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终章(第一卷完结,大章求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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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邵氏的葬礼极其隆重,嘉靖内心所有的遗憾,都在这场葬礼上尽情的弥补着。 无论宫廷还是民间,都举行了盛大的祈祷仪式,为邵太后最后一程送行。 如果不是杨廷和等人劝谏,嘉靖甚至想再进行一次天下大赦,来缅怀这个陪伴了他足足七个多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送给他一件大礼的老人。 张太后彻底的远离了政治核心,彻底失去了她梦寐以求的权利和地位。 她不会再感到觉绝望,也不会再心怀希望,她已经心如死灰,就连求皇上留下弟弟张延龄的命,她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她也只能去面对她接下来的命运,如果她能够早点认清现实,或许结果不会这么悲惨。 腊月二十八日,过了小年就是年,一般情况下朝廷不会再在这个时候处决犯人了。 但张延龄的囚车,却在人们愤怒的咒骂中,缓缓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驶向南城外的刑场。 这天,北京城的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好像要有一场大雪。 人们却没有因为天气不好而留在家里,他们兴奋的走出家门,带着他们最恶毒的诅咒和最痛快的咒骂,跟随在刑车后面一直到了城南。 河水东逝,不舍昼夜。 嘉靖对张延龄一案,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不处以凌迟极刑。 尽管百姓对这个结果是不满意的,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以发泄心中对于贪官简单而朴素的仇恨。 血染红了河岸泥滩的时候,雪也飘飘洒洒的下了起来。 上天仿佛也感受到了百姓的情绪,在这几个月没有降过一滴水的京城,随着两个巨恶的处决,连降了两场大雪。 监斩官的回信被送进乾清宫的时候,嘉靖正在练毛笔字,【酣畅淋漓】四个大字写完,他对这么复杂的字能够把握住间架结构表示十分满意。 “怎么样?” “主子这字,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有右军之姿。”鲍忠赶紧送上彩虹屁。 “好久没见陆柄了,他这些天在忙些什么呢?” “……”鲍忠小心的帮嘉靖把那幅字捧到旁边晾干,然后才回来试探着说道:“他这些日子,都在诏狱呢。” 嘉靖把笔涮了涮,挂在笔架上,接过湿毛巾擦着手:“他在诏狱干什么?” “正在审昌国公……” “什么罪名?”嘉靖满不在乎的问道。 他不关心张鹤龄是在府上还是在狱里,他只关心陆柄是已经有点成熟的知道找个借口了,还是依旧像个小孩子那样随性而为。 “私闯宫禁。” “这个罪名找的可不怎么样。”嘉靖把毛巾扔还给鲍忠,坐到椅子上端起奶茶问道:“对于昌国公,你怎么看?” “主子心里都明白,奴才……” “你别管我,你就说说你怎么看。”今天这奶茶,糖霜放的稍微有点多,齁甜。 “奴才觉得,张鹤龄早年虽也多有仗势之举,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他还是能够看清形势,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而且前些日子,张延龄串动朝臣谋反之时,张太后非常支持,而张鹤龄曾在其中多有劝阻,所以奴才觉得此人可杀可不杀,全凭主子决断。” “你这消息网可以啊,这种机密之事都能探听出来?” “主子,自从那事以后,奴才向天发誓绝对没有瞒着主子探查别的事。”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不要因为一两次犯错,就自己捆住了手脚。张太后怎么样?” “她现在还在仁寿宫院里跪着呢,说只要皇上不去见她,她就一直在那里跪到死。” “哦,她还有这等骨气?”嘉靖对这个消息,倒是感到挺意外。 “是啊,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看来这次是来真的。” 嘉靖张开双臂,鲍忠连忙拿过大氅给他披上,旁边的太监赶紧蹲下提靴。 “好,那我们就去看看她,看看她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仁寿宫中,武宗的三个后妃都坐在屋檐下,烤着火炉嗑着瓜子,看着她们的婆婆就那样跪在外面,都成了个雪人,也没有人上前扶上一把。 知道嘉靖来了,三人才赶紧扔下瓜子,道了个万福。 “真是前人有样后人学啊,你们可也真是……一点孝道也没有啊。”嘉靖看着自己的三个嫂子,摇头叹息。“你们三个继续回你们自己的宫里去吧,没事别出来转悠,朕不想看到你们!” 仁寿宫终于清静下来,地上的瓜子皮还散落着,嘉靖走过去抓起一把瓜子,嗑了几个。 “你不是想见朕么,朕来了!” “厚熜,伯母知道错了,鸩杀也好,自尽也罢,我都没有怨言,只求你能够留我弟一命,也给张家留个香火!” “要不要尝尝这个瓜子?”嘉靖抓起一把瓜子塞进她的手里:“知道么?这瓜子已经炒熟了,种到地里就算你再怎么浇水施肥,它也不能发芽散叶。 你种什么因,就一定会结什么果,你不就是想以死,在青史上给朕留下一个骂名么?还鸠杀?自尽?你就是算准了朕不会让你死对不对? 