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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又容 第7节

    走到东边二门,看见十几个粗使婆子抬着箱笼进来,沈清和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回二姑娘,这是大公子命人送回来的。”

    “既是大哥哥的行李,怎么不放到明月楼去?”沈清和问道。

    一个年轻媳妇走过来,赔着笑道:“这是大公子搜罗的给太太姑娘解闷的东西,这几个箱子送去老太太院里,剩下几个箱子叫送到大姑娘院儿里。”

    沈清和登时觉得没趣儿,道:“原来是大哥哥给妹妹的体己。”

    年轻媳妇还要说些什么,沈清和也不理,回身走了。

    从翠竹林子里绕出来,沈清和瞧见沈清枫匆匆的往那边去,叫住他:“哥哥,往哪儿去?”

    沈清枫停下,看见是沈清和,道:“外面铺子上出了点事,我去看看。妹妹,日头这么大,你少逛些,快回去吧。”

    沈清和皱眉,道:“哥哥不好好用心读书准备科举,成日家往外跑什么。”

    沈清枫站住脚,道:“科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么。”

    沈清和冷声道:“母亲一心指望你给她挣脸面,你却整日忙些俗务。你把这家里上下打点得再好,以后能有几分是落在你手里的?”

    沈清枫眉头皱起来,“这是什么话,传到父亲耳朵里,必要打你板子。”

    沈清和冷着脸,不接话。沈清枫问道:“是有人欺负了你?还是下头人给你脸色看了?你同我说,我料理他们。”

    “你总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若有一日金榜题名,我跟母亲才算脸上有光呢!”说罢,沈清和便甩手走了。

    沈清枫一头雾水,他身边的小厮凑上来提醒,“大少爷就要回来了,听说给大姑娘带回来不少东西呢。”

    沈清枫恍然大悟,吩咐道:“你从我的私房里拿出几十两银子,去置办一套头面,几匹好布料,拿去给二姑娘,叫她别生气,我闲时会好好读书的。”

    小厮应下,忙忙地出去办。

    那边沈清和同沈清枫拌了几句嘴,过后觉得实在不该,傍晚的时候沈清枫的小厮将一套烧蓝珍珠头面并四匹织金布料送来,沈清和心里更觉得心酸,一时后悔羞愧交加,灯下面对着这几样东西流眼泪。

    丫鬟们不知其中缘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劝解。

    画眉忽然走进来,笑道:“二姑娘在房里呢?”

    沈清和忙擦了眼泪,丫鬟应道:“在呢。”

    画眉走进来,道:“大少爷带回些南边特产土仪等物,大姑娘叫姑娘们过去挑几样自己喜欢的。三姑娘已经过去了,就差二姑娘了。”

    说着,画眉瞧见沈清和双眼红红,顿了顿道:“二姑娘现在方便?”

    沈清和道:“方便,劳你稍等片刻。”

    沈清和转过屏风加上了件黛蓝色的披帛,拿着扇子往沈又容院子来了。

    屋中灯火通明,榻上桌上脂粉首饰等物琳琅满目,一边大箱子开着,里面数匹绫罗绸缎。沈又容穿着家常大袖青绸衫,坐在榻上摇着扇子,也不着脂粉,烛火之下越发冰肌玉骨,浑然天成。

    沈清妍拿了盒胭脂试颜色,道:“倒是足够细腻了,只是颜色不大鲜艳。”

    沈又容招呼沈清和,“快过来吧,不然好的都被三丫头挑完了。”

    沈清和在一边坐下,接过沈清妍手中的胭脂,道:“这颜色也不差了,只是你平日里妆容艳丽,才觉得颜色不够。”

    沈清妍不听,又瞧见一对小巧的金穿玉荷叶簪,拿起来看。温润的羊脂玉嵌在金底盘上雕刻出荷叶的样子,荷叶中间嵌了个小金蟾蜍,看去就像蟾蜍趴在荷叶心,瞧着别有一番意趣。

    “这个好,”沈清妍道:“干净大方,也不过于华丽,适合二丫头。”

    沈清和吃着果子,笑道:“我不用了,我哥哥才给我置办了一套头面,我不缺首饰带。”

    沈又容看了眼沈清和,没说话。沈清妍笑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哥哥,欺负我没有是不是?”

    沈又容笑了,“这话说的,大哥哥单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么?不也是你跟二丫头的哥哥?”

    沈清和轻笑一声,摇摇头不说话,也不挑首饰。

    沈清妍没察觉,又翻出一支金丝缠石榴石的步摇,数十颗石榴石挤在一起,如流苏般垂下来,看着如葡萄一样,新奇可爱。

    沈又容做主,每人分了一斛螺黛,四盒胭脂,一对玉镯,两对手串,四个猫眼儿戒指,几匹南边时兴布料。沈清妍看中的那几样首饰也给她带上了,倒是沈清和没挑什么,只拿走了沈又容做主分的那些。

    杜鹃和画眉将剩下的东西收起来,瞧见沈又容手边一斛珍珠,便问道:“不是说要将这斛珍珠送与二姑娘的么?”

    沈又容打开盒子,只见一颗颗莲子大的珍珠,圆润可爱。她抓了一把在手里,漫不经心道:“她既不稀罕,我又何必上赶着?我分东西是好意,她非觉得我看她不起,我有什么办法。”

    画眉见沈又容神色淡淡,便凑趣道:“正好省了不是?我头前瞧见老太太那里翻年轻时的首饰,就有一个珍珠璎珞圈,上头的珠子已经不好了,但是样子好看。姑娘不如也将这些珠子镶个璎珞圈?”

