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卢纶塞下曲
风雪下,馄饨摊外站着一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 其跟灰色风衣男子的穿着极为相像。 一身黑色妮子大衣,脖颈间也是系着一条灰色围巾,头戴绅士矮帽。 若不是衣服颜色有些区别,乍一看两人还真没有什么二致。 走进混沌摊,黑衣男子冲着老板喊了一声:“老板,来碗馄饨,多加点辣子。” 来碗馄饨,多加辣子,这说话的口气也是跟灰色风衣男子何其相似。 馄饨摊老板闻声脸色顿时一喜,赶紧出来招呼着对方坐下。 可是这坐什么地方呢? 支在外面的桌椅上全都积满厚厚的雪,而且现在这雪也是越下越大,好似坐外面也不大合适。 黑衣男子抬眼扫了一圈,指着一个地方道:“我就坐这儿吧。” 说着就朝着灰衣男子坐着那个位置抬步而去。 “这位朋友,能不能挤个桌?你看着到处都是雪的。” 停在两步之外的黑衣男子极是客气的问道。 灰衣男子闻声抬头,停下了咀嚼,客气的回了两个字道:“请便!” “那就谢过了!”黑衣男子客气的抱拳致谢道。 “好说。”灰衣男子应了一句,又低头对付起碗中的混沌来。 黑衣男子见此,回身对着馄饨店老板说道:“我就坐了这儿了。” “好嘞。” 馄饨摊应了一声,赶紧从肩上扯过毛巾,小心翼翼的将另一位置都擦拭了一遍,这才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招呼着对方坐下之后,赶紧返身返回去煮起馄饨来。 黑衣男子坐在黑衣男子对面之后,也是如同刚刚灰衣男子坐下之后一般,先是抬眼望了四周一圈。 其实街道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就看不了多远。 而且这雪,好似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黑衣男子望了一圈,目光收回来落在对面的灰衣男子一般。 灰衣男子只是埋头对付着碗中的馄饨,除了刚刚被打断时抬过头以外,根本就没有将注意力放到对面来。 “客官,馄饨来了。” 不多时,馄饨摊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走了上来。 “谢谢!”黑衣男子客气道。 “应该的。” 馄饨摊老板将馄饨搁在了桌面,又是躬身说了一句。 “客官你请慢用。” “嗯。”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也是开始对付起碗中的馄饨来。 “这么冷的天,吃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是舒坦。” 说了几口,黑衣男子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对着旁人说话一般。 旁人? 混沌摊老板远在几米之外,肯定是听不见他的说话的。 这旁人,好似就只剩下对面的灰衣男子。 灰衣闻言,动作略有迟钝。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仍旧是继续对付起馄饨来。 黑衣也不在在意,也是继续夹起馄饨吃了几口。 忽而,用着灰衣只可问的声音念出了几个字。 “月黑雁飞高!” 那知话音刚落,对面的灰衣回了一句。 “大雪满弓刀!” 两人闻声,齐齐抬头对视了一眼,瞬即的又将头低下下去。 看到这一幕,就不得不让人有些惊奇了。 难道两人认识? 不过刚刚两人一前一后来,也没有打一句招呼,很明显是不认识的样子。 现在突然各自莫名其妙的对了一句,着实是让人有些费解的。 但若是说道着两句话,好像又给了人一些思路。 因为这两句,正是出自卢纶的《和张仆射塞下曲·其三》。 全文为: 月黑雁飞高, 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 卢纶,唐代诗人,大历十大才子之一。 此人人生和仕途刚开始都极为不顺。 天宝末年,想要考取进士,恰好遭遇战乱不中。 而后唐代宗继位,是为大历年。 代宗大历年间继续考举,结果仍是多次失败。 直到大历六年,受到宰相元载举荐,这才得以进入仕途。 而后又受到王缙举荐为集贤学士。 结果很不幸的是其后元载和王缙获罪又受到牵连,直到德宗朝方才继续复出。 这首诗就是当时他被提拔为判官之时,正好在军营中看到边塞的场景,故而写下了这首边塞诗。 诗的开篇是由写景开始的。 然而“月黑雁飞高”一句,并不是写看到的场景,而是意中之景。 想想雪夜月黑,怎么可能是雁飞的正常时候? 因此,宿雁被惊飞,说明敌人正在偷偷摸摸的行动。 交代时间为冬季。 同时又能很巧妙的烘托出战前的那种紧张到极点的气氛。 很凑巧的,灰衣和灰衣相见,正在又是在大雪之夜,你说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巧合? 接着下一句。 单于夜遁逃! 敌人夜间行动,并非率兵来袭,而想是借月色的掩护仓皇逃遁。 诗句语气极为肯定,判断时候很明确的。 一来说明对敌人的蔑视,以及我军的必胜信念。 说来都是让人极为振奋的。 