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56节
逛了一圈,徐春君二人方才和丫鬟们一同上了酒楼,徐琅已然备好了热茶米酒等着她们,说道:“你姑父因遇见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去旁边酒楼叙旧去了,你们刚好更随意些。” 三人坐在临窗的雅间,边喝茶边赏窗外的景致。 随后徐琅又点了不少菜肴,姑侄三人亲亲亲热热地谈笑吃喝,很快夜就深了。 但今日是不宵禁的,外头的游人依旧很多。 陈钦会完了朋友回来,身上染着淡淡的酒气。 徐春乔和徐春君同他问了安,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姑姑姑父再饮一杯吧!” 二人知道徐琅夫妇彼此情笃,因此有意留下时间让二人独处。 徐琅也不虚留,只说:“外头衣裳裹得严实些,叫跟着的人小心,这炮竹烟火的,莫要惊了马。” “姑姑放心,我们自会小心在意的。”徐春乔和徐春君都说,“您和姑父千万别下楼了,我们到家就叫赶车的回来。” 徐春君她们上了马车,车夫是个有心的,说道:“咱们来的时候从东边来,回去就走西边吧!虽不如正街热闹,但那边摆台子唱小曲儿的极多,也怪好看的。” “那就有劳了。”徐春君客气地说。 这车夫是陈家的,自幼长在京城。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因为今夜不同以往,不论男女老幼都可尽情在街上游玩,便是坐在车上,车帘也是都打起来的,方便观景。 西边的大街上摆满了摊子,卖玩物和吃食,更是隔不多远就搭了台子,有皮影戏也有唱竹枝词和昆腔的,有许多都是戏班子里的小孩子,拿着个练胆子也赚些铜板。 徐春君和徐春君一左一右地靠着车窗看。 马车经过一个灯谜摊子,绿莼忽地一把扯下了车帘,紫菱随即说道:“怪冷的,也没什么好瞧的。” 徐春君不动声色,其实她已然看见了。 刚刚就在路边,郑无疾搂着个年轻女子站在一处灯谜摊子前卿卿我我。 那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举止却很轻佻,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郑无疾养小娘的事,徐家人都知道,包括徐春君主仆。 但不知刚刚看到的那一位,到底是他已有的妾室还是又结的新欢。 郑无疾之所以是挂了名的荒唐,不是因为他败家,而是别人都知道收敛些,唯独他如此明目张胆。 紫菱和绿莼怕徐春君心里不好受,故意拿话叉开去。 徐春君自然明白她二人的心思,因此便假装没看见方才那一幕。 越往前走,人就越少,马车也就自然走得快了。 等到了徐家门前,那月亮已经有些偏西了。 “生受你了。”徐春君和徐春乔下了车,向车夫道谢。 “二位姑娘客气了,这是小人的本分。”车夫哈着腰道。 紫菱早预备了一吊钱,放在车辕上说:“这吊钱是我们两位姑娘给的,你也吃杯酒,搪搪寒气。” 第099章 摔断腿 徐家的门房听到动静过来开门,说道:“三小姐五小姐回来了。” 徐春君见他说话的时候频频朝身后回头,便不禁问道:“杜伯,家里可是有什么事么?” 杜伯似是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进府就知道了。” 徐春君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但神色依旧沉静。 扶着紫菱不紧不慢地进了院子。 徐春乔却很有些着慌,压低声音问徐春君:“五妹妹,咱们家又怎么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徐春君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否则就不会这样,早闹腾开了。” 实则徐家刚闹腾完。 徐春君回到自己住处,二嫂子宋氏便过来,把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 原来因着今日是元宵盛会,徐道庆又被关了许久,以他那爱玩乐的性子,早就急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了。 再加上徐家住的并非深宅大院,外头又是烟火又是赛灯唱戏的声音萦绕耳边,他便越发按捺不住。 徐道庆自然是个混账,可往往混账都有些小聪明。 他猜着今夜家中必然有不少人出去,就连下人们也都想偷个空出去逛逛。 因此看管他的人送来晚饭,他只装作没什么精神,草草地吃了一口就熄了灯睡觉。 看守的人过了些时候便走了,他又等了一会儿,才摸黑穿好衣裳,悄悄撬开了窗户爬出来。 此时离他挨打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自然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小心地来到后院,本想从后门溜出去,可是那里偏有几个下人站着说话,怕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何况他也没那个耐性等。 