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 12 凭什么变心的就理直气壮？
吃饱喝足，我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饭店，屁股都还没坐热，办公室的门就被粗鲁地打开。严格说起来对方是把门用力撞开。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拜託一下，现在是上班时间，职场伦理还是遵守一下好吗？等等被人说我公私不分。」看着一身燃烧着怒火的陈奕廷，我走过去将他按到沙发上坐下。 「我今天要吃串烧！还要喝好几手百威！」陈奕廷双手抱胸，怒气直逼天际线。 「干么？你达令又惹你不爽了喔？」我坐到他旁边，把店里带回来的布朗尼从盒子拿出来，「本来是我要独享的，分你一点吧。」哼，我本来打算自己默默独吞的，陈奕廷算你赚到了。 直觉猜到他又和男友吵架，也是因为在陈奕廷的世界里，要让他不爽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就连遇见饭店的奥客他从不会皱眉。 只有面对他情人，他的eq才会从满分降至零鸭蛋。喔不，说鸭蛋还有点抬举他，说是负分搞不好也还是有点讚美咧。 「那不是你爱人替你准备的吗？捨得分我吃？」 「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赏你一口。」陈奕廷也知道季柏凡做得甜点有多少吃，所以他挖了一小块之后，我很快的把剩下的抢过来，还很邪恶地朝蛋糕呸呸呸吐口水。 陈奕廷马上做出嫌弃的表情。「许逸芃你是有没有那么宝贝啊？可以再噁心一点！」 品嚐完布朗尼，又听了他差不多半小时的抱怨，不过半小时对他而言根本还不够讲，下班后我们换了他常光顾的串烧店，这一讲又是两三个小时飞逝。 感谢他不停讲，这样我才能一直吃他点的东西。 这间串烧真的很讚，烤出来的鸡肉串真是一绝，软嫩的鸡肉，一咬进嘴里就能吃到肉质的鲜甜，肉汁也多到不行，配着啤酒一起，真是完美组合。 这次我没像以往回应他的话，顶多发出嗯的声音表示我在听。吃食物都不够时间了，哪有空说话啊？反正他要的也不是我的意见。 就像我之前说的，陈奕廷希望的只是倾听。 「喂！你这死没良心的，就只知道吃吃吃，我很难过耶。」 「好啦好啦，你也吃一串，不然都要被我嗑光了。」我赶紧拿了一串孝敬他。 不晓得怎么回事，他今天酒喝得怪异的多，而且方式很像是在……买醉？ 糟糕，鲜美的鸡肉串让我忽略了陈奕廷。 抽来卫生纸抹抹嘴，我抢过陈奕廷准备喝的啤酒。「好了，你喝太多了喔。」 若这时候他说「你终于肯把注意力从鸡肉串移到我身上了」，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觉得……我跟阿腾好像完了。」还没喝下去的酒呛了我满口。 怎么是这句啊？ 不能怪我那么惊讶，以前的陈奕廷只会抱怨他家达令，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低落。 简单来说，平常的抱怨是那种「还爱着他，可是他居然让我生气，真的很过分，但是不影响我爱他，隔天我们还是会甜蜜蜜」，今天却是「我们好像走不下去了」。 「怎么了？」我有点担心，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陈奕廷那么落寞的样子。 他家阿腾，从没像今天会让他这么苦闷过。 「前几天跟他吵架，吵到后来，他就说：『不然分手嘛，彼此都不开心，干么继续？』当下我整个人都傻住了。以前我们再怎么吵，都不会随便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可是那天他却说了……我一听了担心他会真的分手，所以就马上求和……只是……」 「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是吗？」 他睁大眼睛看我，好像我说中了。 很久以前，我身边也发生相同的事情。当事者是小叶。 小叶和学长的恋情，我们三个人都知道，当初也是由我们的把关鑑定，只是学长毕业以后，对小叶的感情好像不再那么热情，不像我们在学校看到的那样。小叶也说他们通话时间变短了，有时候学长总会说功课很多，有很多报告要交，后期更多了争吵。而学长，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你要找我吵架，不如就分手，我很忙，不想天天被你逼着追问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回你电话。我说了系上报告功课很多，你如果不相信我，就分手吧。」 小叶一听到学长说出决绝的话，便哭着对学长道歉，她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那时我们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想说很可能真的是小叶疑心病太重了，太过依赖学长。可是后来才发现，被耍被骗的其实是我们！ 