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百年修得共枕眠

    尹沭从来没想过要自杀。

    哪怕是经历过小时候当着尹丽客人的面被她撕扯着衣服打骂，或是尹丽拖了半个学期不肯给她交学费导致她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再或是长大一些尹丽和随便哪个男的在床上做爱她被要求收拾他们丢在床下的避孕套之后，她都从没想过要自杀。

    当然偶尔也会有躺在床上隔着窗户望着天上月亮的时刻，想着要是从七楼跳下去会有多痛，是肉体先死还是思想先死，但往往在睡着前的最后一秒，尹沭想的总是距离她自由还有多少天。

    在她的信念里，不管当下的这一刻她过得有多困难多受屈辱，未来的某个时候，她总会挣脱这一切、总能够远离所有她不想见到的人、不愿面对的事的。

    不到一平米的小浴缸里放满了热水。

    尹沭整个人都缩进去，烫得满身通红才浮起，趴在浴缸边大喘气。

    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发了一会儿呆后，她突然干呕起来。

    那阵反胃的感觉过了很久才消散，她仰在浴缸里，头发都全湿了，满脸都是水，眼睛里很不舒服，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又抹，怎么都抹不干净时一头又扎进了水里。

    这个澡洗了很久，久到尹沭回到卧室，简毓川不知何时又醒了。

    “还不困？”尹沭走到衣柜，勉强翻出一套最宽松的短袖和短裤扔给他。

    “睡了又醒了，不太习惯。”简毓川道，也不说不习惯什么，拿着她给的衣服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一下。

    出来时只有短袖紧紧地包裹住了他的上本身，衣摆堪堪遮住阴茎，他也有些尴尬，“裤子实在穿不下。”

    尹沭已经换好了床单被罩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回复黎胥半个多小时前的信息，看到他的样子抿了抿嘴，“就这样吧。”

    他全身上下除了一件短袖什么都没有了，自然地用左手掀开薄被躺到她旁边。

    尹沭把手机放在柜子上，关掉了灯，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她很久没跟人同床共枕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跟他，虽然那最后一次并不怎么美好，但也不至于能被她全然忘掉。

    尹沭其实是想要探究过的，关于她到底是忘不掉还是不想忘那些和简毓川相关的事情。

    但是总结一下呢，一些物品东西留下来也不是没用；照片视频吧，USB不能说扔就扔，手机内存也不是不够；至于记忆片段，总感觉是想忘掉的时候又想起，想起了便一时就忘不掉。

    除了离开W市，尹沭从来没有下定决心非要做成一件事，她其实骨子里是有几分随遇而安又无谓东西的，她不想让简毓川成为例外，那会显得他太特殊了。于是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过去了七年，没有刻意地把他忘掉，也没有刻意地想起过他，她其实以为自然而然地，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他又站到了她面前，以那样自然的方式：奶奶和妈妈到她工作的楼盘买房子，他过来看，在知道她在这工作的前提下。

    如果互换一下情况，尹沭是连Y市的地界都不会踏进一步的，但偏偏是简毓川先了一步。

    “你睡着了吗？”男声突然响起。

    尹沭还望着天花板呢，呼吸均匀，没有一点没睡的迹象，但下一秒她就开口：“没有。”

    “我想抱着你睡。”他道。

    两人其实没有靠在一起，一左一右几乎是对称着位置平躺在床上，但尹沭就是能感觉到他，甚至闭上眼的话，都会冒出一个十分具体的“他的手臂距离我的手臂大概是二十厘米吧”的念头。

    算什么呢？

    尹沭拉住了简毓川的左手，简毓川立刻就蹭了过来，尹沭的手指摸到他的手腕，他很僵硬地把尹沭抱在怀里，身上很热，左手很冷。

    尹沭也有些僵硬，被他整个人完全抱住后才慢慢软下来。

    “你听过一句话吗？”简毓川从床的右半边移到了左半边，头完全枕在了尹沭的枕头上，幸好两个人的头都不大。

    “什么话？”尹沭睁着眼。

    “你看过白蛇传没？十年修得同船渡，下一句是什么？”简毓川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看过，不知道。”尹沭闭上了眼。

    “噢。”简毓川应一声，没说别的，用力吸了一口她的味道，笑着闭上了眼。

    也不算什么吧，快要睡着时，尹沭这么自己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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