,要让这些平民百姓喘口气,能勉强活下去,减轻他们担负的赋税与徭役,这是唯一的路。

    程子安垂下眼眸,问道:“圣上,那明相之事?”

    明相要竭力阻拦动漕帮,查官员们弹劾贪腐之事,圣上自然明白。

    千百年来的规矩,杀士大夫会受到口诛笔伐,圣上不想担负千古的骂名。

    圣上原本的打算,查出几个杀鸡儆猴,到时候给明相一个脸面,让他告老致仕,君臣皆安。

    程子安的话,户部混乱不堪入目的账目,让圣上明白,他原本的想法,解决不了问题。

    圣上厉声道:“若查出了明相的罪证,该如何就如何!”

    程子安很是小心眼地道:“圣上,这次被弹劾的官员,明相除外,其中不乏侍郎等重臣。按照大周律,他们可以拿官级,银钱抵罪。他们有的是钱,最终还是能全身而退,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

    圣上很想揍程子安,怒道:“那里待如何?”

    程子安想了想,还是提了出来:“重修大周律,官员与百姓一同缴纳赋税。关于官员以及家人的贪赃枉法,按照银两的多少,罪责的轻重定罪,判服牢狱,还是流放,砍头等等。”

    圣上定定盯着程子安,怔楞在那里,久久不能言。

    官员与百姓一样缴纳赋税,圣上一万个同意,毕竟是他的大周,缴纳的赋税,都是到了他的国库里。

    取笑官员按品级抵罪,圣上对此倒无所谓,他不同意的,取消官员拿钱财出来抵罪。

    官绅都是读书人,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总要给士大夫一些优待,他们拿出钱来消灾,算是受了惩罚,就该放他们一马,方显得君主仁慈。

    只圣上心里清楚,只要程子安一提出来,估计他的朝堂百官,天下士绅,会联手掀翻他的龙椅。

    圣上深深呼出口气,沉声道:“此事休得再提!”

    程子安并不失望,他早就预料到圣上会反对,眼下也不是做这件事的时机,他只是先抛出来,让圣上有点数而已。

    离开承庆殿,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变了,阴沉沉的,针尖大的雨丝,在风中飘洒。

    春雨贵如油,对春闱的考生来说,却是最为讨厌的天气,春寒料峭,一天考下来,手脚都冷得发僵。

    程子安望着天半晌,连翻了几个大白眼。

    新修的贡院明亮,墙砌得厚,有匠人提出意见,还砌了夹道,天冷时可以烧柴,通过夹道取暖。

    这些还不算,茅厕彻底改善过,与号房隔着墙,收拾得整洁干净。再也不会出现当年他考春闱时的情形,坐在茅厕边,享受一整天的屎尿攻击。

    这群没脑子没主见的考生,今年算是他们走运,在如此好条件的贡院里考试!

    程子安去膳房用过饭回到户部值房,刚坐下彭京兆就来了,一进屋,就迫不及待道:“明相身边的小厮济升亲自前来递了状子,将刑妈妈与送化人场病人的板车苦力等,全部告上了衙门。”

    程子安眉毛微扬,明相还真是不死心,去圣上面前哭还不算,大张旗鼓去衙门告状,不过是想要让达官贵人们同仇敌忾。

    这些刁民,居然连相府都敢欺负,何况其他的官员,还不得被他们踩到头上来!

    程子安呵呵笑,道:“覃大吉他们到了何处?”

    彭京兆愣了下,脑子转得飞快,道:“算着时辰,最迟明日就会进京。”

    程子安道:“等下我去找段尚书,让段尚书将覃万丰的几个儿子孙子,全部安置在他隔壁。”

    彭京兆抚掌大笑,道:“妙!在牢狱中,覃氏一家也算是团聚了,齐齐整整。”

    程子安思索了下,唤来莫柱子,让让去请段尚书。

    很快,段尚书就来到了户部,他看到彭京兆也在,拱手见礼,问道:“程尚书找我何事?”

    程子安简明扼要说了明相告状之事,以及圣上查案的决心,先给他与彭京兆一剂定心丸。

    “段尚书,彭京兆,我也就不与两位拐弯抹角了,刑部京兆府乃至大理寺的牢狱,跟筛子一样漏洞百出,牢头狱卒,差役们办事如何,你我一清二楚。明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覃万丰见到自己的儿孙都被擒住,他肯定会考虑再三,不敢轻举妄动。可若外面的人,逼着他死,保全他的家人,漕帮之事,就断在了这里。”

    段尚书谨慎地道:“刑部牢狱的狱卒,牢头,我回去再仔细安排,选可信可靠之人守着,不能被他们钻了空子。”

    彭京兆与京城的闲汉混混打交道最多,远比段尚书了解这群人,斟酌了下,道:“段尚书,请恕我直言,财帛动人心。那覃万丰出手阔绰,你我都见识过了,狱卒牢头见到了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财,就是死,也值得。可信可靠之人,段尚书还得三思。”

    段尚书颔首,道:“彭京兆所言极是,可连平时信任之人都不能信,这个时候又去何处寻找人手?”

    彭京兆也没了主意,不由得看向了程子安。

    程子安垂眸沉吟,低低与他们商议了起来。

    明相府。

    明相进宫哭诉告了状之后,就借胸口疼回了府。

    此时明相彻底平静了下来,回到书房,唤来济升,一迭声吩咐了下去。

    到了夜幕降临后,几辆不起眼的马车,从明相府后巷的偏门驶了进去。

    偏院的院子,里面灯火通明,明相端坐上首,与进屋的官员们点头致意,“坐吧,都不用多礼了。”

    刑部的张侍郎拱手道:“明相,段尚书在快要下衙时,说是要提覃万丰上堂问话,下官并未被召去,听到明相来找,只能先行离开,不知段尚书究竟要问何话。”

    明相眼里寒意直冒,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了。我找你们来,就是说覃万丰之事。呵呵,问话,让他说吧,多说一些,以后就不能说了!”