早在学长说分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有另外交了一个女朋友，他想摆脱小叶，只好装做像是因为小叶的无理取闹，才会演变成分手一途，想让自己变成不是负心的那个人，但也真不巧，就被我们撞见他和新女友在一起的场面。 我们三个都很不爽地指责学长的不忠，我也气到差点衝上去把他揍一顿，只有叶欣雅那个笨蛋居然哀求他不要分手！ 好了，一讲到叶欣雅就会情不自禁讲好多，但那不是我的故事。 会想起小叶那一段，也是因为眼前的情况有个八分像。 陈奕廷说，他在阿腾手机里看到曖昧讯息，而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不定只是朋友，用字可能有点亲密罢了，我说。 「你会三不五时关心朋友有没有好好吃饭？」会啊，我常常line季柏凡，问他吃饱没，season有没有顾好。 「你会跟朋友说我爱你、我好想你、我没有你不行？」我常跟你说，你也常这样回我啊。 「那不一样！我跟你之间又不可能。」好吧，陈奕廷这么说也是有道理。 如果都已经到这种程度，还说我们只是朋友──算了吧，连瞎子都不会相信的，搞不好还会回你：「你他妈怎么比我还瞎？」 「我只是希望，他不要说谎骗我……」傻蛋！就是因为你们都摆出没有对方不行、我爱你爱到没有你就会完蛋的样子，才会让别人践踏你们宝贵的感情！ 因为他知道没了一个，还有一个愿意等。 忽然陈奕廷的视线朝一个方向冻结了，表情瞬间变得怪异，我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唉呀，世界真是小，那不就是我们刚刚话题的主角吗？ 本来还在猜测，主角倒很贴心直接帮我们证实。 我连「你打算怎么办？上去说清楚吗？」都没来得及问，陈奕廷就衝了过去扯着阿腾的衣领理论。 我立即跟上去，怕他们会二打一。 阿腾甩掉陈奕廷的手，语气非常冰冷无情，像一台活动冰箱，冰箱门开啟，里面的冷气不断放送。「我腻了，他比你更好。」我看见他冻得陈奕廷一脸惨白。 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陈奕廷很戏剧化的往后踉蹌一步，「你说什么？」我扶着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我说，我腻了！听不懂吗？陪你一年也够了吧？我想换换口味不行吗？」 「不要！阿腾，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啊，我不要分手！」陈奕廷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哀求着不想分手。 望着这一幕，好几年前叶欣雅的遭遇又从我眼前浮了上来。我叹口气，不想让我的朋友处在这种悲伤的下场，凭什么不是旁边那个穿蓝格子衫的哭呢？ 我走过去把陈奕廷扯回来，不过还没碰到他，他已经被阿腾往前一推倒在地上，手也磨破皮了。 就是这一个动作，让我的火气像起步的赛车，一听到开始的枪声，便加速油门往前衝出去。 我走过去仰起头，怒瞪阿腾，「你动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爽吗？」说完，他用手指推我肩膀。 好极了！可是你先动手的！ 我抓起那隻指着我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来了一个过肩摔，摔得他痛不欲生。 我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大吼，「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敢欺负陈奕廷，老娘最恨偷吃还理直气壮的王八，最好不要让我再遇到你，否则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混不下去。我告诉你，我是跆拳道黑带，别想挑战黑带的极限！想被揍你儘管来！」 然后，我抬起右腿，作势往他的命根子踩，「还不带着你的新欢快点滚！」说完，他们便以光速消失在我们眼前。 我扶起倒在地上、惊愕望着我的陈奕廷，「看什么看，你刚刚应该赏他好几巴掌才对，不然就去揍旁边那个看起来就比你弱很多的男人，而不是求他不要离开你！傻子吗你？居然还低声下气！脑子被刚刚的啤酒泡泡灌满了喔？还是你的脑袋是海绵体，四处都有洞啊！」 他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了我。「小凡！你好厉害喔！我都不知道你脏话骂得那么顺口，刚刚那个过肩摔也超帅气的！我都要爱上你了。」 我扬手回抱住他，心疼他的际遇。当然除了心疼，这个拥抱也是一种无声安慰。 手掌不轻不重上下滑动轻拍他宽阔的背。我听得出来，他努力装做没事而颤抖的嗓音。 「没事的，我在这里陪你，不用憋着你的痛，至少在我面前不用，想哭就不要强忍，不管多少，我会接住你的泪，你儘管地倒吧。」当我一说完，陈奕廷回给我的，是越来越紧的拥抱，以及痛彻心扉、支离破碎的哭泣声，回盪在耳畔。 听见他的心在淌血，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