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恨他

    月中几场秋雨带来了降温信号,还没到月底早晚温差就大了起来。

    张响的短信是掐在林鹿饭点前发的,短信内容就是已经确定了谢允墨午饭后的走向。

    对方饭后会出办公楼去对马路斜对面的时间书咖呆两个小时,看书喝咖啡,直到两点整才会离开。

    张响问林鹿:想要制造什么样的偶遇?

    林鹿思索了一会儿,回复:暂时不用安排偶遇,只需制造出你们撞到我,把我撞成坐在地上就行。

    林鹿有主意,就是缺一个工具人。警察做工具人总觉得不太真实,最后她决定挑一个口风紧的同学做工具人。

    寝室里的几个室友倒是不错的选择,口风紧的话,牛雁兰最合适。

    林鹿一个电话打给对方,牛雁兰秒接,“小鹿,嘛事?”

    林鹿慢悠悠的朝食堂走,“兰兰宝贝,饭后有时间陪我出校一趟吗?”

    “有啊!俺们村的富婆相邀,没时间也有时间。”手机对面的牛雁兰开玩笑道。

    对方答应后,林鹿语气很认真,“兰兰,我需要你做个工具人,出现一下就离开,并且对同学们保密,可以吗?”

    牛雁兰放下筷子,起身走出食堂,一口应下,“好。怎么做你说。”

    她不问缘由,也不刨根问底。

    因为牛雁兰觉得林鹿这个人叁观正,虽然有钱,从不炫耀,校内行事低调;对身边的人一视同仁,从不踩低抬高,可以说与她交朋友很舒心。

    林鹿语速微快,“你吃完后直接回宿舍,让张桐欣帮你换一身一看就贵的衣服,然后用你的手机打电话定南城CBD时间书咖的位置,我们宿舍碰头。”

    “好。”

    牛雁兰挂断电话,朝宿舍走去。

    林鹿快步走到食堂,简单地吃了碗面就回宿舍。

    宿舍内,牛雁兰在张桐欣的帮助下,穿了件属于张桐欣的卫衣、林鹿的短裤。克莱因蓝的卫衣上有大大的logo,灰黑色做旧的牛仔短裤底边磨出一圈流苏线,是今年最流行的。

    林鹿上下打量一番,从衣橱里拿了一个黑色戴妃小拎包丢给了牛雁兰,然后道,“换双靴子就差不多了。”

    黄姗趴在床铺上疯狂点头,“兰兰这么穿真有那模特味,显得腿好长哦。”

    林鹿抓紧时间换衣服,换了一件珊瑚粉宽松版型的手工编织洞洞毛衣。由于材质是用那种长毛绒的细绒线,整体给人一种粉粉嫩嫩、毛茸茸的感觉,有种小动物想揉的视感。

    裤子是灰色的、有弹力的包臀短裤,玩的就是一个消失术,只会让人把视线放在修长笔直的双腿上。

    当林鹿把一条雾灰色金属锁链的腰包松松垮垮地扣腰间,勾勒出完美的腰线,她这一身显得她可爱又性感。

    “走吧!”林鹿看看手机屏幕,显示已经快十二点半了。路程还有四十分钟,到地方就要一点多。

    车内,林鹿告诉牛雁兰该怎么做,牛雁兰模拟了好几次表情,很快就对那个味了。得意的冲林鹿眨眼,“姐天赋异禀,影后演技。”

    林鹿做作的露出惊叹的表情,竖起大拇指吹捧,“兰姐就是兰姐,你若是拍电影,我就去包场。”

    牛雁兰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道,“金主大人,多给点资源嘛,怎么着也要拿个什么金马影后才对的起我肉体的付出嘛!”

    司机兼保镖的小张忍俊不禁。

    林鹿低头大笑。

    ……

    谢允墨推开书咖大门,坐到老位置上——落地窗边的双人沙发。

    都不用点单,服务员就问,“照旧?”

    “嗯。再拿一本丰子恺的《万般滋味,都是生活》”

    “好的。”

    当虚假的习惯成自然,谢允墨慢慢爱上了阅读,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就能变成震动灵魂的句子,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他这个到书咖的爱好已经坚持了二十多天,每一天他都很煎熬,时常从望眼欲穿的渴望到失魂落魄的无望。

    有时候,谢允墨不禁怀疑,会不会是她的男人们根本不允许她做这种事呢?也是,她年轻貌美又有钱,怎么可能会凭着一腔热血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呢?

    钓鱼真的失败了吗?

    谢允墨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

    都一点半了。

    她今天又不会来吗?

    谢允墨落寞地看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心却像是与世隔绝般的清冷。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型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刹那间,谢允墨宛如在漆黑的夜里看到光明的灯塔;又像是蛰伏守候的独狼,终于看到了他的猎物。

    他灿然一笑,眉眼间难以抑制地扬起,看着窗外面对落地窗的陌生女孩听着电话,脸上流露出惊讶、恼怒的表情,然后捂住手机,歉意的对林鹿说着什么。

    背对自己的林鹿低下头,貌似心情不太好,踢踏了两下路面,抬手做了一个“去吧”的动作。

    陌生女孩很快就消失了,林鹿左右看了看,掏出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里人流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路面属于叁四个人并排走正好,再多就挤了。右边走过一群人,并排加倒退走,其中一人刚指前方,嘴里说着什么,倒退走的撞上低头看手机的林鹿。

    谢允墨握拳抵嘴窃笑,起身朝外走去——

    该我上场了!

