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平缓（下）

    晚上8点30

    原本逐渐安静下来的城市再度开始沸腾了起来，一圈明晃晃的白光笼罩在城市的外圈，那些曾经夜晚无光的街区里，现在看起来异常刺目。

    一架起降机悄无声息的降落在了北部戒备站正北面30多公里开外的一个小镇子边。

    “早知道多穿几件衣服啦，好冷啊。”

    顾宁宁哈着热气，搓着双手，华神穿着厚厚的3科军用大衣，背着一个好像小山一般大的柜子。

    “先跟我过来宁宁，这里还有一件。”

    路过北部戒备站的时候，华神直接到戒备站里拿了一些衣物，顾宁宁哆嗦着穿上了大衣，依然还在颤抖着，她捏着鼻子，不管来几次还是受不了这股味。

    一抹微风拂过，眼前的镇子里毫无生机，一丁点亮光都没有，华神快步的走入了镇子，很快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人家可不去医生，我才刚吃过饭的。”

    顾宁宁就找了个墙角的地方，哆嗦着，这个地点在3科特别监察员的报告中，是发病最为严重的区域，地面上随处都可以看得到一罐罐流质食物，涂层刮开后露出了三联公司的原logo。

    镇子里看起来爆发过一场冲突，有打斗的痕迹，不少流质食物都被丢弃在地上，有的直接被踩扁，溢出来的液体已经冻结。

    商人们应该没想到行事科是动真格的，而不是像往常一般，说完后没有行动，12科每天都会公布一些土地复苏的情况，这等同于告诉全城所有人，这个计划要实施了。

    很快华神就找到了一个比较大的看起来是原武装份子的仓库，里面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打开肩头上的体感照明灯，一屋子的死人，华神戴上了面罩，伸着手，背后大箱子的左侧马上伸出了一排排试管。

    “医生好了没啦，要冻死了。”

    华神无奈的笑着，开始寻找起了尸体来，不少人看起来都是被枪杀的，华神不断的寻找着病变情况缓慢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提取nda。

    城内目前三期的患者还有2197人，虽然死亡了一部分，但又有新增患者，4科对外的发声都是已经找到了治疗一期和二期症状的方法，但三期目前难以治愈。

    在大量的研究过后，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种有毒流质食物里添加的东西，是一种复杂的化学基因组，能够模拟人体所需要的碳水化合物，油脂，蛋白质，维生素和无机盐。

    在后续的事故调查中，找到了三联公司的负责人们持有的添加物质，所有物质都有着精确的粒子等级配比，通过大型粒子合成机完全可以制造出来，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种目前无法解析的新物质会对人造成何种影响。

    人体会吸收这种化学基因物质，供给人体所需的五大类营养素，根据壁垒区的发病情况，人体大概会在每天接受这种化学基因组一周内发生病变，血管瘤便是主要病症，但现在一期和二期已经治愈的人，身体每况愈下，有的人已经出现了失明耳聋，甚至残疾的情况。

    目前治疗的手段只有一种，4科开发出来的基因增强医疗剂，通过直接增加人体抗病基因来强制的把人体组织发生的癌变直接扼杀在体内，但这种做法会让人的寿命衰减。

    但现在那些被治愈的人，身体出现了其他状况，这让华神感觉到有些束手无策。

    根据三联公司厂房里的生产数据，以及被捕的销售部成员的供述，半年的时间里，三联公司总共生产了10亿罐左右，以每天500万罐的量出货，最后库存剩下的1亿多罐流向了壁垒区。

    现如今正式发病者有838597人，疑似发病者120多万，这些人症状轻微，会有偶尔的贫血或者白细胞减少导致发生感冒，血小板减少导致皮下出血等等，而根据有毒食物的出货量推测，未来潜在发病者数量在1000万以上。

    这是华神最为担忧的点，这场根本看不见的危机，终有一天会来临，现如今华神必须得找到解决方案才行，之前让季末帮自己到壁垒附近跑一趟，看起来是不太现实了，季末的身体完全恢复，最少还要半个月，但现在已经不能等了。

