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立威
张俭作为长定公主府长史,且暗奉皇令,对姜贵妃一系的过往细情都十分清楚。 长平侯谢均继承了谢家的爵位,还立有军功,在先帝时极得圣眷。 然而,谢均妾室众多,治家不严,这本身就是乱家之源,再有不成器的子弟,这就雪上加霜了。 谢家与姜家结怨,乃至成仇,便是因为谢均的妾室和族中的败家子。 长平侯这个爵位传到谢均时,已是第三代了,这样的勋贵已经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仅仅凭着谢均的俸禄和朝廷供养,根本不足以维持侯府的荣光。 因此,长平侯府便有人从事庶务商事,多年下来也逐渐发展壮大。 谢家最主要的商事,还是粮商。 姜家当年作为三大皇商之一,只要进入这一行的,自然免不了与姜家打交道。 曾有一段时间,姜、谢两家交往还十分密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出现了谢均妾室谋害姜家主母钱氏的传闻,两家自此义绝,再不相往来。 没过几年,恰逢先帝病重,国朝出现了罕见的大旱灾,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因此朝廷开仓赈灾,以度过灾年。 谁知道,姜家却告长平侯府与太仓官员沆瀣一气,贪墨了朝廷赈灾粮,就是为了中饱私囊。 当时先帝缠绵龙榻,派了七皇子及还是十五皇子的今上共同处理此事。 两位皇子去了太仓查看,随即便发现本应满仓的太仓,粮食却只剩了三分之一,实际所发放的赈灾粮与太仓所记录的数目完全对不上! 抽丝剥茧之下,两位皇子终于查到了谢家贪墨的证据,犯下这惊天大案的,正是谢均的几个妾室、庶子。 事发之后,先帝震怒异常,收回了谢家的丹书铁券、褫夺了谢家的爵位封号,还将谢家抄了家、子弟流放岭南。 据闻当时谢均当场吐血,差点身亡。 不知道是先帝到底顾念谢均的功绩,还是重病之人心肠渐软,竟然留下了谢均一个孙子,还将其放在了京兆武阁。 谢均这个孙子,便是谢翊。 在谢翊入了武阁之后,谢均便去世了,世上再无谢侯、长平侯府。 到了如今,谢家子弟七零八落,还活着、且唯一还被授予都尉官职的,便是谢翊,这还是先帝驾崩之前先帝所授。 今上登基之后,也懒得去为难这么一个人。 况且,今上登基前后,办了不少重臣和世家,谢家只是其中一个,不值得特别注意。 张俭也没有想到,侥幸得存的谢翊,竟然会在武阁中用长枪指着殿下! 这是脑子不好使呢?还是嫌命长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满脸肿胀的谢翊,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和这样一个人计较什么呢?这或许就是殿下只打了两巴掌格外开恩的原因? 郑吉看向郑琼,淡笑道:“郑副阁,不知道接下来是要前往哪里?” 她面容带笑,仿佛谢翊这一事就是路边随风野草似的,谁会在意一棵路边野草? “殿下,这边请。”郑琼笑道,同样当作没有看到谢翊还在跪着。 自取其辱,便要付出代价。 他作为副阁主,都要对长定殿下陪笑相迎,受武阁庇护的一个小小都尉,何来的勇气挑衅长定殿下? 他已拉了谢翊一把,可不想为此搭上自己。 郑吉点点头,直接越过了谢翊,被石定方等长定率簇拥着前行。 自始至终,她就没有对谢翊说过一句话,无视得彻底。 现在的谢翊,她根本就不放在眼内。 谢家败落凋零,的确与外祖父有关。当年之事,外祖父其中做了不少手脚,但谢家妾室谋害外祖母是真的,谢家贪墨赈灾粮也是真的,姜家与谢家根本不能相容。 谢翊因此要寻仇,可以,但没有寻仇的本事,就莫怪她不客气了! 前世她能将谢翊踩在脚下,今生当然也可以! 她留着谢翊不动,只要是想看看谢翊背后那个人出现了没有。 不然,今天就不会只是两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郑琼不知道郑吉在想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浑身起了一股寒意。 就好像,有什么未知危险在迫近似的。 但当他凝神细细去感受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敏锐的直觉,而他从不存侥幸之心。 眼下这样的情况,只会让他无比惊心和谨慎,对待郑吉越发恭敬。 郑吉感受到当中参差,不由得看了郑琼一眼。 现在的郑副阁,后来的郑阁主,依然还是那么敏锐啊! 这……真让人有一丝丝怀念呀! 如此,她就算使劲给郑琼挖坑也不用顾忌了,她还挺想知道,现在的她与郑琼,孰胜一筹。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远了,最后只剩下了跪着的谢翊。 众人陆续从他身边经过,没有人敢叫他起来,也没有人会奚落他,好像遗忘了他似的。 过了许久,谢翊才终于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远。 这一幕,落在了二楼回廊不少人的眼中。 有人眼神漠然,有人不忍地关上窗,也有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叹为观止。 “公子,长定公主的属下甩了武阁人两巴掌,就……这样了?”裴燕山压着嗓子小声问道。 杜凤句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不这样,还能怎样?” 那个武阁都尉胆敢挑衅长定殿下,受两巴掌难道不应该吗? 武阁没有约束好自己人,已是理亏,哪里还敢说什么? 若不是郑副阁反应快,怕是武阁还要向长定殿下赔罪呢。 那个年轻都尉……谢侯之孙,举动真令人迷惑。 既然势力不如人,技不如人,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这不是白白送上门去挨打吗? 杜凤句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长定殿下对此定然乐见其成。 毕竟,对方主动送人头这事,没有人会拒绝。 尤其是她初次来武阁,正是最需要立威之时,谢翊这么做,对她来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么看来,谢翊不像是想报仇,然而像报恩了。 裴燕山对谢翊不再感兴趣,而是问道:“公子,长定公主已经走远了,那……咱们还跟着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平且安的凤图春史