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立威
和次允寧回族里的旅途，犽貅原本是想将犽主的排场，完全照搬复製给祁燕带出门的，但那排场让祁燕感到浑身不自在，所以人数从看得见的整队牙眾，外加八八六十四位鬼眾随行。 变成看得见的尤克分加六裴印，外加八位鬼眾同行，看不见的人数有多少，祁燕已经懒得管了。 从完整版队伍，到缩减版的变化过程，都没避开次允寧，次允寧对此只有不停地被惊吓。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人类的重要性，想得够夸张了，谁知道却还是不断的在刷新，同时他也庆幸，自己坚持在人类这下注。 「所以你跟他谈了什么？」到现在，祁燕才想到，要了解一下六裴印，到底和次允寧谈过些什么。 「正式将羽族乌鸦一脉纳入犽主麾下，每十年上供一次。」六裴印极为简洁地说明。 「这样算是给他们很大的优待了吧？」祁燕记得自己，说的是正常归降，也就是不希望有太多特权的差别待遇。 因此对于六裴印给出的答覆，祁燕实在不解。 「不算是优待，毕竟燕少地位等同主上，能被认可并收下的，本就只需定期上供。」六裴印随即解释道。 「这么说来，我好像不该随便收人。」听完，祁燕默默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又在不经意间，打破属于犽貅的正常了…… 「燕少不必多想，主上底下的人手，定期都会做考核，他们若是不努力，自然是会被淘汰的。」六裴印很自动地解说道。 祁燕将之理解为，自己给出的只是入场券，是否能够适任，还得看表现。这么一想，便感觉好多了。 这举动让牙眾不由得冷汗直流，不是才被主上敲打过？六裴印这时候是在没脑子什么！甚至有人直接在心里如此吶喊。 「他们好像很想叫你闭嘴。」不知为何，哪怕没看见人，祁燕就是知道，暗地里正在骚动着。 「主上能知道的一切，燕少自然也能知道，但总不好麻烦凡事皆由主上来告知，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回应祁燕的视线，六裴印语调如常的说道。 身为犽主对外发声者的六裴印，自然是名交际好手，八面玲瓏的本事更是不在话下，他早已看清楚，二主子对主上的「特别」，是有多么不容置疑，不过人类的身分，註定让二主子很无知，可无知又不代表愚蠢，六裴印理所当然地，希望二主子更加懂事，目前也正为此不遗馀力。 「貅把嵐弗怎么了？」肯定不是被杀了那么简单，牙眾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祁燕都看在眼里，显然是某种没人愿意承受的待遇。 「主上在嵐弗体内產下大量的卵，他会像慢性中毒，逐渐迈向死亡。」六裴印说得轻描淡写。 「一般而言，貅这样过分吗？或者该说，如果嵐弗顶撞的是貅本人，他会怎么样？」这几日，也和犽貅聊过不少事情，祁燕觉得他也该给自己一个定位了。 至少，得表明一种态度，而且是不能让貅太委屈的态度。 「实话说，已经好几百年没人敢顶撞主上了，放在以前，少说要被酷刑个几百几千年，到被主上遗忘为止，都不能随意死去。」六裴印的语调和神态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还真是一个，适合给人科普的角色，十分客观、简洁俐落、条理清晰，哪怕是一无所知的祁燕，一听也就能明白。 「所以以前的貅，很残忍。」祁燕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视线望向六裴印，后者没说话，却用神情表达了远不止的意涵。 「貅的种族能力，能让人死而復生吗？」这是一个，祁燕急需知道的问题。 这答案，完全能影响到，祁燕给自己的定位，以及即将进行的事情。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的代价光凭主上一人，在下不确定可否。」六裴印斟酌过后，如此回道。 「所以有被冥蝶復生过的人存在？」对上六裴印的视线，祁燕装的漫不经心，好似随口一问。 