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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她弱不禁风 第69节

    苏澜使劲气力将中衣一扯,撕下几条布来,紧紧地缠绕在伤口处,伤口早已血肉模糊,已然是一个血窟窿,血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下,这种场面她也不是没见过,死不了,但身边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她的处境堪忧。

    她紧紧地缠绕了几圈,触及伤口,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血腥味太重了,怕是很快就会把李驿昀的人引过来,她得赶快出去才是。

    苏澜重新将衣服系好,又缓了缓,正要起身抱住宋思清,苏衡一把拦住了她,“姑姑,我来,弟弟重,我来抱。”

    苏澜心头一暖,可又是酸涩,她故作不在意地轻嗤了一声,“别说他了,我能将你们俩一起抱起来,就你这小身板儿哪里抱得动他,跑起来怕是没两步就被人追上了。”

    苏澜笑着就一把捞起了苏衡,撑着井壁翻身而上,而后又下井将宋思清带了上来。瞧起来似乎丝毫不费劲,可只有她自己知晓,伤口处又被撕裂,血水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宫中其余如常,只是在宫中巡视的羽林军变多了不少,苏澜绕了好几条路才堪堪避开人,又重新回到了来时的宫墙。

    苏澜以一棵树遮掩着自己的身子,她将苏衡与宋思清放下,又将苏衡一把拉了过来,她浅浅一笑,“你先前不是说想跟姑姑学翻墙吗?姑姑今日教你。”

    她如今根本做不到带一人上宫墙,只能先送苏衡上去。

    苏衡以为苏澜是想救他与宋思清而舍弃她自己了,他拼命摇着头抵触,“不要,我不想学。”

    苏澜又气又好笑的,“姑姑只教你这一回……日后再想学可别缠着我。”苏澜俯下身来,“快些,等等他们追上来,姑姑可就白救你们了。”

    苏衡见状,这才应了应声。

    “赶快踩在姑姑肩头。”苏澜一把拉过犹豫不决的苏衡,语气不由得严厉了几分,“男子汉怎么跟个姑娘家一般扭扭捏捏的,像你这般日后怎么干大事,快些!”

    苏衡见苏澜着实有些恼了,这才大着胆子踩了上去。

    苏澜稳了稳他身子,便缓缓站了起来,腹中的疼痛宛如刀绞,她强忍着没出声,只是身子难掩颤抖,“扶着墙头,爬上去,跪在上面。”

    见苏衡照着做很快稳下身子来,苏澜才松了一口气,她一把抱住宋思清往上递,“衡儿,抱住弟弟。”

    宋思清虽小,但于苏衡来说抱着过于吃力了些,但他不敢喊累,死死抱紧着宋思清。

    苏澜深吸了一口气,往上一跃,身子擦过宫墙,留下一道血印,她也顾不得了,纵身一跃落在了宫墙外,又从身旁的树上将自己的外衫取了下来,紧紧缠在腰间,她张开双臂,“来,衡儿,把弟弟丢下来,姑姑接着。”

    苏衡不敢耽搁,手一松,苏澜稳稳地接住了宋思清,他闭着眼纵身一跃,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畔亦有轻和的声音传来,“好了,姑姑带你们回府。”

    ……

    夜色已至,街道弥漫着阴沉的气息,苏澜步伐已然有些不稳,可她依旧没松手,一手抱着苏衡,一手抱着宋思清。

    苏澜拖着步子往镇国侯府而去,若是换做往日,她定当是翻墙而入,可如今她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走至镇国侯府侧门之时,她整个人便瘫了下来。

    她趴在门旁,将苏衡放了下,一声又一声地叩着门,苏衡亦跟在一旁拍着。

    过了好半晌才有婢女匆匆而来,“谁呀,这么晚了还在府外闹腾,明日再来吧。”

    苏澜手中丝毫未停歇,一声又一声拍着门环,苏衡在一旁压着声音喊着:“开门,开门。”

    那婢女听出了外头声音的稚嫩,愈发不耐烦了起来,“哪来的孩子啊,不知这是镇国侯府吗?上别家闹腾去,你爹娘也不管教你的吗?”

    苏衡也丝毫不恼,用力地拍着门,“开门,救人啊!”