    这种新型的基因化学物质更像是基因武器，华神已经和顾宁宁讨论过，挨近壁垒的地方，是无人区，那边还存活着一些细菌以及病毒的化石，华神希望借着这些微生物，研制出有效的对抗疫苗来。

    原本让之后接手的蓝天公司处理这批食物再发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罐这样有毒流质食物中是可以检测出这些有毒物质的量的，大概占食物整体的60%，直接用大型粒子合成机，抽离里面的所有有害化学物质就行，然而这项处理工作需要的周期以及成本，处理后铁定要赔本。

    华神此时此刻怀疑的点，便是10科内部开发出来的ai，只有ai可以做到这么复杂隐蔽性如此强，让人类束手无策的东西，但没有证据，而华神在没有找到方法之前，不会告诉任何人，隔墙有耳这个道理华神很清楚，因为或许未来人类面对的敌人不再是因为社会而产生出来的分歧者们，而是另一种东西。

    这次出来，华神打算彻底的搜索，尽可能多的尝试寻找到抗体，希望或许就存在于壁垒区，亦或许根本没有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宁宁回到了起降机里，在哆嗦着，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不能声张，如此大的事情，要是大规模搜索寻找的话，一旦暴露出来的话，是大问题。

    这段时间来，顾宁宁基本上都把事情交给理事官们做，独自一人研究着更加强力的基因补全剂，这或许是和这场危机赛跑的最有效的方案，4科内顶尖的生物基因医疗人员们，都在工作结束后，继续着顾宁宁给与他们的一些研究课题。

    最近因为上次的有毒食物事故，导致医疗压力骤增，很多三期的病人只能够使用ai4来操纵医疗机械照顾，不过这是有风险的，因为华神那晚在南部戒备站就说过，他怀疑是ai们搞的鬼。

    一开始顾宁宁听到这样的结论，觉得华神在开玩笑，因为ai到现在都是被10科牢固的掌握在手里的，但随着后续的研究以及事故处理，让顾宁宁感觉到恐惧，以现在璀璨城的科技水平，竟然没办法解析这种新型的化学基因物。

    不一会华神终于过来了，递给了顾宁宁一枚手提箱。

    “宁宁，这里面有这些死者的nda，你回去后让科内的人马上着手研究，我要去下一个地点了。”

    “医生，要不我们加派点人手算了。”

    华神微笑着摇了摇头。

    “回去后抽空，想办法帮29区的忙，尽快培育出来一批护士来，这样可以缓解医疗压力。”

    顾宁宁哦了一声，华神转身走出了起降机，全身绷紧，绿色的粒子缓慢的在眼眶周围飘洒，一块块犹如护盾一般的绿色六边形出现在了华神的面前，他瞬间整个人弹射了出去，不到两秒，便已经看不到身形了。

    “用摩托车虽然慢点，但起码省点力气，医生真是个怪人！”

    华神在壁垒区坚硬的土地上跳跃着，速度很快，他一路追踪着地面上可见的一切痕迹，背包的外部有着微生物检测器，一旦发现哪里微生物聚集量大就会报警，华神马上便会停下，去查看微生物的痕迹，大部分微生物在这样的夜晚会死亡，但从他们的尸体上可以找得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一旦发现任何在资料库里没有记录的新东西，华神便会带回去，人类的需要抗体生成和这些微生物有着非常大的联系。

    记忆中华神是50多年前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那时候的壁垒区不像现在这般，有如此多的人，那时候的气候比现在要好得多。

    这里就好像一座微生物的宝库一般，城内没有的很多微生物，这里都可以看得到，这些微生物在医疗，食品，工农业等类的领域中都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现在最常见的味觉剂，有很多都是用微生物繁殖培育起来的，和过去的很多食用盐，酱油，砂糖等类的相比，这些微生物产出的味觉剂，因为含有一点点的工业添加物，所以有一点点金属味，但人体吃下去后是可以完全被吸收的，比起过去那些调味品吃下去后，只能被人体代谢排出身体更加健康一些。