    杜鹃道:“也能穿成软璎珞,日后若不喜欢了,还可以拆了。”

    两个丫鬟热热闹闹的讨论着,沈又容听着,脸上才又露出笑模样。

    下过一场雨,天气便没有那么燥热了。沈又容坐在学堂里,正好是休息的时候,沈清妍与沈清和两个在闲话,沈又容却还在写大字,一张大字才写了一半,沈又容已经觉得手腕微酸了。

    忽然一个青衣小厮跑进来,在沈又容身边回道:“大公子回来了,国公爷命少爷小姐们去迎呢。”

    沈清和与沈清妍看向沈又容,沈又容立即放下笔,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小厮退下,沈又容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往屏风后面去。

    纪琢余光看见沈又容进来,问道:“字写完了?”

    沈又容顿了顿,“还没有。”

    纪琢抬眼看向她,沈又容道:“我家大哥哥回来了,父亲命我们前去相迎。”

    纪琢放下笔,道:“既如此,今日上午的课就先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沈又容语气有些雀跃,“多谢夫子。”

    沈又容刚要走,就听见纪琢又加了一句,“记得练字。”

    沈又容顿了顿,道:“是。”

    她从屏风后面出来,与众人说了纪琢的话,沈清和几个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纪成曜不明所以,问他身边的沈清枫,“怎么,你们都有事?”

    沈清枫:“我家大哥哥回来了。”

    说着,他便收完东西站起身,同纪琢告辞后一道离开了。

    纪琢整理书案上的纸张,听见纪成曜道:“听说沈家大公子沈朔芝兰玉树,十八岁就中了进士,后来外放为官,所到之处百姓交口称赞。”

    纪琢应道:“是啊,何况他还那么年轻,这次回京述职后应该会再升两级,有望入御史台。”

    纪成曜沉吟片刻,笑道:“这样一个人,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我得前去瞧瞧。”

    纪琢眼也不抬,声音温和,“你若想去见见也无妨,只是人家今日才回来,怕是要与父母姊妹叙旧,不若晚些时候去见吧。”

    纪成曜却不以为然,“我也该叫沈大公子一声表兄,这会儿去见见也无不妥。”

    说着,纪成曜便跟纪琢告辞,跟着往前面去了。

    纪琢看了眼远去的纪成曜,目光落在手中沈又容的字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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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琢:我跟人家也没什么亲戚关系,只是勤勤恳恳教他妹妹练字罢了。

    第8章

    正厅中,沈英与杨氏坐在上首,沈又容姊妹几个坐在下边,沈清枫张罗着忙进忙出,被他母亲叫住,“枫哥儿,你也歇歇。”

    沈清枫站住脚,道:“是。”

    沈清枫在沈又容身边的椅子上落座,沈又容推了杯茶水给他,“二哥哥,喝茶。”

    “多谢容妹妹。”

    沈清枫端着茶,目光与所有人一样看向门口。

    不多会儿,一个管事跑进来,道:“大公子已到前门了。”

    他刚回禀完毕,就见门口进来一个重纱锦袍,长身玉立的俊美公子,与沈又容有五分相似的眉眼藏着如霜雪般的孤寒,在这大夏天里,仿佛只他一个是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

    沈清和和沈清妍自看见他便微微有些拘束。

    沈朔行到厅中,撩开衣袍向沈英行大礼,“不孝子沈朔远行归来,拜见父亲,母亲。”

    沈英将沈朔扶起,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氏帕子掩了掩唇,道:“大公子出门在外,国公爷惦记得很,如今回来了,阖家团圆,可是再好不过了。”

    沈朔听见杨氏的话,只淡淡地颔首应是。

    沈清枫上前来见礼,几位姑娘也一起见礼。沈朔冷淡的眉眼在触及沈又容的时候总算有一分笑意。

    沈英看着大儿子,不善言辞的父亲总是说不出关心的话,只问了一句,“出门在外一切都好?”

    “都好。”沈朔回道。

    “那就好。”沈英搓了搓手,要再说些什么却不能了。

    忽然,外头一个管事进来,道:“四皇子听闻咱们大公子回来,想来拜见。”

    沈英神情一肃,“快请。”

    “慢。”沈朔出言打断,对那管事道:“你去回四殿下,我舟车劳顿,遍身风尘,实在不便见客。待我修整歇息之后亲自去拜见四殿下,向四殿下请罪。”

    那管事的去回了,沈英看向沈朔,“四皇子如今客居咱们府上,你日后在朝为官,也少不得同他见面,现在见见也无妨啊。”

    沈朔道:“我是给皇上做官,回京述职,还未见过陛下,先见了皇子,是个什么道理?”

    沈英顿了顿,听见沈朔继续说,“况且他是正经的龙子龙孙,可不是咱们齐国公府哪一门的亲戚。什么表兄妹的名头,糊弄不了别人,反倒贻笑大方。”

    沈英眉头紧皱,杨氏见状,便道:“哥儿,话不是这么说……”

    她没说完,沈英摆手打断她,对沈朔道:“你先去歇息吧,晚间去见过老太太,等你面见陛下之后,再去见四皇子。”

    沈朔称是,大家各自散了,杨氏着手准备晚宴,沈清和从旁协助。沈又容临走时被沈朔叫住,道:“你先去,我晚一会儿找你说话。”

    “好。”

    沈又容等了半晌,晚膳前头沈朔来找沈又容。画眉打帘子,杜鹃将人迎进来。沈朔此人心冷口冷,除沈又容外,其余姊妹都不大放在眼里,待下也严,画眉杜鹃不敢在他面前说笑。

    沈又容坐在榻上,拿着针穿珠子。见了沈朔,笑道:“哥哥来了。”

    画眉奉了茶,与杜鹃一块站在一边。

    沈朔在长榻另一边坐下,就着灯光打量沈又容,道:“倒是比我走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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