    那婢女瞧着外头的也不善罢甘休,还是将门打了开来,手中的烛灯往上提了提,“什么人啊,真是的——大晚上的做什……啊——”

    那婢女吓得惊叫出声,烛灯都落在了地上,“血,血……”

    苏澜刚要开口,那婢女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就跑了进去。

    苏澜觉得自己的伤口又痛上了几分,她扶着墙从侧门走了进来,一把将门关上,靠在墙上大喘着气。

    苏澜哑然失笑,她竟有一日连回自己家中都得鬼鬼祟祟的。

    苏澜并未等许久,就见从院中隐隐传来方才那婢女的声响,“老爷夫人,奴婢没有欺瞒,府外当真有贼人,奴婢亲眼瞧见的,那人满身是血站在那儿呢。”

    脚步声杂乱无章,愈发的近了。

    苏澜搂着宋思清,死死盯着前头,她朝思暮想的那几道身影走来。她从未想过,时隔三年,再见她的父亲与母亲竟是这般情形。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那小婢女惊呼,指着苏澜义正言辞道:“老爷夫人,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贼人。”

    “不是,她不是贼。”苏衡张开手慌忙拦在苏澜身前。

    苏澜如今换了脸,亦蒙着面,宋家一行人哪能认出她来,可苏衡他们却是不陌生。

    宋民怀快步走了过来,“衡儿,你为何会在这儿?”

    “侯爷。”不等苏衡说什么,一道微弱而喑哑的声音传来。

    宋民怀浑身一震,再抬眼看向面前之人时,更为不可思议,只因方才一直趴在苏澜肩头的宋思清缓缓转过身来,看到宋民怀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伸手就要抱。

    “思清?”

    “阿清!”

    这声“阿清”让苏澜半身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冯氏,她……认出她来了?这怎么可能?

    只见冯氏推开身旁的婢女,一把将苏澜怀中的宋思清抱了过去,“阿清,我的阿清,来,让外祖母瞧瞧,这是怎么了?你母亲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乖,不哭不哭……”

    苏澜的心犹如死寂了一般,半身冰冷,她亦不知自己置于何处。

    阿清,原来母亲口中的阿清是宋思清,已不是她,她自作多情了……

    苏澜心中自嘲,抬头看着自己父亲,话中万分疏离,“侯爷派人好生照顾着小公子吧,这两日别带他出府,再多派几个人看着他,我先走了。”

    宋民怀看着冯氏怀中的宋思清欲言又止。

    而正于此时,冯氏却惊呼而起。

    “怎么都是血?你对我们阿清做了什么!”冯氏眼尖,自然瞧见了宋思清满身的血,吓得她魂都差些没了,她查验着他的身子,“阿清,不哭了,不疼不疼,哪儿受伤了,让外祖母瞧瞧。”

    见苏澜要走,冯氏上前一把抓住苏澜的手,又将她一扯,“你说清楚再——”

    后半句话她抑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冯氏也不知为何,她也只是轻轻一扯,面前这人便跌坐在地上,不堪一击。

    “姨祖母,你不要碰姑姑。”苏衡推开冯氏,上前扶着苏澜,“弟弟没有受伤,那是姑姑的血,是姑姑将我与弟弟救出来的!”

    宋民怀大惊失色,能让苏衡唤一声姑姑的,也就只有苏府的那几位小姐了,那他们眼前这一位是……

    苏澜嗔怪地看了苏衡一眼,他不该这般沉不住气道出她身份来。

    宋民怀见苏澜伤得不轻,赶忙道:“来人,速速请大夫来。”

    苏澜扶着墙站起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侯爷、夫人不碍事,不必了,我该走了。”

    她看了眼宋民怀,心中酸涩,“宫中之事繁杂,我也不多做解释,今夜几位就当不曾见过我就好,若有人问起……就将事情推在晋王身上便可。”

    苏澜微微行了个礼,“先行告退。”

    冯氏欲上前再说什么,宋民怀便一把拉住了她,“你又要做什么!”