    其实,不管场景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对于谢允墨来说,都是假的。

    林鹿并没有被撞成坐在地上,只是后背撞到了玻璃窗而已。那群小年轻唰的就跑了,感觉不太像警察,林鹿有点懵。

    距离林鹿不过十步距离有两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突然停顿了脚步,然后继续朝前……

    谢允墨快步到林鹿面前,看她这幅傻懵懵的模样,二话不说,就把手伸到她的后背上一按,“咝”,林鹿抽气。

    别说,撞的还有些痛。

    林鹿无语了,碰瓷的活被人抢了。

    醉汉摇摇晃晃的越过林鹿,也无语了。

    唯一满意的就是谢允墨,他温和、小意的建议,“林小姐要不要进去坐一坐?我让服务员拿点红花油过来?”

    他肯定她不会拒绝。

    不过,面子话还是要说的,“靠街边的玻璃都很脏。”他弯腰轻轻拍了拍毛衣底边粘了灰尘的地方,“我可以让助理送件卫衣过来给你换上。”

    “嗯…”林鹿垂下眼帘,犹豫不决,最后矜持地点点头。

    背是真痛,挺直腰杆的话会扯得更痛,林鹿只能抛开得体的姿态,微微弓背跟在谢允墨身后,走进书咖。

    “一杯玫夏。”

    谢允墨用手指窗边的位置,扭头对林鹿道,“那边。”然后回头问服务员,“你这边有红花油吗?没有的话能帮我买一瓶吗?他低声道,“有小费。对了,多买一包消毒湿巾。”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谢允墨回到座位上林鹿的身旁坐下,“林小姐,我点了一杯咖啡,你可以试试看合不合你口味。”

    林鹿皱眉揉后背,“哦。咝!”

    他踌躇一下,问道,“能让我看看吗?”

    “服务员很快就会拿红花油、湿纸巾过来。”

    这个男人微微侧坐,关心的眼神就放在林鹿的后背上。不过看似有些不高兴,抿着唇,蹙着眉头。

    咖啡很快就上来了,林鹿端起咖啡杯用来拒绝对方的要求。

    谢允墨唇抿的更紧了,扬头斜看门口,看到另一个服务员拿着东西进来了,才舒展开眉眼。

    起身接过东西,背着林鹿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十美金塞到服务员的手中,“谢谢。”

    服务员诧异地看看他,回了句谢谢。

    ——这年头还有人带美金?

    红花油到了,林鹿最后还是让他涂抹、揉开,毕竟自己不方便,又为了重新修缮关系,有些不重要的事情妥协一下也无妨。

    过后,二人喝喝咖啡、聊聊天。

    谢允墨没问林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聊聊国外的风景、美食,居然也相谈甚欢。

    毛衣换成一件纯黑色的男士卫衣后的聊天,谢允墨扯到了感情方面,很是纠结地问道,“你爱他吗?”

    “为什么不爱呢?”

    “那你有恨过谁吗?”这个问题才是他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恨?”林鹿有些莫名,单手托腮,用勺子搅动咖啡,“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恨的人。”

    “恨一个人太累、太痛,等同于无时无刻的把自己的伤口割开,所以我宁可忘却,也不去恨。”

    林鹿坦荡地看着谢允墨温和的眼眸,继续道,“如果你不说喜欢我之类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谢允墨刚想开口,“我……”林鹿打断了,“能听我说完吗?”

    谢允墨点头,抑住自己眼中贪婪、热切的眼神,压住得到答案后内心的焦躁和悲哀。

    ——她连恨都不恨我!为什么不恨我?恨我你才会永远记住我。

    林鹿放下勺子,将杯里剩余的咖啡喝光,放下咖啡杯,平静地看谢允墨,“我从不相信你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疯狂的爱上我。这里我要提前说一声抱歉,可能冒犯你了。”

    “我觉得你是借着这个借口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林鹿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无所谓的语气接着说:“在京城上流圈子中,我的名声可以说是声名狼藉,绝大多数的男人接近我都是有目的性的。而你,一个做进出口的,想通过我得到的可以很多,比如外经贸的关系、海关的关系……不是吗?”

    “如果为了这些,你没必要用所谓的爱,直接了当的告诉我也许来的更快。”

    谢允墨哭笑不得,“为什么你就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你愿意同我领证,我甚至都能把属于我的财产全部公证给你,用来证明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

    “信我喜欢你就这么难吗?”他反问。

    林鹿觉得不对,怎么歪楼到感情方面去了,她就是要与他分割开这方面,变成普通朋友才不会担心某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谢允墨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抬手看看腕表时间,“林小姐,我送你回学校吧!”

    林鹿婉拒,“不用了,谢叔叔。我的车在b座地下车库。”

    “那好,走路慢点,我就不送你过去了。”谢允墨给出林鹿想要的距离感。

    “再见!”林鹿拿起装毛衣的袋子,起身离开了书咖。

    谢允墨从玻璃窗内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了,重重的跌落到靠背上,捂脸长叹,“唉……”

    ——她不信任除开她身边男人外的任何男人。

    ——她曾经信任过他,只可惜那份信任被他亲手砸碎了……若是当初,他没有绑架过她,又会是怎样呢?她会爱上他吗?

    ……

    林鹿回到商务车上,与张响通话,商量下一步怎么做。不过林鹿觉得最好还是顺其自然,关系临时维持住了,对方忍不住自然会主动联系,这样比我们主动的要好,可以见招拆招。

    张响最后决定由她做主,不过见面必须通知他,最好是能有谢力在场的会面。这一点就比较麻烦,不能主动要求,背动的状态实在太难凑巧了。

    林鹿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