再者后来写到将军拍马追杀敌军的场面,那种勇往直前的气势非凡。 简简单单的一句“欲将轻骑逐”,就显露出了将军发现敌人要趁着黑夜潜逃,居然敢率领轻装骑兵去追击。 轻骑追击,那得有多大的必胜信念? 再来看随行的士兵,雪夜之下,不过片刻只见弓刀之上就落满了雪花。 雪花虽是遮挡住了刀剑上的森森寒意,但谁说这一支支即将离弦的箭,必定能够战无不胜? 且看这最后一句“大雪满弓刀”,一说战斗的艰苦,二说将士的奋勇。 仅仅二十字,却是何等的雄壮啊。 然而想来,这诗又跟今晚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说仅仅只是应景而发? 今为除夕之夜,灰衣和黑衣不在家享受团圆的欢乐,偏偏要到这街角边的混沌摊,想来就是不合常理了。 所以,绝对可以断定,他们不是为了这一碗馄饨而来。 此时,坐在街角屋檐下的二人,依旧是慢吞吞的吃着馄饨。 “辣的真爽!”灰衣突然说了一句。 “上海菜讲究以浓油赤酱、咸淡适中、保持原味、醇厚鲜美。” “就算吃碗馄饨也没有你这个吃法的。” 黑衣抬眼说了一句。 灰衣轻声一笑,忍不住打趣道:“你还不是一样?” “你说我是被你影响的,你信吗?”黑衣笑回道。 “别介,我可没这么大能力。”灰衣摇头道。 “你要是没这么大能力,为什么上级偏偏会选中你?”黑衣白了一眼,忍不住的奚落了一句,而后又是说道,“你说我说得对吗?火折!” 火折! 火折,平常百姓家的点火之物。 用到这儿,似乎就不是如此了。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似乎中共上海情报小组的良叔,曾经就向赵子衿提到过这两个字。 而这火折,就是除夕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难道说灰衣就是火折? 这也? 当时良叔说起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1938年末。 那时正好是青帮码头,以及苏州航道上,青帮和日本人的货船被毁之时。 他曾经向赵子衿提及过此事。 赵子衿对这个所谓的除夕计划,当时还提出了颇多疑问。 只不过良叔根本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下去。 组织有纪律,不该问的坚决不问。 赵子衿是知道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再之后,基本就再没有听说除夕计划的消息。 甚至似乎中共上海情报小组的多次行动,也好像没有看到过火折的身影。 火折到底存不存在? 除夕计划到底是什么? 知之者少之又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时隔两年之后,火折现身了。 而且还在跟一个不知身份的黑衣一起在雪夜中吃馄饨。 这说来却是够让人惊讶的。 闻言,被称为火折的灰衣轻轻一笑。 “单单有火折有什么用?” “如果没有你爆竹,火折永远就只能是火折而已。” 火折一出口,就再是一个让人更为惊讶的名字。 爆竹! 至此,一切就很明显了。 火折和爆竹,正是灰衣和黑衣的代号。 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是谁,或许就只有眼前的二人方才知道了。 不过说到这里,二人之前到底认不认识,暂时是不知晓的。 至少从刚刚两人的反应来看,好像是不认识的,又好像是认识的。 “说到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样子。” “没有火折,爆竹怎么能够点燃啊。” 代号为爆竹的黑衣笑笑的回道。 “所以,除夕计划只有我们携手起来,方才能实施下去。” “要不然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空想之中而已。” 火折轻声说道。 “我们?”爆竹闻言愣了一下,“你说除夕计划中,最为核心的就只有我俩?” “嗯?” 火折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悦。 “爆竹,你难道忘了纪律了?” 对于潜伏在第一线的情报来源,纪律永远是一条不可触碰的红线。 任何人,绝对不能以任何理由逾越红线。 但凡违反纪律,且不说会收到处罚之类的,但若是因此而造成的严重后果,绝对是难以估量的。 因此,每个人都必须记住这一点。 不该问的不问。 不该看的不看。 不该说的不说。 这是每个情报人员,都必须要遵守的原则。 爆竹闻言随即尴尬一笑。 对面的火折见状,也是一笑。 “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永远不会一个人在战斗。” “在我们身后还有无数的万万千千的信仰者前扑后继。” “你要相信,这条路上我们永远不会孤单。” 火折说着这些都时候,一脸的坚定。 他的眼睛中似是有一道星星之火,其火可以燎原。王南北的1938:除夕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