毕竟他无法肯定，牙眾是否会在被敲打以后，不再阳奉阴违……自己立足的资本，就只有貅，当貅不在的时候，自己实在是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哪怕真的回去告状，那也得要回去以后。 「当然存在，这些人再从冥界回来以后，无一例外地，变得强大到不可思议。」 「那表示去过冥界的，除了捡回传承，还有其他的好处。」祁燕喃喃道。 这话成功让六裴印吃惊了，二主子的思维逻辑，实在强大到难以跟上啊！ 事实上，羽族的这档子事，换个角度而言，不过就是陈腔滥调的逆反之举。 传说中，乌鸦从前是一身彩衣，歌声更是悦耳动听，只是在某一天，天空飘起雪花，起初动物们皆未在意，然而这雪花连着飘上一星期、两星期，还在持续飘着，云层厚的不见天日，使得动物们开始慌张，大伙决定要去寻求万能造物主的帮忙。 第一个被想到的，自然是飞行最快的鹰，只是鹰先是推託自己不知道去何处，寻找造物主，而他也老了飞不动了，动物们因此也沉默了……是啊，会飞没有用，造物主在何处根本没人知道。 「彩虹鸦的声音最好听，他一定能被造物主注意的！」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彩虹鸦领命上路以后，不停的飞、不停的唱着，期望造物主听见他的请求，就在他即将力竭时，造物主出现了，告诉他：「冰与雪的出现时顺应自然，我无法干涉，但我能赐予你火，拥有火的你，就能为你所在的四周带来温暖。」 造物主给的火种附在一根树枝上，彩虹鸦欢喜的叼着它，奋力地持续飞行，努力的往回赶，只是他真的太累了，飞行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火种将树枝烧光了，他还未回到森林。他用身上的羽毛承载火种，让火种得以持续燃烧，彩色的羽毛被烧得焦黑，可是还没到达，最终彩虹鸦吞下即将熄灭的火种，让它在体内燃烧，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终于在被烧尽以前到达森林，令森林重获生机。 森林再次绿意盎然，动物们开心的庆祝着，却没有人注意到，彩虹鸦没有回来这件事，唯独同为鸟族的鹰注意到了，那一团灰烬中，有一根还没被完全烧尽的羽毛，正是彩虹鸦那被烧得焦黑的羽毛，但鹰谁都没有说，默默地让彩虹鸦的功劳被遗忘。 彩虹鸦的魂魄，发现没有动物感激自己，也看见鹰的沉默，彩虹鸦很难过动物们的遗忘；也好恨鹰的沉默，但他已经死了，再也无能为力做任何事…… 「勇敢的彩虹鸦，你的牺牲我记得，从此以后赐你黑如夜的羽衣，庇佑你再无天敌；收回你美妙的歌声，但你不再因此被囚禁，会获得自由。」造物主若是道。 事实上，在狂喜过后，动物们是有问起彩虹鸦去哪了。 但鹰有看见，造物主接走彩虹鸦的那一幕，因而恨起，彩虹鸦抢走他的荣耀，才会在大伙问起时，故意这样说：「他根本没回来，分明是拋弃大伙逃走了。」 哪怕只是传说，祁燕对于这种颠倒黑白的鹰族，仍旧一点好感也没有。 由于是祁燕领头，羽族未曾见过，在进入羽族地盘时，还被拦下一会，只见六裴印面无表情地往前一走，羽族守卫二话不说直接放行。 「看起来，你还挺吃得开的嘛。」祁燕不住调戏一句。 「託主上的褔。」六裴印不卑不亢的回道。 用六裴印的人脸辨识，一路上在没被阻拦，十分顺利的到达乌鸦一脉的领地，不过此时看见的却不是乌鸦们，而是鹰们。 越是靠近，祈燕便能感觉到，次允寧越发的紧绷，死死窜紧的拳头，让祈燕毫不怀疑，给他一个机会，肯定会亲自手刃鹰一脉的所有人。 「小的们不晓得印大人大驾光临，未能招呼族人迎接，实在抱歉。」为首那背着巨大鹰翅的男人，客套的向六裴印拱手说道。 倒是一个胆大的傢伙，祈燕为其给的第一印象做出评价， 「燕主驾到还不跪迎？」六裴印冷声道。 眾鹰皆是一愣，他们听过犽主，同样认得六裴印，是犽主身边的红人，却不知这燕主是何人物。 「敢问燕主是？」鹰首领没有立刻照做，而是反问道。 鹰首领是有看见祈燕的，一眾的卫队围绕在祈燕身侧，更何况唯独祈燕是坐着的，实在很难不被注意到，但那不过是个「人类」，这一个事实，让他根本没想过，所谓的燕主，竟是对这人类的称呼。 「这位便是我家燕主，我们主上犽主的爱人。」随着六裴印轻描淡写地介绍，鹰首领直感觉荒诞到不行。 鹰首领见队伍中跟着次允寧，自然猜得到这小乌鸦，是去搬靠山回来对付鹰一脉，但面对这被称作犽主爱人的人类，鹰首领实在捏不准是什么意思。 