    只不过这些年随着华神一次次的前往壁垒区，这里开始有了变化，气候开始变得每况愈下，在城市里犯了罪，以及失败者们，一批批的被驱逐出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人脸炼狱。

    此时华神停了下来，他走到了几具尸体面前，这些尸体看起来还很新鲜，全身上下的衣物已经被拿走，身体上布满了一个个鼓起来的脓包，身体呈紫黑色，完全被冻僵了。

    看起来已经是血管瘤晚期，没有任何药物的缓解痛苦，死前受到了病痛极大的折磨。

    华神检查了下他们的身体后，提取了一些nda以及病变组织后，举着拳头突然间锤击在了地面上，瞬间坚硬的泥土便崩裂了。

    在一阵后华神掩埋了这些死者，继续上路了，总会有生还者，不管什么时候，华神内心里总是保持着乐观的，焦虑和不安不会带来任何好处，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困境，如果无法保持乐观的心态，便无法做成什么。

    夜色越来越深了，附近看不到一点火光，华神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将近10公里，又路过了一处废墟，见到的还是尸体。

    咔嗒

    风中一块即将倒塌的墙壁裂开了，华神看着不断散落被风分解着的墙体，很清楚这一个月里，壁垒区起码有200万以上的人每天都在吃这种有毒食物，这是血淋淋的数字。

    情况还会更糟，一旦大规模发病开始，这一次的事故将直接导致200万人丧生。

    这也是华神自己出来的原因，太过于沉重了，如此多的生命，在没有任何医疗条件的情况下，长期食用有毒食物，只会加速死亡，而在死亡前，至少会持续一周的折磨，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这些患病的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一阵愤怒的吼叫过后，华神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眼神中透着一股悲凉，这次事故恐怕会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得多，以前曾经在这里肆虐过的艾卡拉病毒，最终夺走了50万人的生命，最后被控制住了，但这场新型化学基因的事故究竟要夺走多少人的生命，无法得知。

    华神蹲在了冰冷的土地上，无力感此时此刻充斥着他的身体，看着不远处废墟中几个抱作一团，已经死去的孩子，华神站起身来，继续开始追踪车子的痕迹，奔跑了起来。

    身后的璀璨城，依然璀璨夺目，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一切，或许永远无法知道。

    在十多分钟后，华神看到了一些光，他快速的狂奔了过去，五辆车子停在一个一块巨型岩石的附近，风中飘来了食物的香气，华神快速的奔走了过去。

    啪嗒

    一个正拿着流质食物，双手已经溃烂的老头，手里的流质食物被华神打翻，老头抬起头来，咂咂嘴，已经完全变形的脸颊，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还不断有液体从眼眶中渗出，他微微的咧嘴，捡起了还未吃完的流质食物，一股脑的喝了下去。

    车子附近散落着不少流质食物，一个个被枪杀的病人，老头喝完了最后一口，颤巍巍的拿起背上的枪。

    砰

    鲜血在火光下格外的鲜丽，华神默默的把头移向了另一侧，天空中发出了阵阵隆隆声，华神缓缓的抬起头来。

    一架架起降机呼啸而过，食物正在运送过来，华神眼神悲切的笑了笑，按着一罐流质食物，捏着的手微微颤抖着。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猛地华神想到了什么，他回望了一眼璀璨城，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无比的煎熬的，还有一个办法，在接二连三的目睹了一切后，华神深知这里或许已经找不到任何希望了。

    “如果这么做的话，我或许会成为罪人！”

    华神再度奔跑了起来，他还记得眼前应该还有一座比较大的废墟城市，至少先到那边去看看。

    寒风有些刺骨，刚刚的起降机果然是朝着那边过去的，在20分钟后，华神在20分钟后，不断跳跃了将近30公里后，终于看到了大片的灯火，以及大量的人围在起降机的身边，3科的人举着扩音器，不断的高喊着让所有人保持秩序，不要哄抢。

    华神喘息着，额头上汗液在蒸腾，他快步的冲了过去，果然这里随处可见的都是发病的人，在城市的外围，大量的三联公司生产的流质食物随意的丢弃着。

    “或许还有希望！”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