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2高禹谦

    「小阿姨，你觉得我是用爱还是用恨来记住阿苍的呢？」我轻抚着她的手，既有印象开始，都是这双手紧紧地牵着我，带着我学会生活中的小琐事，以前的触感记得还很细嫩，现在却粗糙了些。

    「我知道你有听到的、我知道。」我浅浅一笑，小阿姨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不停地眨着，其馀之外没有任何动作、无法有任何动作。我缓缓的将头轻轻倚靠在她的胸口，感受着她平缓的心跳声。

    「和你说喔，阿苍……我想为自己的爱情试一次。」我开口，说得有些不安却又带着坚定。「小阿姨我──对不起，我无法在像小时候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那样，这次我不会在像当年那样无私地自以为是对阿苍好。」

    「他们两个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只有小阿姨有资格做我的妈妈，爸爸也永远都是蓝叔叔。」

    眼泪，湿了枕被。

    渴望那血缘真能够如此轻易地截断，一滴血也不剩下，甚至割红了谁双眼──

    「对了，我今天来医院除了探望你还有一个目的。」我手又不自然的放在胸口上。「希望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可是我真的好怕、真的好怕，现在就连我的身体自己每次看到都会吓一跳！」我咬紧下唇，明明近期一点痛感也没有了，外表却开始恶化。

    如此的不安的心与泪水交杂，枕被暂时无法自乾。

    「怎么那么早起。」门冷不防被开啟，我吓得迅速地闔上笔记本。

    回过头，阿苍随意穿着一件灰色背心一手撑在门边，神色古怪地打量整间卧房。

    「阿杰又没回来睡？」

    「喔，应该是工作太忙累倒在办公室了吧。」又？看来他已经知道。「有必要那么意外吗？公司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虽然董事长还是爸，但其实他已经一步步慢慢的将自己手上的公务交给蔚杰了，再过个几年，应该就会升上总经理。这种事常常有，未来也一定会发生得更频繁，习惯就好。」

    「难道你觉得无所谓吗？他是你的老公耶你不怕他是在外面──在外面胡来什么的吗？」我微愣，想不到阿苍会如此的激动，胜过我的冷静甚至没感觉好几倍。「习惯就好？这种事也是可以习惯的吗？」

    「在外面胡来？」我望着神经兮兮的他，笑了出声。「宋副总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能够遇到我一个让他在适婚年龄结婚的就很不得了了，还怕会有第二个吗。」

    「你未免也太蛮不在乎了吧？他一点都不瞭解你，还放你一个人睡待在公司不会来──」他转头张望，眉头愈锁愈深，「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你一个，难道你不觉得空虚吗？」

    「空虚？或许吧，但我也不能违背自己说不嚮往。」

    「……抱歉，是我又活在过去了。」他拍拍自己的左颊，一脸懊恼。「你已经不怕一个人睡了。」

    「但这不代表我就、就真的不需要人陪。」我走过去关上门，并且锁上。

    「你是该叫阿杰多陪陪你。一大早就起床，我是有事情想釐清，关于过去。」

    心跳，漏了一拍。

    「小阿姨她──」

    「她已经离开我们了。」我速速的说，指甲用力刺进了肉里。「别再让我重复这不堪的事实好吗？」

    「是，但至少还有墓地吧，当初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小阿姨。」我欲张口，面对的人是阿苍这次却什么谎言也编不出来，只有他，我一句谎也撒不了。

    「其实，小阿姨还活着，对吧。」我瞪大眼，诧异的转过头对上阿苍的眼睛，眸里不解与受伤交杂。「你为什么要骗我？而且还撒了那么大的谎、而且还是有关从小照顾我们到大的小阿姨！」

    我痛苦地闔上眼，一句话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明明就还在的人，却要把她说成、说成、说成死！这种谎你怎么撒得了？要是我爸能从那场劫难活下来我开心都来不及了，你做的、说的，却是相反的事！」阿苍的脸气到连耳根子很颈间都红了。

    只有在生气到不行的时候才会这样子。

    「是不是，该到我爸的墓地看一看才会懂得那种再也见不到面的遗憾呢？」

    一滴泪滑过脸颊。

    我又，何尝不想再次见到蓝叔叔呢？

    若不是那场大爆炸，若不是一条人命背负在和我有血缘关係的人身上，我又何必受这么多折磨？

    只是都来不及了，如果可以阻止小阿姨在争执中被推下阶梯，如果蓝叔当时不在场，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的苍，现在也还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