对,朕不会让你死,朕要让你好好活着,看看大明会在朕的手下变成什么样的大明!” 嘉靖把瓜子扔回漆盘里。 “告诉你把,张延龄今天早晨已经被斩了,张鹤龄还活着,你从今天开始,搬入英华殿,在先庙们的灵位前反思去吧!还有,你要活着,张鹤龄就会好好的活着,你要是死了,不但张鹤龄会死,张家大大小小全都得为你陪葬!” 嘉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仁寿宫。 他刚走出大门,就看到身穿孝服的熟悉身影,正站在雪地里,和漫天的白雪融为一体。 “林儿,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嘉靖上前想要拉起她冰冷的手,却被躲了开去。 “皇上,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李林儿终于能够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辞行?你要去哪里?”嘉靖惊慌的拉住她瘦弱的胳膊,“这个宫里现在朕说了算了,母后也会护着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 李林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嫌我没有给你一个交代对不对?走,我们这就去见母后,请她恩准让你为贵妃……不,为皇后!” “皇上,这就是你心中的李林儿么?” 那双清澈的,晶莹的,仿佛天上星星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嘉靖的目光,让他有点发慌。 “我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皇上,那时候只记得很快乐,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朋友。” 李林儿声音轻柔地诉说着往事,鲍忠和刚赶过来的黄锦知趣地躲开,站在远处的树底偷看。 “十二岁那年,我和爹离开安陆,在府学的门口遥望你读书的背影,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不过我没敢想过此生还能再见。” “听说你入宫的时候,我偷偷的跑到了宫门口,远远的看着你成为了皇上,直到你到凤喈宫来的那晚,我发现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并没有多难过,只是感觉心被掏空了。” “再后来,我看到你发热昏迷的躺在那里,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希望抱着你,让你赶紧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哪怕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走?”嘉靖悲痛、愤怒、痛苦各种情绪涌上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抓不住李林儿,她好像随时都如手中的雪花,融化成一滴水,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李林儿却笑了,她抬起冰冷的手,抚去嘉靖睫毛上的雪花。 “可是皇上,你要知道爱都是自私的,我是那么的爱皇上,渴望完全的独占皇上的爱,就像这宫里的张太后一样。” “那,朕就只……” 李林儿的手往下滑,捂住嘉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可我知道我不能,你是皇上,是大明的皇上,是千万百姓的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注定要与别人分享皇上的爱,我宁愿自己没有拥有,不知道你懂不懂的我的心思?” 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别人或许不是太懂。 但嘉靖的灵魂毕竟是来自一夫一妻制,讲究爱情专一的几百年后,所以对于这种心理,反而十分的能够理解。 皇上,听起来至尊无比,似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实际却恰恰并不是这样,这个身份就像枷锁,牢牢的套在了身上,背负着天下人的责任,也就失去了很多自由。 就连女人,都不是自己想喜欢谁就可以单独喜欢谁,想睡哪个就可以睡哪个的。 会有大臣不断的上折子,要求多诞子嗣,要求雨露均沾。 宪宗独宠万氏,差点无后,为后面藩王之乱埋下了隐患,孝宗专宠张氏,几乎断送了弘治之治。 这些先庙的前车之鉴,让他不敢因为感情而任性。 李林儿抱紧嘉靖,脸贴在他的胸口,低声喃语:“皇上也不必难过,你只要知道李林儿是永远爱着皇上,心里记得李林儿就够了!” “那,你要去哪里?朕要去哪里才能再见到你?” “我也不知道,我想就在近处找个寺庙,青灯古佛为皇上祈福一生。” 嘉靖知道她来找自己之前,就心意已决,自己无论怎么挽留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了。 也只能忍痛放手这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李林儿走了,隐入到那漫天的大雪中。 “鲍忠!”嘉靖在雪地里立了好久,才让心情得以稍稍平复,“告诉费宏,在园林中间重修报恩寺为皇家寺庙,让李大师在那里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