于他而言,那可真是一刻值千金。 于是他索性来到西墙边,打算翻墙出去。 外墙足有一丈高,但他贪玩心盛,也就顾不得危险不危险,借着墙边一棵老榆树爬到墙头。 然后又准备扒住墙头双脚往下探,想着最终双脚落地也就一人多高的距离,不会有什么事。 可他毕竟挨了打,腿脚有些不利索,再加上刚上了墙头头顶忽然炸开了一颗爆竹。 他吃了一惊,就从墙上摔了下去,好巧不巧,腿正磕在一块石头上。 当时就把他疼得鬼哭狼嚎,爬也爬不起,只在地上打滚。 家里人不知道,还是后来两个路过的人好心,把他送了回去。 当时徐家三位老爷只有三爷在家,初听人回报还以为听错了。 等下人把疼得哭爹喊娘的徐道庆抬进来时,徐三爷真是又气又疼又叹。 气得是他不思悔改私自出去,疼得是看他这样子,腿必然是折了。 叹的是当初说要打断他的腿,众人求情宽宥了他,如今到底还是断了腿。 亲姨娘忙安抚住了老爷,又叫人快去请大夫。 特意叮嘱下人:“这事万不可叫太太知道了,否则必要着急坏了。等少爷的伤养好了再说,那时也就无妨了。” 徐道安夫妇也知道了,急忙过来帮忙。 忙乱了一个多时辰,好歹处理完了伤退,送走了大夫。 徐道安亲自带着下人在徐道庆屋子里看着,叫其他人都歇息。 可这么闹腾,魏氏和徐春素到底还是知道了。 都跑到徐道庆的房里去,哭哭啼啼,连骂带咒。 徐道安实在待不下去,只说:“有婶母和四妹妹在这里,必然别我还要妥当,我叫人在外间伺候着,若是要什么或请大夫只管叫他们去拿去请。” 徐春君听完,问道:“三哥哥的腿伤不打紧吧?不知这会儿可睡了没?” 宋氏道:“咱们也说不好,可我听着是伤了膝盖,要比别处更容易落下残疾。这一夜必然是睡不消停的,但已经这么晚了,我劝你还是明天过去吧!别的不说,这会儿那几位都在气头上,你去了,怕是不当你是去问候,只当你是急着瞧热闹去了。” “二奶奶说的是,”绿莼急忙道,“姑娘若是这会子去了,轻则一顿骂,重则就要挨罚,或跪着,或挨巴掌。咱们以前也不是没受过。” “好了,就你多嘴。”紫菱不让绿莼再说了,“你去点起个灯笼,咱们把二奶奶送回去。这么晚了,松少爷必然要睡了。” “你们都歇着吧!”宋氏笑道,“我外头大月亮地,比十个灯笼照的都亮。” 又回头叮嘱徐春君:“明日我同你一起过去。” “多谢二嫂嫂。”徐春君含笑道谢。 送走了宋氏,紫菱和绿莼便叫小丫头提了热水来,服侍徐春君更衣盥洗。 瞧着屋里没有别人,绿莼便说道:“三少爷想必又是赌瘾发作了,想偷空儿出去耍。没想到跌折了腿,这番更是出不去了。” “他出去不出去倒不要紧,怕是把这事又得记在咱们姑娘头上,”紫菱一边给徐春君解头发一边无奈地说,“平常些许小事不如意,尚且要排揎咱们,更何况如今跌断了腿,这疙瘩是越结越大了。” “太太和四姑娘看见咱们姑娘就好似乌眼鸡一般,多亏如今老爷回来了,她们不敢太明目张胆。”绿莼把取下来的簪环小心放进梳妆匣子里,“依我看,她们若是再得寸进尺,姑娘也别惯着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总觉得咱们好拿捏。” 徐春君抬手揉了揉眼角道:“太太的脾气咱们都知道,若无大事,自然是好的。大正月里的最好别吵闹,免得家宅不宁叫人看笑话。咱们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挨几句说也不痛不痒,只要自己不往心里去就是。” “姑娘的意思我们懂,太太再不好也是太太,不看别人,也要看老爷的面子。咱们姑娘是小辈,总不好顶撞她。是人都知道太太糊涂,也都知道错不在咱们身上。凭她怎么说去,也翻不出天来。”紫菱说。 绿莼也说:“我一直为咱姑娘抱不平,但细想着,若真同太太呛声纷争,到底还是咱们没脸。人家破罐子破摔摔得起,咱们姑娘可得爱惜名声。” “就是这个理了。”徐春君起身道,“你们明白就好,实在太晚了,都歇了吧!明天还要早些起来。” 徐春君从来不喜欢在口头讨便宜,咬人的狗不叫。 真要是谁伤及家族根基了,她出手比谁都狠。 第100章 离心 十六早上,徐春君起来洗漱过了,先到父亲这边来请安。 彼时秦姨娘刚服侍着徐三爷吃过早饭。 秦绿枝如今开了脸上了头,越发标致了,神情也比徐春君第一次见她时舒缓不少。 “五姑娘来了,快请坐。”秦姨娘殷勤招呼道,“快喝口热茶。” “姨娘不用忙,我不冷。”徐春君说着又问父亲安。 徐三爷被照顾得好,身上穿戴越发整齐,竟像年轻了好几岁,只是今日脸色不大好,想来是昨夜的事闹的。 “春君啊,你可吃饭了没有?”徐三爷看到温婉秀美的小女儿,心情总算舒畅了些,“就在这吃吧!那桌上的饭菜都是干净的,吃完了我在同你说事情。” 徐春君听父亲如此说,便答应道:“如此我就不去二嫂子那边吃了,绿莼过去告诉一声。” 然后又拉着秦绿枝道:“姨娘也还没吃吧?咱们一起。” 秦绿枝忙摇头道:“使不得,我算个什么,怎么能同姑娘一桌吃饭呢!我还不饿,过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