    ……

    苏澜走出镇国侯府,把门也带上,将府内的声响一并隔在里头,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酸涩。

    “姑姑……”

    “走吧,我们也该回府了。”苏澜拉过苏衡,苏衡浑身一颤,姑姑的手怎么这般凉。

    他抬起头正欲说什么,只见月色之下一滴泪从苏澜眼中滑落,比月色还清冷几分。

    “姑姑,你怎么哭了?”苏衡这下才是真的慌了,他何时见过姑姑流过泪,他一把攥住苏澜的手,“姑姑,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只有苏澜知晓,分明是温热的泪,却犹如冰刃一刀刀划在她面容上,刺在她心中。

    苏衡扶着她,生怕她下一刻就倒了下去,“姑姑,我们去找大夫好不好?”

    苏澜不在意地抹了抹眼泪,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必,姑姑先送你回府。”

    也不知李驿昀的人如今在何处,得先把苏衡交到苏景云手上才是。等确保苏衡安全后,她再去寻沈安。

    苏澜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苏衡一把拉住,“衡儿,回府后,你告诉你爹爹……今日你在午憩时,是拂冬姐姐偷偷将你带出府的,明白吗?”

    苏衡一惊,“为何是拂冬姐姐?”拂冬姐姐可是姑姑的贴身侍女啊!

    “姑姑与你说,你照着做就是了。”苏澜捂着伤口,深吸了一口气,“你与你爹这般说,他会明白的。想来拂冬定不会认的,你死死咬定就说拂冬带你出府之时你就已醒了,你担惊受怕,之后便一直假寐,可记住了?”

    苏衡怔怔地看着苏澜,他心有不解,但知晓苏澜不会害他,他点了点头。

    “若是你父亲再问起你是如何回来的,你就说是晋王殿下将你救回来的,明白吗?”

    苏衡眉头一皱,“可分明是姑姑救我回来的呀。”苏衡见苏澜一脸不悦,他立马低下了头,“姑姑我知晓了。”

    苏澜松了一口气。

    她早已知晓拂冬是李驿昀安插在苏府的眼线,可哪曾想,却被误打误撞安排在了她身侧,先前她并未寻到好的时机杀了拂冬,便一直将她留着。

    今日出了这些事,现下她回苏府定是会引起拂冬怀疑,那李驿昀不日也会知晓,不如就借苏景云查苏府内鬼之事将拂冬杀了。

    虽说今日不是拂冬将苏衡带出府的,但如今也只有拂冬来做这个替死鬼,只要苏衡一口咬定是她,那旁人根本作不得辩驳,她也只能是死。

    拂冬一死,她都身份才得以保住,而府里其他眼线才会自乱阵脚,再将他们揪出也不会太难。

    ……

    镇国侯府离苏府并不远,平日马车也只需一刻钟,可苏澜牵着苏衡犹如走了数载之久,根本走不到尽头一般。

    夜色萧条,街巷中的血腥味愈发沉重起来,似有什么从她身子中渐渐被抽丝般剥离,她拼命地睁着眼,怕自己不忍疼痛而昏厥过去,亦怕李驿昀的人又突然从一旁出现,再来人她怕是也扛不住了。

    而身旁的苏衡陡然一震,他急切地朝前头大喊:“三叔!三叔,我们在这儿。”

    苏澜身子一颤,如今她五感因疼痛闭塞,根本并未察觉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来。

    来人亦是一身玄衣,腰间的白玉佩环隐于月光中,苏澜虽瞧不清他的面容,但只一眼便知那确确实实就是他。

    在她身中一刀躲在井下时,她有想过,若是那时李承珺在身旁该有多好,又或许他可以来得更早些,她便不会受伤了,但事与愿违,似乎在她需要他时,他总不在身旁。

    今日是这般,三年前……亦是如此,他来得总是迟了些……

    但一想到这儿,苏澜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李承珺又不是她的谁,她凭什么对他有诸多要求。

    苏澜卸下了今夜的疲惫与疼痛,她看了他一眼,不禁失笑,“你来晚了些……”

    人,她也已经救回来了。

    苏澜终究是扛不住了,她拉着苏衡的手一松,直直倒了下去,意识全无。

    昏厥的她并未听到苏衡急切的呼喊声。

    而她亦并不知晓,有一人早已在她倒下时就将她搂在了怀里,他的目光如月色缱绻,亦有藏不住的深沉,“对不住,我又来晚了,今后不会了……”

    第74章 晋王发觉第6天

    今夜, 苏府注定不平静, 而晋王府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