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突破

    「不要再跟学姐见面了。」

    宋于嵐半靠在栏杆上，下课时间走廊上的人来来去去，嬉嬉闹闹的好不热闹，但她却没有办法与他们共情。

    妈妈昨天晚上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还烙印在脑海里，讲完那些话之后母女俩就没有了交谈，只剩下寂静的房间，无声的客厅，宋于嵐像是要溺毙在其中，枕头都被浸湿了几分。

    如果她最信任、最亲近的妈妈都没有办法接受，那她要如何在别人面前骄傲的抬起头。

    考虑的事情一旦累积，便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即使宋于嵐早就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想做出退步。

    水滴落在栏杆上的手臂上，宋于嵐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已经划过两侧的脸颊，如溃堤般源源不绝。

    叶琳买了一杯奶茶走到楼梯的转角，悄悄牵起已经等在那里的人，笑着将饮料递给她。

    「刚刚去福利社买的，你不是说你想喝喝看吗？」叶琳的手停在空中，铝箔包外围已经沁出很多水珠，无疑是这个晴天的救赎。

    见宋于嵐没有接过饮料叶琳便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怎么啦？」

    手顺着发丝摸到脸颊，突然觉得掌心的触感有些冰凉。

    宋于嵐在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琳见状慌了起来，急急忙忙的摸着口袋里有没有面纸，两边都寻过之后只能将自己的袖口凑过去轻擦。

    这边的楼梯在校栋角落，鲜少有人会经过，午休时间更是安静地像是一处无人的秘密基地。

    「对不起...」她哭得断断续续，连话都变得含糊不清，叶琳只能勉强分辨她充满鼻音的哭腔，整个心像是被揪住一样难受。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抱着宋于嵐，一遍遍的轻拍她的背脊，目光放到楼梯外的艳阳蓝天。

    「我没有喜欢过你...搞混了我们之间的界线......我们...」

    叶琳觉得自己的心被拋向高处，随即又重重摔在地上。

    「只是朋友。」

    紧紧抓着叶琳的手臂，宋于嵐没有办法抬头去看她，这太罪恶了，可也没有比自己刚才讲出的话还要重伤对方，叶琳已经被伤害过一次了啊......

    自己怎么可以，再拿刀刺进她心里呢？

    「对不起，明明...是我和你告白的。」泪水已经浸湿了叶琳胸前的制服，她却还是继续轻抚自己的背，就像被伤害的并不是她一样，反而转头安慰那个不负责任的人。

    叶琳不知道是谁和宋于嵐讲了什么，但她可以相信这绝对不是她的真心话。

    讲出这些话的她，该有多难过啊......

    ———

    「你好？」

    床头震动的手机吵醒了即将入眠的人，叶琳睡眼惺忪没有看清是谁就接起电话。

    一点声响也没有，这是叶琳稍微清醒后第一个思考到的事情，移开手机看一下上头的来电显示，是李夜嫻。

    「夜嫻？」叶琳知晓对方是谁后对方才的沉默变得焦急，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这么晚突然打电话给她一定有什么急事。

    不知道和宋于嵐有没有关係。

    「学姐，你过来一下吧。」李夜嫻转头确认着宋于嵐的状态，用气音和她说两人在宋于嵐家附近的小公园。

    宋于嵐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今天的天气很好，夜晚的星星比之前多了几颗，想张开嘴和李夜嫻说些什么却被刮过脸颊的风给打断。

    她说不出话来。

    公园长椅上的人缩着双腿，娇小的身躯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特别脆弱，叶琳一看到这幅模样的爱人之后毫不犹豫将她拥入怀里。

    叶琳身上独有的清香传到宋于嵐身上时，她的眼泪再也没有办法綳住，没有多久便浸湿了她的手臂。

    好想她，宋于嵐从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没有一刻不去想叶琳，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决绝就撒手不放。

    宋于嵐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从叶琳怀里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交匯着，叶琳眼里只是载满心疼。

    「和我说说，怎么了，好吗？」叶琳将宋于嵐被眼泪沾湿的发丝撩到耳后，轻轻捧起她的脸，看见她这几天哭得红肿的眼眶。

    「妈妈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果然是这种情况，叶琳那天被宋妈妈撞见之后就很不安，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之后宋于嵐就和她说那些反常的话，她早该猜到的。

    「没关係，她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接受的。」

    哪怕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

    李夜嫻在一旁看着两人，心里也很是难过，世俗怎么只因为两人是同性，而想要扼杀她们之间的感情呢。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去要求于嵐的妈妈要接受，只能靠两人的努力了。

    时间不早了，月亮都已经到了正上方。

    首要的目标是把宋于嵐送回去。

    两人一左一右，陪着宋于嵐慢慢走回去，沉默此时是最好的良药，紧握着她的的手也是。

    却谁也没想到宋妈妈就站在门口，叶琳和她对上眼的那一刻时间彷彿被按下暂停，空气像是连呼吸都不被允许似的令人喘不过气。

    叶琳沉下气，紧紧盯着宋妈妈，缓缓开口。

    「阿姨。」

    宋妈看着坐在面前的三人不发一语，将倒好的茶递给她们。

    「你们...」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将目光放在女儿身上，「我不是说了吗？」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别说别人了，连我都看不下去。」

    叶琳挺直腰桿，将身体在沙发上往前再挪了挪，「阿姨，我想你都知道了。」她伸出手拉起宋于嵐的，平常温热自己的那双手好像变冷许多。

    「但是我不会让步的。」

    这次应该换她站出来，向宋于嵐愿意为了自己和妈妈坦白的勇气负责。

    「我知道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她会牵着宋于嵐的手，一起面对。

    「但是我喜欢宋于嵐，她也一样喜欢我，这是不变的事实。」

    叶琳想在宋妈妈的眼里，看到一丝动摇。

    这几天宋于嵐总是无精打采的，虽然三餐都有正常吃，宋妈妈却还是可以发现女儿的低气压，还有那似乎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

    她知道为什么，但是却不是很想解决这个问题，总觉得时间只要一久，女儿就可以从中走出来。

    可是看到她眼角的泪痕时，内心还是有些心疼，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然后在出门上班时在桌上留一份她最喜欢的甜点。

    宋妈妈并不是没有办法接受，喜欢同性也不应该是异类，可是她并不想要自己的女儿遭受这些困难和眼光。

    她叹了一口气，对上叶琳的眼睛。

    「我知道，但是......」

    你不能这样扼杀掉宋于嵐的生活啊。

    你可以，保护好我的女儿吗？你可以让她不被任何人的议论攻击吗？

    叶琳深棕色的瞳孔没有波动，她几乎就要被这坚定的眼神所打动。

    她们一定费了很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吧，要这样拆散她们真的很不公平。

    「妈妈。」

    伸出手抓住妈妈的手时，才发现那原本细腻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粗糙不堪，宋于嵐低下头，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你相信我，好吗？」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我需要的，是我在乎的、我爱的人给我的支持，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如此简单的事情，总会被曲解的复杂不已。

    良久，宋妈妈终于打破沉默，「好。」

    「妈妈相信你。」

    宋于嵐笑了，这是这几天以来，宋妈妈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女儿笑。

    叶琳伸出手将宋于嵐拥入怀里，庆幸这一切来之不易。

    她知道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只要一直努力，就算没有成功，毅力也会将对方打动。

    既然宋妈妈可以，自己的母亲一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