「印大人，犽主应该没那功夫开如此玩笑吧？」鹰首领随即当作，这是六裴印个人在捉弄自己。 「我是貅的爱人，这件事很难以置信吗？」祈燕没忽略那些小眼神，面带微笑地轻声询问。 六裴印的眼神默默飘向祈燕，但很快又回到鹰首领身上，却没有多馀的举动或话语，这让鹰首领更是不明白了。 「大胆人类，这没你说话的份！」还没等鹰首领思考完，要如何做出应对时，身后部下立刻有人喊出声来，指责人类的行为。 阻止是来不及的，鹰首领便想，顺道也是种试探，毕竟这个人类的身分实在存疑。 「好威风啊！」只听，人类淡淡地说道。 紧接着，那开口的人就再也无法开口，直挺挺地倒地，还撞出响亮的一声「碰」。 「印大人，即使是牙眾，也没资格决定我族族人的生死。」鹰首领咬着牙说道。 他不怕牙眾，但不代表能不怕犽主。 「确实，但惹燕主不高兴的后果，可比惹火犽主严重，所以请好好回燕主的话。」六裴印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指，一点也没想隐瞒，动手的人是自己这件事。 像是一个信号响起，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在自己身边倒下。 「别开玩笑了！不就是要替乌鸦一脉撑腰吗？他能给的我们都能给，还能给得更多，我们不要犽主出手，只要犽主不插手即可。」鹰首领根本不知道六裴印做了什么，颤抖着身子依旧硬气得不肯求饶。 「没人在跟你开玩笑，他们的死亡也都是真的。」 这就是貅的世界里，十分日常的规则：谁拳头大、谁就是真理。 所以身为一个软弱无力的人类，自然会被看不起、不被放在眼里，但做为貅的爱人，「祈燕」这个人类的名字，註定要跟着「犽主」的名号一起，令人闻之色变。 除了鹰首领以外，其馀人等在祈燕的默许下，被尤克分领着鬼眾清场着。而次允寧和六裴印则是跟在祈燕身后，由鹰首领带领，前去和其他乌鸦会合。 很快地和大部分乌鸦会合，一见族人身上皆是伤痕纍纍，次允寧眼眶不禁泛红。 可想而知，他不在的时候，族人们是遭到怎样的非人对待。 「首领被他关在地道里面。」族人们一见少族长带着帮手前来，立刻七嘴八舌的告状起来，随后获得最关键的一个点。 身为族徽继承人的首领，也就是次允寧的父亲，很自然地被区别对待。次允寧不过是被推派为主事者，他并没有真正的，接受族徽的继承仪式。 鹰首领又继续带领祈燕三人，进入地道的入口，是仅能一人通行的窄道，鹰首领率先进入，随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让祈燕不得不有点小跑才跟得上，使得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人不知在何时，被迫和自己分开。 「人类你太嚣张了！我看现在你能仰赖谁？」被牙眾踩着，鹰首领尚能忍住，但被更为弱小的人类瞧不起，凭着鹰的高傲，是绝不容许的。 「我是貅的爱人，真的这么难以置信？」祈燕觉得好笑。 当初牙眾不过是不赞同，却没有不相信，但面对外人，这个事实还真的像个玩笑。 「少废话，受死吧！」鹰首领高举的右手，化作鸟爪挥下。 只不过鸟爪没挥到祈燕身上，而是在半途便垂直落下，而鹰首领的手腕上，则是一道被烧得模糊的痕跡。 「啊！」数秒后，鹰首领才意识到，自己的爪子被削下的事实。 动手的是鬼眾的某人，这些藏在暗处的鬼眾，早就被下达「格杀一切对祈燕有攻击行为的任何生物」这样的命令，所以动手的那刻，也等于帮自己判了死刑。 「惹我不高兴的后果，真的比惹火貅还要严重哦！」祈燕露出灿烂的笑容，没给鹰首领回应的时间，转过身离开地道。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祈燕还没打算这么快参与，哪怕刻意不让场面显得血腥，也不表示不会带来任何感触，对于伤害和杀戮，祈燕觉得自己还无法接受。 至于地道后面的，从先前的乌鸦族人身上，祈燕也能够猜到，只是族人而已，就被弄得那样不成人形，甚至好一些人，已经被伤到维持不了人形，可想而知，被重点对待的乌鸦首领，肯定至少要断手断脚，甚至是断翅等等，那些场面祈燕也还没有准备好，要亲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