    济升亲自领着亲信守在左右,直守到夜半时分,众人才从屋里出来,坐上马车从偏门出去,无声无息驶入了夜色中。

    刑部。

    覃万丰胡子拉碴,从没日没夜的牢狱里出来,虽是夜里,看着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的段尚书,闻着雨水的气息,他还是百感交集。

    终究是老了,再也不复以前,年轻时在牢里关上大半年,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这次才关上几日,还好吃好喝,他总以为过了大半辈子,心急如焚。

    覃万丰拱手见礼,道:“段尚书,许久未见,劳你亲自前来,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段尚书淡淡道:“走吧,下雨了,冷得很,去公堂上说话。”

    覃万丰应是,他并未上枷锁,段尚书也未要差役狱卒押送他前往,只与两个随从走在前。

    覃万丰愣了下,随之哂笑,在刑部的地盘,段尚书就是单枪匹马,也敢来提审他。

    春雨在氤氲的灯光中飘洒,落了覃万丰满头满脸,他抬手随意抹了把脸,见前面段尚书停了下来,见礼之后,将灯笼放再避雨的墙脚,与两个随从避到了一边去,留下一个举着油纸伞的青衫俊美郎君,矗立在巷子中央。

    郎君一双长入鬓的眉毛微扬,一双如此时春雨朦胧夜里的双眸,上下打量着他,微微颔首道:“覃万丰,我是程子安。”

    覃万丰已经大致猜到了眼前是何人,听到程子安自报家门之后,还是心头一紧,忙俯身见礼。

    程子安唔了声,道:“覃万丰,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家人老小,已全部押解进京。”

    燕州府是他的老巢,有与他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叶二东家在镇守,却也没能守住。

    雨落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直像落在了覃万丰的心上,浇得他的心像是浸入了寒冰之中。

    程子安声音不高不低,平静地道:“若你活着,供出你背后之人,我保证能按律审问,覃氏无关的妇孺弱小,会不被牵连进去。你若是敢死,你家人族人,有一个都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说完之后,程子安并未等他的回应,举着伞施施然离去。

    地面上的水,在灯笼昏沉的灯光下,泛着冰凉的光。

    程子安步伐稳稳,青衫衣摆闪动,很快就没入了雨夜中。

    活不得,死不得。

    覃万丰立在雨中,周身寒冷刺骨,许久都不能动弹。

    作者有话说:

    第178章 178 一百七十八章

    ◎无◎

    段尚书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对呆呆的覃万丰道:“走吧。”

    覃万丰拖着沉重的步伐,随着段尚书前去了公堂,被随意问了几句话之后, 被送回了牢狱。

    一来一回, 覃万丰的衣衫,早已湿透。

    狱中本就阴森潮湿, 覃万丰此时嘴唇都白了, 狱卒得了他的银钱, 很是好心送来了馒头热水,在地上多添了些干稻草。

    覃万丰吃完热水馒头,蜷缩在干稻草里,总算好过了些。

    此时夜色已深,牢狱里一片黑暗, 只有高墙通风的缝隙,有风不时在呜咽盘旋。

    覃万丰靠在墙上,睁眼凝望着眼前的黑暗,脑子里乱到极点。

    程子安果真如传闻中的厉害, 他半句废话都没有,却足够令人胆寒。

    段尚书将他唤去, 等于是白走了一趟, 覃万丰并不感到意外。

    这一趟,主要是扰乱视线,牢狱里他重金收买的人, 段尚书与程子安他们, 定是一清二楚。

    而他们并未见动作, 大周从上到下, 从官到胥吏, 伸手已经成了司空见惯。

    牢狱里要清理,估计从牢头到狱卒,都要全部换过。

    不知过了多久,牢狱的尽头传来了阵阵脚步声,覃万丰抬起头望去,眼前从一片漆黑,渐渐有了光亮。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覃万丰眼前也看得更加清楚。换过值的新狱卒,一声不吭锁匙,打开了牢狱的门。

    门吱呀被推开,狱卒退下,裹着桐油雨衣的沉默男子走了进来,在覃万丰身前站定,掀开了挡住脸的衣襟。

    覃万丰眼珠凝固住,叫了声明相,活动着僵硬的手脚,准备起身见礼。

    明相手压了压,道:“你坐着吧。”

    覃万丰起了一半,无力跌坐在了地上,捶着腿苦笑道:“明相见谅,老了,身子骨再也不复年轻时的硬朗,这牢里呆了些时日,就已经不行啦!”

    明相面无表情,并没有寒暄的意思,道:“你的家人老小,已经被京畿营抓住,押解进京受审。我若是没记错,你最小的孙儿,刚刚才满月不久吧?”

    覃万丰想起小孙孙,心如刀绞,轻点了几下,道:“是,十九郎刚满月,我离开燕州府的时候,还唤乳母抱来我逗了逗,他还对我笑了。”

    牢里阴冷潮湿,年幼的他,如何能吃得消。

    覃万丰是难得的聪明人,手腕头脑都不缺,明相点到即止,唔了声,道:“除了十九郎,你至亲的妇孺老幼,共计五十八人。漕帮的势力大得令朝廷心生忌惮,虽欲除掉,却不那么容易。除掉你覃氏,就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